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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艳琴:不教育孩子,只保护童年

2017-09-01张玲

中国慈善家 2017年7期
关键词:欧阳流动科技

张玲

欧阳艳琴曾是留守儿童,通过考上大学走出了农村。她摆脱了20出头就要被安排婚姻的命运,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也正因如此,她更能体会优质教育对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的重要性。2015年,她离开财新,创建了专为流动儿童提供科技教育的科蚪。

为什么仅仅针对流动儿童?据有关数据统计,流动儿童已占中国儿童的13%,全国18岁以下流动少年儿童规模已达3581万人。这一群体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接受的教育都处在城市的边缘。他们很难真正融入城市,重返农村同样不易,可谓“难留难归”。

另外,不论是父母的观念、经济条件还是社会资源的匹配度,在流动儿童中推广科技教育,都比留守儿童更具可操作性。

行动者的思维

离开财新前,欧阳艳琴发表了一篇题为《我是欧阳艳琴,科蚪是什么?》的文章,事情很快在同事之间传开。第二天,财新传媒总编辑胡舒立约她见面。在确定她并非一时的头脑发热之后,胡舒立告诉欧阳艳琴,“我们给你点支持吧。给你点钱,保证你有工资。不然你回去,爸妈会担心,说好好的工作不干了,怎么办?”

在胡舒立的支持下,财新公益基金会拨给欧阳艳琴30万元。但胡舒立愿意提供支持,远不单是出于同事一场。她认同科蚪的两个维度:一是针对流动儿童的科技教育,二是以社会企业的形式。

“现在缺少好的教育,孩子未来看到新东西,会慌。我们现在让孩子从小就见识最好的东西。童年时期的教育对人的一生非常关键。”胡舒立清楚地知道城市化的背后,流动儿童这个一定程度上“失声”的群体缺失的是什么。

“中国需要社会企业家。”胡舒立跟欧阳艳琴说。“她很希望未來中国能有越来越多的社会企业去解决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欧阳艳琴说,“我觉得自己未必能成为那样的人,但希望能往这方面去发展。”

带着30万元,欧阳艳琴去了东莞。过去十多年来她经常去到那个城市,她的弟弟在那里生活、成长,以一个流动儿童的身份。

欧阳艳琴对科技教育并不懂行,也从没创过业。她之所以敢做这件事,主要得益于她曾经的调查记者经历。做调查记者,需要独自面对各种未知的环境,需要执行力、独立性和面对未知还敢于做事的勇气。

此前她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公益探索,这对她亦有所帮助,“那个时候对教育有一些想法,做事情也很即兴,想到就去做,发现很多事情只要敢做都是有可能的。”

这些经历让欧阳艳琴“始终保持一个行动者的思维”。这期间结识的一些同事后来也成为她启动科蚪的重要伙伴。

“这群人都比较认同流动儿童接受科技教育的价值,” 欧阳艳琴说,“面对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科技素养是公民的基本素养。”

孩子对世界有诸多的好奇,他们会对很多成人不注意或者不在意的事情感兴趣,比如“水为什么能灭火?”“鸡为什么会下蛋?”等等,“但我们的教育普遍缺乏对这些问题的回应。”欧阳艳琴认为,让孩子接受科技教育是呵护他们对生活的好奇心和敢于发问的勇气,也是激发潜能、培养创造力的有效途径。

某种意义上说,科技教育并非流动儿童这一群体的特定需求,而是社会的共性需求。但欧阳艳琴觉得,相较于城市里的孩子,大环境对流动儿童不够包容,他们所能得到的教育资源配给是有限的,“我希望降低科技教育的准入门槛,以市场价的1/10甚至更低的价格,让更多的流动儿童有机会接受科技教育。”

虽说是做科技教育,但欧阳艳琴很排斥自己被叫作老师,也不愿意外界把科蚪当作一个教育机构,她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孩子们的朋友,而科蚪对于孩子们来说只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她会告诉孩子们一个规则——在科蚪,没有对错。科蚪在意的是孩子们在做事的过程中学到东西,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的方式去学习。科蚪鼓励孩子试错,勇敢探索,通过语言或者作品表达自己。

“我们希望培养孩子科学的思维方法,虽然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但我们要把这颗思维的种子早早种在他们的心里,因为这个思维是可以成长的。”

做教育会“赚”很多

在东莞的一年多时间里,欧阳艳琴开发了社区空间,为63个6-11岁的流动儿童提供科技教育。在这个空间,她鼓励孩子们做各种自己想做的事,做木工、做食物、学习机器人相关课程,走进大自然探索“树会不会有心跳”等有趣的问题。这些孩子一年的学习费用,平均下来是每人476元。

曾经有人评价,科蚪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教育空间之一,“因为成人跟孩子之间的关系是真正自然而平等的。” 事实上欧阳艳琴一直在试错中思考科技教育究竟该如何去做,“我们经常鼓励孩子去试错,为什么不能鼓励自己去试错呢?” 虽然走了一些弯路,也遭遇过一些家长的质疑,但孩子们在各种试验和探索中收获了成长和快乐,逐渐变得独立、爱思考、动手能力更强。这些变化,让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2017年初,科蚪搬到了北京。考虑到成本,欧阳艳琴放弃了做固定空间的想法,专注于做机器人入门、整合乐高WeDo2.0等科学启蒙系列课程。这些课程参考了美国科学素养基准,并结合教学实践做了相应的调整。基于场地、成本等多方面因素的考虑,科蚪提高了课程的可复制性,降低了对空间的依赖程度,采用了方便携带的教具。

经过几个月的试课之后,欧阳艳琴认为科蚪的课程已经较为完善,“老师已经在试课的过程中积累了不错的表达经验,了解了孩子的普遍接受程度。”她秉持教育要做减法的理念,尽量把给孩子的东西减到最少。每节课上,科蚪的老师大概只用1/3的时间讲授关键点,其余时间则留给孩子去探索。

“我们不以做项目的思维来教课程,在课程目标上会做减法,更看重孩子完成内容的充分程度。”欧阳艳琴希望,能把孩子们最需要的东西提供给他们,其他的更多是营造一种环境和氛围,让孩子有一个舒服、自由的“场”。

现在,一个班10人左右,一个星期一次课,每一期约两三个月,半年多来,科蚪不紧不慢地带了近百个孩子。

像科蚪这种小规模的教育模式,有人提出疑问——它究竟能产生多大的价值和影响力?欧阳艳琴也不时地问自己。“每次出现问题的时候,我就会想我为什么会做这件事?它究竟能影响多少人?是否能够持久地发展下去?”

虽然也希望实现规模、盈利和更大的价值,但欧阳艳琴觉得这一切的前提是事情本身自己得动心。“如果觉得事情没什么意思,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相反,如果我没有做到规模和影响力,但我觉得很有价值,我还想去实现,那就会继续去做。”

她以自己之前的记者经历作比,“好比我要做一个调查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而不是考虑这个新闻会有多少人阅读,可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她说,“做教育是一个自己会‘赚得很多的事情,可以得到另外一次成长的机会。如果我们愿意和孩子一起成长,几乎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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