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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当代中国的精神故园

2017-08-30王文君

出版广角 2017年15期
关键词:芳村书写

【摘 要】 付秀莹的长篇小说《陌上》以华北平原的一个小村庄为背景,勾勒出一幅乡村生活的风俗画,琐碎的乡村生活、优美的乡村环境在付秀莹的笔下璀璨生花。文章通过分析《陌上》的乡村“回归”意识与“付秀莹文体”的创作形式,探讨该书在当今时代的文化价值与出版意义。

【关 键 词】乡土文学;《陌上》;付秀莹;回归

【作者单位】王文君,兰州文理学院。

【基金项目】甘肃省教育厅科研项目“一带一路”背景下古代文学应用研究。

【中图分类号】G240 【文献识别码】A

《陌上》是70后女作家付秀莹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一经问世便引起强烈反响,先后荣登新浪好书榜2016年文学年度榜、2017花地文学榜年度长篇小说榜,并与格非《望春风》、贾平凹《极花》、葛亮《北鸢》、方方《软埋》一起入选“2016年《当代》长篇小说年度五佳”。该书专注于乡村书写与现代乡村叙事,被评论家称为“中国当下乡村世界的精神列传”。

《陌上》以芳村为叙述主体,采用散点透视的笔法,讲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日常生活。该书没有传统叙事小说中的单一主人公,取而代之的是分布于27个章节(包括楔子和尾声)的23位芳村人物,这些朴实的乡村人物的家长里短、邻里关系、两性关系等构成了小说的故事主体。正如曹文轩在该书的序言中所说,“付秀莹沉浸于风俗画的书写……风俗画无数次地镶嵌在她的行文之中”,《陌上》勾勒出一幅鄉村生活的风俗画。付秀莹在书写芳村的日常琐事与喜怒哀乐的过程中,涉及了对当今乡村风俗习惯、人情伦理以及乡村生态环境的思考,引起读者对城市化进程中乡村生存现状的重视。在人们纷纷逃离乡村的现代背景下,付秀莹运用独特的书写方式,完成了她的乡村“回归”之旅。

一、乡村人文的“回归”之旅

乡土文学发端于鲁迅,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逐渐形成了“批判”与“回归”两大主题。以鲁迅、台静农为代表的一批作家侧重于对乡村愚昧与黑暗的批判,代表作品有《祝福》;以沈从文、废名为代表的一批作家侧重于静谧田园风光的书写,表达对乡村生活的向往与回归,代表作品有《边城》。《陌上》作为当代乡土文学的代表作品,继承了乡土文学“回归”主题的传统,正如评论家所说,“付秀莹承接的是废名的传统,而非鲁迅的”,她以包容和怜悯的姿态回归到芳村的人物、文化中进行叙述。

1.乡村现实人物的回归

在乡村伦理的背景下,付秀莹笔下的芳村人物都回归到人的原始属性,即性别属性。因此,笔者将芳村的23位代表人物划分为男女两大阵营。

(1)男性人物

在芳村原始的乡村伦理下,只存在两种男人:有本事的男人与没本事的男人。

以建信、大全为代表的有本事的男人。建信作为村支书,是芳村政治权力的代表。他的远房侄子结婚竟成为芳村村民的头等大事,大家纷纷跑来帮忙;春米家的饭店在建信的暗中支持下起死回生,代价却是春米的身体。在芳村中,权力成为大家争相追逐的对象,人们在建信的威权之下俯首帖耳。

以根生为代表的没本事的男人。他“性子实在太软了一些,胆子又小,脑子又钝”,不会赚钱,因此,在家庭和芳村中都没有地位。根生的无能成为妻子香罗依附权势的理由,强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在原始的乡村伦理社会展现得淋漓尽致。

(2)女性人物

芳村的女性人物是作者描述的重点,这些人物之间复杂的婚姻关系、婆媳关系、妯娌关系等成为她们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

臭菊是芳村的典型女性。她脾气暴躁,好搬弄是非和争风吃醋。她既羡慕邻居比自家过得好,又爱搬弄邻居的是非,期待看到邻居比自己过得不好;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显得和气诚恳,有意巴结,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却颐指气使,埋怨丈夫无能。

小鸾是芳村的“旧女性”。她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裁缝活,为了在芳村立足,她辗转于芳村各类人物之间,不断地妥协,受尽了欺负,而唯一的反击方式却只有眼泪。在芳村的人际关系伦理面前,无权无势的她要想立足,只能屈服于自己的悲剧命运。

香罗是芳村的“新女性”。她容貌出众,好面子,爱慕虚荣,却嫁给了根生这样一个无能的男人,对现状的不满和对金钱的追逐成为她与根生婚姻出现问题的原因,她敢于追求自己对金钱的欲望,也因此为权力和金钱提供了腐败的土壤。对大全的依附,使她完成了对金钱的追逐目标,而内心的原始本性又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2.乡村文化的回归

《陌上》对乡村文化的回归主要体现在对乡村风俗与伦理的书写。首先是乡村风俗的描写。作者在小说开篇的楔子一节说到,“芳村这地方,最讲究节气”,随后便介绍芳村一年的节气和习俗。在正月初五这一天,芳村的男人们起来点炮,目的是把“穷”吓跑;正月十五,芳村不放花灯,却搭台唱戏;端午节,“家家户户包粽子”,邻里之间互相赠送粽子;七月十五,男人们去上坟,女人们“忙着裁纸,印票子,捏锡箔”;八月十五,孩子们嚷着分月饼;腊月二十三,芳村的家家户户都要祭灶……这些具体节气风俗的描写,正是乡村社会最为明显的特点,中国传统文化的风俗习惯在作者的寥寥数语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是男尊女卑的乡村伦理描写。芳村是以建信、大全为主导的男权社会,人们的日常生活、妇女的谈资也都围绕他们展开。建信是芳村的村支书,是绝对权威的象征,他就像古代封建村落的族长,芳村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参与过问,他既能使即将倒闭的饭店起死回生,又能使春米等女性对他俯首帖耳,在家中又是说一不二。大全是芳村最会赚钱的男人,因此他也成为男权的象征,尽管他对自己的媳妇粗鲁强势,但媳妇仍旧对他百依百顺。他与建信互相勾结,操控着芳村,操控着芳村人的生活。

二、“付秀莹文体”的华丽书写

付秀莹因其乡村写作的文学视角、独特的叙事与语言表达方式而自成“付秀莹文体”,被视为“荷花淀派传人”。《陌上》诗意的叙事方式、朴实的乡村语言与优美的环境描写,构成了另一个教科书式的“付秀莹文本”。

1.诗意的芳村叙事与乡村语言

正如付秀莹所说:“小说采取了散点透视的笔法,是一家一户地写……没有绝对鲜明的故事主线,没有绝对核心的小说主人公,也没有绝对意义上的中心事件。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地方都可以读,或者说打开这本小说,随便从什么地方开始都可以读。”《陌上》的每一章既是芳村这幅壮阔的乡村风俗画的一部分,又是各自独立的芳村人物列传,23位性格各异的芳村人物构成了“芳村”这个唯一的主人公。有评论家认为,《陌上》的叙事方式既继承了《史记》人物列传体的书写,又继承了《红楼梦》《金瓶梅》等人物画卷的书写方式。笔者认为,作者之所以采取列传式的书写结构,是要将城镇化背景下人际关系之间的冷漠与疏离形象地展示给读者,23位人物在各自的章节里进行着自己的命运,却又总是不可避免地与其他人发生联系,这正是付秀莹笔下真实的芳村。

《陌上》另一个突出的特点便是它的语言。一方面,与“荷花淀派”的语言风格类似,付秀莹的小说语言清新、朴素,带有浓厚的华北泥土气息;另一方面,她的语言又继承了《红楼梦》等古典文学作品诗意、简练、含蓄的语言特点。

首先是朴实的标题语言。《陌上》的章节标题都采取了说话式的表现方式,例如,《素台两口子吵架了》《银栓把短信发错了》《增志手机响个不停》等标题,既朴实近人,又简明扼要地概括了章节的内容,同时也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另外,标题中也不乏诗意语言的运用,如《月亮走,喜针也走》等。

其次是乡土语言的运用。《陌上》作为一部乡土小说,最有特色的莫过于当地语言的运用。付秀莹在小说中频繁用到“老实疙瘩”“刁”“薄凉”“黏糊”“梆子”“人尖儿”等具有乡村特色的词语,是乡土小说特色的重要体现。

再次,象征词的频繁运用也是一大特色。例如,“媳妇呢,朝着芦花鸡就是一脚,啐道,咯答答咯答答,就怕别人听不见”,“谁家的谷田里立着一个草人儿,害得麻雀们叽叽喳喳”,“房上雪厚,翠台哔哔哔,哔哔哔,扫得热闹”……

2.优美的乡村环境描写

正如曹文轩评价此书时所说:“在一个失去风景的时代,阅读这部作品,我们可以随时与风景相遇。”在小说中,付秀莹将芳村的自然风景作为芳村人们生活的一部分,风景与人的日常生活、内心感受密切相关。在《香罗是小蜜果的闺女》一章开头,她写道:“一进五月,春天就算差不多过完了。杨树的叶子像小绿手掌一样,新鲜地招摇着。槐花开得正好,一串一串,一簇一簇,很热闹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槐花的味道,总让人觉得莫名的心乱。”这一段清新自然的环境描写为香罗的出场作了铺垫,槐花的味道与人的情感息息相关,作者似乎在暗示环境与香罗的命运息息相关。在香罗得知自己的身世,开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时,作者写道:“夕阳把西天染成深深浅浅的颜色,粉紫,金红,浅妃,淡金……麦田里腾起一片淡淡的暮霭,有蜻蜓在草棵子里高高下下地飞。香罗把车开得很慢,心里琢磨著娘家那一箩筐破事儿。”在这里,芳村美丽的黄昏风景与香罗烦躁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自然风物有呼吸,有情感,而此时的香罗却只是机械地向前行驶。接着,快到村子的时候,“香罗的心已经慢慢静下来了”,作者又写到槐花香,“香罗把车停在村口,抬头便看见村头的那棵老槐树。莫名其妙地,心里扑扑扑扑地乱跳起来。槐花的味道……微甜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知怎么,竟然让她想起了大全那个该死的”[1] 。小说中类似的环境描写数不胜数,在付秀莹的笔下,芳村优美的自然环境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与人物密切相关的“人”,共同书写着芳村的命运。

三、芳村的文学主题意义

付秀莹笔下的芳村是中国农村的缩影,《陌上》通过对芳村人们日常生活全景式的描写,真实表现了当代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乡村的生存状态,其作为文学作品,又有着文学与现实的双重意义。

1.文学意义:乡土文学主题的新出路

在衰败与逃离成为当下乡土文学主题的背景下,付秀莹对芳村的关怀式书写无疑是乡土文学领域的一股清流,正如曹文轩所说,“付秀莹把批判的东西隐藏得很深很深,而呈现出来的是对乡村的那种悲悯……这就是她跟所有乡村小说不一样的地方”[2] 。付秀莹的高明之处在于不被乡土文学的现代化书写模式所限制,她始终保持警惕的、清醒的乡土文学的认知,因此得以发现和捕捉最真实的乡土生活。

付秀莹在分享自己的创作时谈道:“年深日久,一些东西变了,一些东西没有变,或许,是永不会再变了吧。”这些“变了的东西”正是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渗透进乡村的逐利主义,也正是当代乡土文学关注的重点,是乡村与乡土文学没落的最佳证据。而“不变的东西”恰恰是当代乡土文学所忽略的,即乡村文化传统的传承、自然生态的保持,以及与冷漠疏离的都市人际关系形成鲜明对比的邻里关系等。因此,《陌上》的芳村书写为当代乡土文学主题提供了新的思路。

2.现实意义:城镇化模式下对乡村的再认识

随着中国现代城镇化程度的不断加深,逃离农村、奔向都市成为当下社会的趋势。在一些当代的文学作品与人们的传统印象中,乡村的环境是比较差的,乡村的人们是愚昧的,而在付秀莹的笔下,乡村形象得到了改观。优美的自然环境与乡村伦理精神仍是转型期的芳村生存的支撑,这是付秀莹在逃离乡村潮流中的大胆逆流而上。从《陌上》出版后获得的一致好评可以看出,有很多读者像付秀莹一样,仍然关注着被都市发展所埋没的乡村,对乡村的生活眷恋不已。当前,我国大力复兴优秀传统文化,对保留完整传统文化习俗的乡村进行重新认识与保护。如此看来,《陌上》实际上是站在潮流的巅峰,付秀莹敏锐地觉察到了乡村的无限可能,将乡村中最本真的东西通过文学作品表现出来,以适应时代的潮流。

3.个人意义:自我愿望的达成

在谈及《陌上》的创作初衷时,付秀莹说道:“随着年纪渐长,对故乡的牵挂越来越多了。河北老家那个村庄,那个村庄里的人和事……都令我在遥远的异乡魂牵梦萦,日夜不得安宁……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写他们……我变得勇敢了,不像之前躲在回忆里,纯粹是对故园的眷恋。”作者属于她所写的这个乡村,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在经历了现代化的洗礼之后,漂泊在都市的她对自己故乡的归属感更加强烈,现代社会人情的冷漠与疏离使她怀念那个环境优美、热热闹闹的小乡村。

正如曹文轩所说,“芳村培育了付秀莹的价值观、情感方式、美学趣味”,付秀莹对芳村的书写也是她的文化“寻根”之旅。一方面,在现代化进程不断加快的今天,以芳村为代表的中国乡村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另一方面,芳村又是奋斗漂泊在繁华都市的人们的根。因此,《陌上》的创作完成与最终出版,是付秀莹完成寻根之旅的最终呈现,正如她自己所说:“唯有故乡和亲人不可辜负,但愿我做到了。”

《陌上》生动地呈现出处在社会转型期的中国乡村的生存现状,展现了对乡村伦理精神和乡村生态环境的关怀,并为当代的乡土文学创作主题提供了新的思路,它的出版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付秀莹. 陌上[M].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6.

[2]曹文轩. 付秀莹长篇小说《陌上》——富有灵性的个人创造[N]. 文艺报,2016-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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