撕裂中的再造: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的逻辑阐释
2017-09-03宋瑞娟于水
文/宋瑞娟 于水
撕裂中的再造: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的逻辑阐释
文/宋瑞娟 于水
新型农村社区建设是统筹城乡发展、满足农民需求的重要切入点。新型农村社区建成后,功能的变迁是需要时间来培育的,在短期内表现为功能体系的断裂,从而导致了目前新型农村社区出现的种种阵痛,难以达到其建设的初衷。新型农村社区应从居住空间、经济发展、公共服务、文化认同四个方面,实现社区功能再造。
新型农村社区;社区再造
一、新型农村社区建设中断裂失序的功能体系
新型农村社区建设是统筹城乡发展、满足农民需求的重要切入点。农村社区不仅是生活共同体,更具有生产、生活、服务和发展等多重功能,它是依附于特定结构而形成的功能复合体。在新型农村社区建设过程中,旧的农村结构被撕裂,新的社区结构的功能体系尚未形成,功能呈现出断裂状态,导致社区系统难以良好运转。
●居住交往功能
交往空间是乡土社会变迁场景中秩序生成的重要场域。[1]农民式生活的最大特点是乡土气息浓厚,且散漫、自在。邻居之间,经常隔着墙聊天,谁家做了顿稀罕的菜,就隔着墙叫邻居来吃。从前的院子,属于一个半封闭半开放的空间,它起到一定的交往、绿化和安全缓冲等作用。而新型农村社区的居民一般来自若干个村庄或多个行政村,有些人彼此间没有交往经历。新型农村社区每家每户都装有防盗门,想串门、聊天先要突破防盗门这道关。因此,从居住结构方面来讲,仅为了节约土地而建立的农村社区,尽管排排大楼高耸,但是从居住功能上讲,并不能满足群众的需求,没有将传统农民之间的交往关系考虑进社区的规划之中,也就难以承载起居住交往功能,传统的民事自我调节功能便丧失了,而适用于城市社区的法律理念仍没有在农村社区建立起来,农民面临没有信仰的局面,这导致了社会矛盾的增多。
●生产谋生功能
尽管政府部门在努力给社区居民创造就近就业的各种机会,但搬进新家以后的农民,生活并不如意。因为在传统农村,几乎衣食住行都不用钱,都可以从自己的土地、老宅里获得。搬进新社区后,老百姓一下子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费用,有些听都没听过,不仅生活压力变大,思想观念上也一时接受不了。新型农村社区成为了“外面亮堂堂,里面黑糊糊”的形象工程,一些农民对此颇多怨言。虽然不少人已经搬进楼房居住,但并不情愿。一些已经搬迁进社区的村民,为了节约生活成本,竟然采取“住着楼房烧地锅”的办法。生活成本的增加使刚刚走到现代化大门口的农民们刚抬起脚,又被吓回去了。
●组织服务功能
社区组织管理定位不清,面临“有机构无机制”的难题。很多居民组织只是一个空壳,并不能为居民的公共事务起到监督、管理和服务的功能。通过实地走访调研,笔者发现在实践中,农民虽然住进了新社区,仿佛就要实现向城市市民的转身,但是在城市社区华丽的外衣下,依然是村民们原始的生活状态,大家依然想在宅前屋后撒把菜籽,依然红白喜事设台搭宴,依然随地吐痰。种地的空间毕竟有限,晒粮食的场地也没有以前那么宽敞,这必然会引发居民之间的矛盾和管理秩序的混乱。
●文化聚合功能
在新型农村社区建设中,有很多的文化资源遭到毁灭性破坏。如调研中的河南XH中心社区,涉及搬迁的村庄之一的周庄,原来村东头有个大槐树。据村志记载,这个村的人原来都是明初由山西洪洞县大槐树搬迁至此,村里老人说为了寻根祭祖,在周庄的村东头也种了一棵槐树,经过多年风雨洗礼,已经长成一棵老槐树。这个老槐树,也变成了村里人活动的场所。然而在搬迁过程中,老槐树被连根拔起,关于原始村庄的很多记忆也都被连根拔起慢慢消弭了。祠堂也没有了,只剩族谱静静的躺在箱子里,再也无法让人们祭拜。与传统文化殒没相对的是现代文化在社区的不适应,出现了文化工程的失灵。华丽丽的现代文化在新型农村社区中并没有适合生长的沃土,基本都是刚被种下风光几日就因养分不足而迅速凋零。每个村落都有独特的历史传统与文化,并通过承载它们的乡村空间体现和再创造其魅力与吸引力。“社会情景构成社会行动者的社会存在”,文化“将一个群体的价值观标准化,它在个人经验间起仲裁和调和的作用”。在原始的村落文化被连根拔起,而现代的文化工程又在乡村出现失灵之时,社区文化的整合功能便出现了断裂,难以起到规范行为、聚合人心的作用。
二、社区再造:功能体系的整体推进
●重建村庄,构造有机生活共同体
传统村落的居住形态、村庄环境和村民的日常生活、风俗习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它们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互构互成,形成了独特的村落生活共同体。在新型农村社区的建设中,如果忽略物质空间转型与生活习惯养成之间的互构关系,建成的社区就会失去灵魂,变成钢筋水泥铸就的牢笼。因此,重建村庄,要注重总体居住空间的精细化设计,应将村民传统的生活方式与原有的地形地貌纳入社区建设中,深入挖掘空间特征与日常功能之间的联系,形成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的有机生活共同体。
第一,控制规模,形成资源有效聚集。目前的新型农村社区规模大小不一,也没有具体的规模标准。新型农村社区一般是合并附近若干个村庄或集中安置多个拆迁村庄而来的,自身需要一定的规模。新型农村社区的规模对建设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和提升居民生活质量有重要意义,只有社区达到一定规模,社区的公共设施才会有集聚效应,居民才能低成本地获得与城市市民等值的公共服务。但是,新型农村社区的规模并非可以无限度地扩大,规模要以方便居民生活为准则。
第二,优化形态,回归邻里交往空间。农村社会的地缘性决定了农村社区居住空间布局的传统特征。如果农村社区照搬城市社区的空间模式,越来越多的村民把家庭作为一个私密的空间,那么传统的邻里交往将有淡化的趋势。为了促进新型农村社区居民的交往,应在适当的地方规划社区公共空间,把守在家中的村民重新聚集起来。有学者设计出“组团单元”的居住布局模式。[2]“组团单元”可以看作是农村社区居住空间的基本单位,以10-15户为一个“组团单元”,住宅之间围合出一定的公共空间。通过这种基本空间元素的组合,使社区不仅具备常规的交通、绿化功能,还兼具邻里交往、文娱广场功能,甚至在农忙时节具备谷物晾晒等功能。
第三,尊重传统,改良社区环境设施。对于村庄的传统习俗和原生景观,在新型农村社区建设过程中是不能丢掉的,否则就丢掉了灵魂。因此,在规划社区环境时,一方面,应考虑到一些空间细节,使这些细节可以承载、容纳和传承传统习俗。另一方面,应做到因地制宜,使原生景观可以完美地融入新社区。应充分利用地形地貌,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延续地域自然特征。这样既扮靓了新社区,又能承载人们对于过去的怀念,使社区的共同记忆一脉相承,把村庄建设成为一个宜居的完整有机体。
●复兴农业,重视农业的多功能性
第一,因地制宜,发挥农业多功能性。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兼具经济生产、生态服务、文化传承等功能。围绕农业多功能的理念,通过实地调研、专家评审等方法,根据区域特点和生产特点,提出适合当地经济社会环境发展的功能系统方案,并给予充分重视,因为这是影响到农业增效、农民增收的关键所在。我国地域广阔,地理环境差异较大,因此,应充分发挥地区比较优势,优化农业区域布局,调整农业产业内部结构,在稳定提高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同时,发展特色高效农业、旅游观光农业、现代畜牧业等,兼顾经济生产、生态服务、文化传承等各项功能。
第二,凝聚合力,发展农业合作组织。农业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弱质产业,存在着信息渠道单一,信息不对称;农业技术落后,想学技术无门;资金严重匮乏,重视不够等问题,使个体的农民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的地位。这时农业合作组织则可填补这块空白。例如,在农产品流通领域建立一系列合作组织,将农产品在产前、产中和产后的每个过程都纳入服务范围,通过提供实时的详细信息、资源的有效配置等措施,减少流通领域的交易成本。农民参与农业经济合作组织,能够有效提高农民的经济市场地位,能够使农民逐渐增强自我肯定自我认知,同样对农业地位的提高也起到较大作用。
第三,增加投入,培育现代农业农民。就我国来说,对农业的投入力度不够是普遍问题,这也与我国农村地区太过庞大、政府财政能力有限有关。但是,在可达到的目标里,应尽可能地加大投入。例如,广泛开展农业职业培训教育。在广大农村地区推广绿色认证工程,建立职业农民培养机制,提升农民的职业认同。再如,在全社会广泛开展全民教育,在中小学教育中增强对农业的认识,培养全社会对于农业的全方位认识,吸引城市人口到乡村去体验农村生活。
●福泽农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第一,夯实基础,加强硬件设施建设。一是制定并落实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的政策。从政策层面上,建立起城乡一体的政策体系,城市和农村同样重要,不能有任何偏废,应将两者统一起来,互促互进,积极探索实现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的路径。在财政方面,要通过多元化途径进一步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同时优化行政职能,减少交易成本。二是建立新型农村社区公共基础设施体系,注重社区内部功能的建设。应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领域,如社区道路修建、路灯照明、水电管网铺设、垃圾收集、污水处理等项目,为社区农民提供便捷的服务。另外,在新型农村社区中建立党务、居务和便民服务为一体的综合体,使农民不出社区就可以享受到这些优质服务。
第二,健全体系,社会保障全面覆盖。一是建立社会保障体系。从国家层面建立起能够覆盖全民、种类齐全的社保体系,例如基本养老和医疗、五保户、低保、大病补偿等,让新型农村社区的居民在失去土地保障后能够真正老有所依、病有所养。二是提高社区社保能力。在社区的层面上,应定期通过多种方式调研,了解社区居民的经济、生活现状和困难,对有特殊情况的及时进行救治,根据实际情况及时更新低保户的发放情况,做到将最有限的资源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另外,引进智慧城市建设理念,提高社区的信息化水平,将现代技术应用到社区养老、疾病防治等方面。要充分利用社区外志愿组织等力量,开展社区救助工作。
第三,多元供给,积极鼓励各方参与。在政府财政、供给能力有限的情况下,要想在社区建设过程中,满足大家的多元需求,可以通过打造多元服务供给主体来实现。一是要充分调动地方政府、居委会组织、社会公益性组织等多元主体的积极性,号召他们共同参与,在提供公共服务方面形成合力。二是要健全社区组织体系。基层党组织一直以来都有巨大的政治优势,并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形成了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传统,在社区公共服务方面,应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在引进资源、组织实施、监督保障等方面的作用。另外,也要引入市场化运作的中介组织,扩充服务供给途径,提升服务供给效率,构建政府带动、志愿补充、互帮互助的服务主体,真正确保“小事不出社区,大事有人代理”。
●记忆重塑,增强社区文化认同感
在新型农村社区建设时,应通过将村落的传统文化与新社区有机融合,在延续村落记忆的基础上重塑集体记忆,培育“共同感”,进而形成共同的行为规范、价值观念;通过构建社区文化体系和培育新型熟人社会,重建人与人之间的有机联系。
第一,立足历史,保护物质文化遗产。村落是一种“环境资产”,作为农村空间重要构成部分的山川、河流、大海等,不易变化,作为一种象征会永存人们的心中。散布在农村中的石碑、石佛、古树名木、神社、寺庙等构成安然静谧的农村风景,应该被保留下来,因为人们可以借助这些印记去了解历史。河北省永清县韩村镇九兴区采用“共联共建”的方式将8个分布相邻的村街集中建设成为新型农村社区,并在社区内建立村史馆。村史馆通过展示几代村民的生产、生活用具、老照片等,全方位、多角度展示了村庄的历史文化和发展变迁,馆内资料、展品多由当地村民提供。因此,新型农村社区建设过程中,应注重保护村庄传统的物质和文化遗产,将社区建设与文化保护相结合,使乡村优良文化不因社区搬迁而出现断层。
第二,面向未来,构建现代文化体系。一是要培育社区居民的共同体意识。通过改良乡风民俗,重拾传统文化习俗对于社区伦理道德的舆论监督作用。通过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吸引社区居民积极参与社区公共事务。充分利用社区的文化资源,组织成立社区内文化兴趣组织,并为其提供基本保障,确保他们积极组织开展文化活动。二是要充分发挥农村社区公共文化场所的作用。在实践中,很多农村社区在建设之初都配备了一系列的文化场所和设施,但是并没有物尽其用,而是被闲置浪费。社区的文化广场不仅是娱乐健身的场所,更是居民之间交流感情、增加社区社会资本的重要阵地。因此,要充分利用各种场所和设施开展集体活动,增强社区活力和吸引力。
第三,重拾温情,培育新型熟人关系。传统的村落社会中,人口流动性较小,人们长期生活在同一个地域空间里,互相熟悉、关系密切。在现代化的冲击下,社区居民之间的熟悉程度降低,纵向贫富差距开始加大,犯罪几率也在激增,而传统的熟人社会的调解方式已慢慢瓦解,新的法律思维还未完全建立起来。我们可以通过培育新型的熟人社会,来涵养社区的伦理道德。新型熟人社会与传统熟人社会的不同之处在于,传统的熟人社会是以地缘和血缘为基础形成的,而新型熟人社会是建立在业缘基础上的。通过业缘建立熟人社会,可以在共同的经济基础上培养社区居民之间的平等关系,消除城乡二元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关系,增强新型农村社区内部机体的活力。
[1]李升.农村社区化的空间转型与农民的文化转型——以北京近郊区的调查为例[J].城市发展研究,2016,(2).
[2]孟繁之. 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精细化设计——以苏北地区村庄规划为例[J]. 规划师,2014,(3).
责任编辑解梅娟
D422.6
10.13784/j.cnki.22-1299/d.2017.04.00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基层信访‘碎片化’治理及其法治化研究》(15AZZ012)、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公共危机视角下县域信访治理机制研究》(14SHB003)阶段性研究成果。
宋瑞娟,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乡村治理;
于水,南京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乡村治理、公共危机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