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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维:终待花开

2017-09-01谢舒

中国慈善家 2017年7期
关键词:明星公益工程

谢舒

孔维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项目突然就垮掉。她甚至有了一丝得意,“我现在敢吹牛了”。

“我真不是因为在娱乐圈混不下去才来做公益的。”孔维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然而在公益圈差点混不下去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遗憾自己当年没在娱乐圈“好好混”。在做“资教工程”这几年里,她遇到的很多困难都可以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如果她是一线明星,事情可能就好办多了。 好歹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今年,孔维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项目突然就垮掉,团队就散伙了。她甚至有了一丝得意,“我现在敢吹牛了,凭我们这么认真地做这个事情,我只要敢想我就敢做,做了一定能成,肯定行。” 得意 有人说孔维的人生巅峰是2007年出演姜文导演的《太阳照常升起》,并亮相威尼斯电影节。在红毯上,她被意大利媒体称赞具有“国际化特质”,是“当晚最美丽的风景”。 孔维身材高挑,长相大气,被誉为东方“朱莉娅·罗伯茨”。她是北京电影学院96级表演班班长,同班同学包括陈坤、赵薇、黄晓明等明星。毕业时,孔维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成为人艺建院50年来招收的第一位北京电影学院学生。 然而她并没有顺着这样一条可以预见的明星道路走下去。 2012年,贵州毕节五个留守儿童冻死在垃圾桶中的新闻引发社会关注。孔维生长在贵阳,几个孩子的惨剧让她想要为家乡的留守儿童做些什么。2013年,她成立传梦公益基金,发起资教工程,希望给予留守儿童关怀和温暖,同时帮助他们改变命运。 她曾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讲到,由于条件艰苦、待遇低,乡村教师人才紧缺,很多学校只能保证基本的语文和数学课程,“孩子们从来没有上过体育课,没有画过画,有可能连小学都要毕业了,国歌都不能完整唱出来。”这些孩子百分之八十都是留守儿童,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学校几乎是他们惟一获得教育和情感疏导的地方。 资教工程便定位于乡村教育此块需求—通过培训,为乡村学校输送音乐、体育、美术等专业老师,给乡村孩子塑造七彩课堂。 2016年,资教工程共有项目学校12所,资教老师48名,惠及3000多名孩子。在第一梯队基础打牢之后,孔维准备做一个“百校计划”,她希望用三年时间让资教工程的学校实现规模化增长。今年6月,资教老师队伍又新增50名老师,9月还将有12所新学校加入。 “我们找的都是最偏远最破的学校。”孔维说,贵州省晴隆县大田乡兰蛇坡小学是资教工程04号教学点,县教育局曾经派驻了4名公办教师,但4个年轻人只走到一半就放弃了,“他们说宁愿不要这个公职,也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受苦。”2014年,资教工程来到这里时,整个学校只有30多名学生,如今学生数量已经翻了三倍。“学校希望我们再补充一点老师,就可以开四年级了。” 师资力量的壮大和专业化提升让孔维颇为得意,最初他们甚至只能在电线杆上刷小广告招老师,今年,资教工程走进了贵阳学院、贵州师范大学、六盘水师范学院等高校宣讲。以前招来的老师参差不齐,退伍文艺兵、联通技术人员已属高水平,“我们今年招的老师已经全是专业的了,都是大学教育口进来的,试讲之后就能直接上岗。” 孔维还得意的是,今年资教工程新招的50名老师,国家全部给予西部志愿者的身份,其中还有10个名额带薪,三千多的基础工资由国家配比,“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整个项目得到社会认可,也是资教老师得到社会认可,让他们有荣誉感了。” 资教工程还和北京师范大学合作,打算邀请北京的教育专家一起探讨如何面对乡村教育的一些问题,开发一套乡村教育课程。在多次把一线教育专家请到资教工程的学校讲学和培训之后,前不久,孔维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她要做一个教育平台,将来为资教老师以外的更多乡村老师做职业培训。 “我明年还有更大的计划呢。”孔维说。 焦虑得心脏要爆炸 在陌生领域开荒辟土,何其艰难。资教工程运作的头两年,“特別焦虑,醒来觉得心脏要爆炸。”孔维皱起眉头。 原因在于,没有钱,也没有人。 孔维不是高产出高收入的明星演员,筹款不比普通的基金会容易,误解倒是不少:你不是明星吗?你不是有很多明星朋友吗?怎么会没钱呢? 她很无奈,“演员也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光鲜,演员是一个被动的职业,有戏拍才有钱拿。”有一次孔维找一个演员朋友捐款,对方热心公益,曾经为孔维捐过20万元。但这一次对方接到电话后有些为难,“我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拍戏了。”最终,这位朋友还是坚持捐了2万元,孔维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样的事情我还不能拿出来说,我一说人家就问谁呀?给人对号入座。” 孔维说,不少演员朋友私下给她捐款都拒绝做公示,因为害怕公示出来被人骂捐得太少。“再说了,你有多少好意思天天让人捐款的朋友啊?” 为了项目,孔维做了很多“厚脸皮的事情”。尽管如此,要维系十几所资教学校、支付几十名资教老师的工资和项目团队的日常开销,项目还是缺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孔维每隔几天就会问财务,账户上还剩多少钱?能支撑几个月?最难的一次,她自己的账上只剩下10万元,她提出8万,补贴项目款。 好在这些年项目做出一些成绩,开始有企业主动找上门来谈合作。今年,一汽大众认捐5所资教学校,加上去年 99公益日筹得300多万善款,孔维说,“这事儿算是成了,不会倒闭了。” 但缺人依然是一大难题。团队全职成员只有四个,少的时候两三个,“人员工资太低,买不起社保,他们的基础工资扣掉税不到五千块钱一个月,在北京能干什么?”孔维说,每一次团队有人离开,她都会想,这个项目是不是要完蛋了。她希望能有人捐出一笔钱给团队解决工资问题,“有哪个企业站出来说孔维你的团队我给你养着,工资我出,那我简直都快给他跪下了。”她开玩笑说。 因为缺人,很多琐碎的事情都是孔维亲自做,包括给资教老师和孩子们来北京定机票。她曾经找老朋友黄晓明、陈坤等12位明星为项目做推广,亲自跟他们的经纪人对接,“他们经纪人看到我的微信问,孔维姐是本尊吗?我说是的。他们都不相信。” 每年99公益日孔维都捧着几个手机从早忙到晚,“我要分二十来个群,我要去向人家拉票,把链接转到群里,然后告诉人家这个时间点捐是最合适的,可以配捐到最多钱。我还跟腾讯那边说这个时间点捐的人是不是少?我的人就该上?等人家捐了我还得去感谢大家。” 在传梦公益基金,孔维不拿一分钱工资,却总是补贴团队的一些日常开销。团队成员有时候会开她玩笑,“你别来办公室了,你去拍戏挣钱吧。”孔维说,“可是没有人找我拍戏啊。” 运气好的话就能回来了 孔维有整整两年多时间没有拍戏,起初是没有精力,再后来,那个圈子似乎有些把她遗忘了。 一头扎进项目两年多之后,孔维越来越遗憾自己不是一线明星,没有钱,也不能给项目带来关注度和影响力,“如果是一线(明星),就不会做得这么艰难了。” 孔维不太愿意提起被剧组换人的经历,尽管换人并非因为她的专业度被质疑。有一次,戏已经开拍一天,还剩两场戏没拍,剧组通知第二天换人。孔维的经纪公司不依不饶想要个说法,最后得到的反馈是:她状态实在太差,太疲惫了。 孔维无话可说。那段时间正是她在项目上奔波操劳的日子,白天去学校看孩子,和老师聊,跟当地政府对接,晚上回到住处还得跟团队开会。资教工程的宣传片正是那段时间拍摄的,镜头里的孔维蓬头垢面,整个人都浮肿了。 有另一部戏找来,最后也没接成。那部戏的拍摄时间是五六月间,正是资教工程每一年招聘老师的时间段,孔维必须去宣讲会,到现场面试老师。她把自己的时间表交给剧组,“人家本来定了我,一看我的行程……你又没那么红是吧,戏本来也不多,你还那么多事儿。” 逢到99公益日,孔维拍戏时也要把这三天不能工作写进合同,“因为毫不夸张地说,7号、8号、9号这三天我就是不吃不睡的状态,捧着手机各种联系,统计数据。” 孔维也因此产生过疑惑,很多人说明星站台公益多是作秀,要做就到一线去做实事,但是等他们真的一头扎进(公益)一线,可能很快就被公众遗忘了,“你看我不就是吗?我到一线了,现在别人还用我吗?下次再请人的时候他们会说,用那个比较火的。” 孔维调侃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置办过大件儿了。拍完第一部戏后她给自己买了个Prada的包,2750块,从那以后,她每拍一部戏就买一个贵的礼物送给自己。但是自从开始做资教工程,好几年她没给自己买过像样的礼物,“我不是不喜欢那些包包了,我是没钱了,有钱我还是会买的。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我要留点钱,也许哪儿就需要了,留着钱干什么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要留点钱。” 她开始思索,或许明星做公益还是要找更适合的方式?她调侃地说,如果早知道扎进(公益)一线这么难,可能自己也不会做了。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要坚持做到最后。 孔维希望能够再回到娱乐圈做出一些成绩来,“因为要生活,这就是现状。另外,我觉得我的这个身份还是能给这个项目带来一些资源的,所以一定要努力工作。” 她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只要能得到机会。 2016年,孔维形容“一个大馅儿饼砸到了自己头上”。由邵晓黎导演的电影《我的宠物是大象》找到孔维主演,和刘青云搭戏。这部戏将在2017年上映,孔维期待它能够成为自己回归影视圈的机会,“每个戏都有每个戏的命,如果这个戏播得好我就回来了,如果播得不好,那对不起,再找机会。” 足够阳光灿烂 很多人经常问孔维一个问题,“为了什么?” “我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可能就是为了一些鼓励吧。”孔维说,做公益的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一点鼓励就是坚持下去的动力。 孩子们的变化让孔维欣慰。岑兴爽是一个有些自闭的孩子,母亲去世早,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他还有个妹妹,兄妹两人缺乏照顾。孔维第一次见他,“几乎不跟人交流,不管跟他说任何话都毫无反应。”她把兄妹两人叫到自己的房间,给他们洗澡,帮他们洗衣服,一起读书,互道晚安。 去年6月,兄妹两人跟着资教老师一起来北京过儿童节。吃饭的时候,与孔维隔着一张桌子的岑兴爽“就七拐八拐地跑过来,”拿着一个冰淇淋举到孔维面前说,“孔妈妈你先吃。” 孔维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当场泪流满面。 孩子们从北京过完儿童节回到家乡,孔维一度有些担心他们心理的落差,“会不会产生一种‘你把窗户给我打开然后又啪一下给关上的感觉?”但是孩子们回去特别开心,说北京挺好的,但是我们这儿也挺好的,我们这儿比较大比较自由。 “因为他们在家时心已经被打开了,他们带着一颗健康的心来到北京,所以他们自己身体有一个转换器,把所有的负能量都转换出去了。但如果是一个很自闭自卑的小朋友,你把他接过来再把他扔回去就完了。” 去年年底,孔维带着二十多个孩子参加《天下贵州人》节目演出,孔维答应晚上请大家吃冰淇淋。下榻的酒店得知他们做的是公益项目,孩子们是从大山里来的,晚餐时给每个孩子的碗里都加了一个冰淇淋球。孔维记得,团队工作人员跑过来跟她说起这件事,激动得眼泪直流。 同是去年,资教工程北京办公室的房东知道了孔维做的事情,主动给他们换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并且减免了部分房租。房东说,“你们是可敬可佩的,我被你们感动。” 孔维觉得,“大概我们图的就是这些吧。” 前不久,孔维的儿子也给了她一个惊喜。儿子三岁起孔维就带他到贵州的项目学校,和当地的孩子们交朋友,在北京参加资教工程的活动时,儿子会特别自豪地跟别人说“这是我妈妈做的”。如今儿子已经八岁,在加拿大国际学校上小学,老师告诉孔维,她的儿子和两个小朋友一起在学校给一个患白血病的小朋友捐款,一共筹了2200多块钱。 “我都不用跟我儿子讲你以后要怎么样,没想到,他自己就去做了个项目。”孔维很振奋,“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居然开始立项了,还把这个事情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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