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创新与深化

【摘 要】要真正让全民阅读蔚成风气并落到实处，需要社会各界发挥作用，形成合力，其中，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应当受到更多的重视。文章对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必要性和创新、深化等问题提出思考，以期进一步推动全民阅读活动发展。

【关 键 词】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必要性；创新；深化

【作者单位】聂震宁，北京印刷学院新闻出版学院，南京大学出版研究院。

【中图分类号】G252.17 【文献标识码】A

一个时期以来，全民阅读活动之所以蔚成风气，得益于中央和各级政府的重视和部署，得益于我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进入世界中等收入国家前列的总体形势，也得益于我国文化发展繁荣的良好态势，还得益于全国各地在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上的创新和实践。在我国《全民阅读促进条例》有望近期正式颁布，全民阅读活动将从法制和行政的层面获得相对稳定的扶持和投入的形势下，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创新、实践和深化将要进一步发挥其重要作用。人们常说，要让全民阅读蔚成风气并落到实处，那么，只有国家立法、政府行政还难以真正使得全民阅读蔚成风气，更难以让全民阅读落到实处。要真正让全民阅读蔚成风气并落到实处，还需要社会各界发挥作用，形成合力。其中，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应当受到更多的重视。为此，根据多年来本人参与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实践和研究心得，现就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必要性和创新、深化等问题做出如下思考。

一、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必要性

阅读历来被当作个人私事来对待。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人读与不读，多读还是少读以及如何读，通常被认为是个人的权利，至多也只不过属于家庭、家族内部以及师生之间的事情，较少成为社会管理或干预的对象。像我国目前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如此普遍倡导全民阅读、推动全民阅读的，可谓旷古未见。阅读问题成为受到广泛关注的社会问题，这在人类阅读史上并不多见。事实上，就连全民阅读这一概念在阅读史上也是出现得比较晚的。全民阅读，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顺应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需要，在20世纪70年代首先提出的，之后40多年来在世界范围内持续推广。我国在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逐渐对全民阅读予以高度重视，并将其提升为文化强国建设的重要战略任务。然而，这样一项阅读史上的创新之举和关乎国家民族社会发展的重要战略举措，目前还缺乏一定之规和可循之例，因而只能依靠此类活动主办者和参与者发挥创新精神，大胆探索实践，积极开展形式多样而又富有内涵的推广活动。

全民阅读，顾名思义，是一项群众性阅读活动。凡是群众性的活动，往往要努力加强感召力和鼓动性，着力于营造广场效应，而要达到这样的效应要求，开展推广活动是比较常见的做法。早在19世纪末，在推进废除封建农奴制改革的俄国，大作家托尔斯泰和大出版家绥青等一批知识分子就投身于平民读物的出版和阅读活动，努力推广具有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的普及读物，获得了很好的启蒙阅读效果，为后来的俄国革命和俄罗斯民族文化素质的提升做出了重要贡献。20世纪50年代，我国曾经开展覆盖面很广的扫盲运动，绝大多数城镇、山村都开展识字扫盲活动。为了做到不留死角，当时的工作人员设计了许多生动活泼的宣传推广活动——除了报纸、广播等主流媒体的密集宣传，还创作演出生动活泼的戏剧曲艺节目和街头活报剧，使得我国第一次大面积扫盲运动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虽然现在已经进入21世纪，群众性活动推广的效果不会像半个多世纪前的“小放牛”“夫妻识字”那么奏效，但是基于数字技术和移动互联网的视频网站、微信、微博、虚拟社区等平台，以及网红带动、跟帖、点赞、上传、下载等方式，却组成当今发散信息更为有效和推广各种价值理念更为畅通的传播渠道，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普及效果。仅从这一角度来看，当今时代，全民阅读在我国能够蓬勃开展，推广活动功不可没。

然而，事实上，对于开展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必要性，社会上一些人还存在某些疑虑。而且，这些疑虑往往来自一些较高层次的知识分子。鉴于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人们早已对群众性活动大轰大嗡的推广方法心存反感，因而这些知识分子对大呼隆鼓动人们读书的做法深表担心。从一定意义上来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既然是全民阅读，那么，其主要内容就应当是群众性的活动，而群众性的活动总要尽可能地使用大众话语进行普及性介绍，否则就只能是小众的、个别的活动。当然，我们也不能因为这是群众性的读书活动，就一律使用大众话语，采用一致的简单说教和一种样式的普及方法。今夕是何年？是全球化进程中的21世纪，是数字化信息化时代，能够读书的普通群众一般具有初中以上文化水平，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中青年人的数量占比越来越大，在这样的时代和国情条件背景下，所谓全民阅读的全民，已经不可能再是20世纪50年代的“老百姓”、60年代的“人民群众”和70年代的“革命群众”，而是需要普及或者提高的各阶层人士。其中有较低阅读水平的人群，也有较高阅读能力的人士，对于前者，需要开展普及性的阅读辅导活动，对于后者，则需要开展较为专业的阅读交流活动。无论是普及活动还是交流活动，都是推广性质的活动，这两种层次的（甚至更多层次的）阅读，都属于全民阅读的一部分，开展相应的推广活动对其而言是大有裨益的。

我认为，加强和深化对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必要性的认识，有助于推广活动的普遍开展，有助于推广活动的持续创新，有助于提高推广活动的质量，使得这些活动更加符合阅读学的规律要求，实现全民阅读的可持续发展。

二、持续创新的全民阅读推广活动

近十年来，国家新闻出版行政管理部门一直在开展全行业的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其中最具统领作用的是每年度都要就开展年度全民阅读工作发出通知，内容通常包括：着力办好主题阅读活动，当年4月在全国范围开展“书香中国·全民阅读月”活动，着力提供优质阅读内容，着力完善基础阅读设施，着力促进少年儿童閱读，着力倡导领导干部阅读，着力推动基层群众阅读，着力营造良好阅读氛围，着力加强组织协调工作等。其中，许多推广活动具有创新性和可持续性。例如，全国已经建成农家书屋60余万家、职工书屋10余万家；一大批具有公益性服务内涵的实体书店正在得到各级政府的财政政策支持，一批24小时书店已经成为许多城市的精神地标；全国性“书香之家”评选活动已经进行了两届，评选表彰的2000家“书香之家”在广大基层群众中发挥了重要的表率和带动作用。

由于有了全国性的“书香中国”系列活动，各省区市相继创立和开展具有地域文化特点的书香活动，如“书香中国·北京阅读季”“书香江苏”“书香荆楚·文化湖北”“书香中国·上海周”“书香岭南”“书香湖南”“书香八闽”“书香辽宁”“书香龙江”“海南书香节”“书香八桂”“书香燕赵”“书香赣鄱”“三秦书月”“书香安徽阅读季”“书香天府”“书香齐鲁”“书香陇原”“书香天津”“书香天山”“书香宁夏”“书香青海”等。尤其为阅读界所称道的是“深圳读书月”“蘇州读书节”和“北京阅读季”。深圳和苏州在世纪之初就创新性开展全民阅读活动，在全国开展全民阅读活动中先行先试，发挥了典范带头作用并形成了良好影响；而“北京阅读季”经过六届的实践和完善，形成了历时长、覆盖面广、层次丰富、形式多样的特色，被人民日报记者撰文称之“形成了全民阅读的模式”。

全民阅读，首先面临一个读什么的问题。古今中外，书籍汗牛充栋，最需要做的就是在浩如烟海的书海中选择当前国人最应当阅读的优秀书籍，以此召唤阅读，推动阅读，支持阅读。目前，我国全民阅读优质内容建设工程，已经进行了“中国好书”“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出版物”“优秀老年人出版物”“优秀民族图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普及图书”“优秀少儿报刊”“精品文学期刊”“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等推荐工作，各省区市也相应开展具有地域文化特点的优秀出版物的推荐活动。这些推荐活动，基本上是一种导向性推荐，并不排他，更非强制，深受读者们的喜爱。

关于书籍推荐，不能不提及出版业内外、线上线下各种出版实体进行的书籍推荐活动。在上述那些具有比较明显官方色彩的社会主流荐书活动基础上，出版实体在线上线下推荐本版新书正在成为常态，移动互联网各种荐书活动大面积覆盖，豆瓣网成为网上民间荐书风向标，京东书城、当当书城等电商荐书不遗余力，“罗辑思维”“樊登读书会”等社群荐书已形成品牌模式，微信公众号“十点读书”等则由于其较高的荐书效率和良好的运营模式，已经发展成为上市公司。诸如此类平台的荐书活动，可谓形式多样、妙趣横生、亘古未有，让广大读书人大有精彩纷呈、目不暇接之感，而这些荐书活动，如果回到十多年前，简直是难以想象之事。

回到十多年前同样难以想象的，还有近几年来各地如雨后春笋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读书会。北京悠贝亲子读书会、北京第二书房读书会、广州“爱读书”读书会、深圳后院读书会、人民出版社读书会以及全国读书会联盟筹备处等这些已经具有一定规模和影响力的读书会，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读书会形式多样，规格不一，故一个城市就可能存在许多，比如深圳市有数百个大小不一、形式各异的读书会，北京的读书会更是不计其数。据北大中文系一位教授朋友介绍，北大中文系有各种读书会数十个，而且都是同学们自发建立。前不久，我在甘肃省兰州市参加全民阅读“金城讲堂”活动，有一个意外发现：兰州市竟然有一个民间建立的陌上读书会，会员已达1.5万人，几乎覆盖甘肃全省。陌上读书会的活动主要在会员集中的城市开展，而且充满阳光、充满欢乐、充满书卷气。我曾经在拙著《阅读力》中提出“独读书不如众读书”的说法，认为人们阅读具有与生俱来的社会性和交互性，读书会的出现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其实，还有一点不能不承认，目前我国社会人际交往相对宽松的环境和信息社会人们建立联系的便捷条件，构成了读书会蓬勃发展的外部条件，这些外部条件使得古已有之的文人雅集成为当今读书人比较喜爱的一种读书方式。

谈到雅集式的“众读书”，不能不提及各地公共图书馆和专门机构图书馆的阅读推广活动。各地公共图书馆正在出现的总分馆制发展、同城通借通还以及调整图书馆开闭馆时间，明显提升了图书馆的社会覆盖率和服务效率。一些城市图书馆开展的“读者买书、图书馆买单”的图书选购及服务模式，颇令人激动。一个社会，为了大众读者，劝读如此，服务如此，作为普通读者，再不读书，夫复何言！遍布县级以上城市的公共图书馆，是现代社会最早建设且相对完备的公共阅读场所，这些图书馆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具有一定专业水准的服务人员，最应当也最有条件成为每一个城市和每一个社区开展全民阅读的中心平台。现在许多城市、社区正在引导当地公共图书馆充分发挥作为中心平台的聚集作用和辐射作用，广大读者对此具有很高的期待。

谈到全民阅读推广活动，无疑还有许多有意义的、值得总结的创新案例。譬如，阅读方面的家庭阅读、亲子共读、校园阅读，捐赠方面的社会捐赠图书、名人捐赠藏书、出版社捐赠图书，还有新闻媒体的“书香中国万里行”、图书漂流大会、读者大会，等等。只是本文的任务不是全面总结推广活动，而是研究在创新基础上如何深化推广活动的问题，故在这里不以更多篇幅一一描述下去。

三、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亟待深化

我在不少场合反复表达过这样的看法，即全民阅读是一个静水流深的过程，需要长期的、坚持不懈的努力才可能从根本上改善国民阅读的状况。那么，全民阅读的推广活动，毫无疑问，重要的问题也就不在于推广活动开展得是否轰轰烈烈、是否出彩，而在于推广活动是否深入人心、是否可持续发展。我一直有这样一个观点，如果推广活动不能深入人心，则活动轰轰烈烈也就成了一场读书“秀”；如果推广活动不可持续，而是浅尝辄止或是虎头蛇尾，则越是出彩越让人觉得华而不实。窃以为，从阅读学的规律来看，开展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不仅很有必要，还需要持续创新，更重要的是要不断深化。为此，我提出以下四个方面的思考。

一是关于国家以及省区市新闻出版行政管理部门，需要进一步加大全民阅读推广活动力度的思考。

窃以为，出版行政管理部门不仅要每年度就开展年度全民阅读工作发出通知，做出部署，更重要的是每年度都要对全民阅读工作做出检查和评价。至少，每年度从常规部署的多项工作中抽查若干项，通过抽查反作用于全民阅读推广活动的开展。对于全国性的“书香中国”系列活动，需要加大指导和推动力度。

当前最应当进行的是开展经验交流活动。开展经验交流活动，不仅可以评先推优，还可以把一些地方在“书香工程”中比较好的做法进行提炼并加以提倡。无论是“北京阅读季”的模式还是“深圳读书月”的经验，抑或“书香江苏”“书香八闽”“书香天山”等许多省区市活动的创新做法，都应该充分交流、相互启迪、取长补短，以期为“书香中国”系列活动全面提高质量发挥促进作用。

二是关于我国全民阅读优质内容建设工程，应当进行进一步的针对性思考。

目前已经开展的“中国好书”“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等一系列阅读书目推荐工作不仅深受出版界关注，也受到广大读者的追捧，取得了突出成果。阅读书目推荐工作大有学问，我认为，许多书目的推荐工作，重在确保所推之书导向正确。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因为通过日常的出版管理就能解决，难的是要突出针对性。如果说推荐图书是为全民阅读服务，那么，所推之书就应当坚持以大众性为重要原则，有些专业性很强的图书，哪怕是在专业上可以填补空白的新成果，也不应当放到全民阅读的菜筐里来。为了解决这些专业图书的推荐需求，建议有关推荐部门面向专业领域和群体提供书目，但完全没有必要搭全民阅读的便车。

三是关于进一步发挥公共图书馆在全民阅读中作用的思考。

如前所述，在我国，现代公共图书馆正是为满足广大民众阅读等现代文化需求而产生的。我国公共图书馆，首先是洋务运动的一个标志性事物，后来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成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制度性安排，所有区县都有了图书馆。在全民阅读推广活动蓬勃开展的新世纪，各地公共图书馆和许多专门机构的图书馆都在努力发挥积极推广阅读、服务阅读的作用。

现在公共图书馆在全民阅读推广中存在一些问题。一方面，由于某些地区的图书馆不分属新闻出版行政系统，在部署全民阅读活动时，新闻出版行政系统容易忽略图书馆的宝贵资源；另一方面，被忽略的图书馆在全民阅读推广中各行其是、各自为政，使得当地的全民阅读活动没能形成合力，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不夠和谐的局面。据了解，即将正式颁布的《图书馆法》和《全民阅读促进条例》，对公共图书馆在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中的责任做出了规定，接下来重要的是各有关方面要做好统筹协调工作。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看法，国民阅读状况改善到什么程度，可以从多方面来考量，而公共图书馆应当是一个刚性指标，什么时候公共图书馆门庭若市、灯火通明了，就表明我们社会的国民阅读状况得到了很大改善，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四是关于农家书屋如何在全民阅读中发挥应有作用的思考。

农家书屋、职工书屋、社区书屋等是在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中诞生的新生事物，其中农家书屋由于数量较多且投入经费较大十分引人关注。农家书屋引人关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并且能否坚持下去。现在，从全民阅读发展形势来看，我们可以乐观地期待，农家书屋将会发挥应有的作用。当然，如果认为农家书屋保持现状，不改进、不创新，仍一定会有好的发展前景，则大谬不然。我的看法是，农家书屋如果任其自生自灭，那么其衰亡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现在的情况是，许多省区市正在对农家书屋不断进行改造和完善，努力使之与乡村生活的变化协调一致，把乡村的全民阅读活动放到农家书屋的平台上来。例如，地处我国西北边陲的新疆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自2017年1月开始，各乡镇、社区、村队利用农家书屋平台，开展了“农村少年儿童第二课堂”“假期乐园”“阅读点亮智慧，书香润泽心灵”“我爱阅读”等读书活动，举办了“民族团结一家亲 携手共建中国梦 ”全民阅读征文等各类读书活动20余次，得到了广大农牧民、青少年积极响应，真正发挥了农家书屋的作用，使农家书屋成为农牧民、青少年的第二课堂。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范例。实际上，我以为，要把农家书屋改善好、使用好，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农家书屋建设在农村最需要阅读而且也最方便阅读的地方。我征求过各方面人士的意见，很多人认为应当从农村实际出发来建设农家书屋。现在常住农村的有两种人，一是老人，二是小孩；要老人多读书并不现实，可是帮助小孩读书则天经地义。大家一致意见是应当把农家书屋建到农村小学旁边，让最需要阅读的小孩很方便就能读到他们需要的好书。

关于深化全民阅读推广活动，还有很多方面亟待创新和改进，譬如中小学校园阅读活动的开展如何与课程改革创新结合，城市书店如何把市场化和公益性有机结合，数字网络推送业务如何更好为传统的权威出版机构所运用……这些都需要开展深入的讨论和大胆的实践探索，特别是国民阅读习惯的养成和阅读能力的提高，更是有赖于长期的、坚持不懈的、不断创新的阅读推广。虽然这是漫漫长路，殊为不易，然而，这是国家民族社会软实力之所在，还是应当坚持下去，不断创新，逐步深化。这是我们这一代甚至未来几代人的责任所在，大家应当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