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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雪国》试论川端康成的艺术美

2017-08-22曹军伟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4期
关键词:雪国川端康成艺术美

摘 要:川端康成的艺术成就有目共睹。其得益于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的沟通交融。意识流手法、感觉化描写饱含现代艺术技巧的锋芒;而抒情意味深厚、悲美意蕴弥漫却又显示着传统的色泽。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本文主要结合《雪国》分析其艺术之精湛,同时也试图对其美学追求有所窥测。

关键词:川端康成;《雪国》;艺术美

作者简介:曹军伟(1987.10-),男,汉族,陕西省韩城市人,青海师范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4-0-03

川端康成是近代日本文学的集大成者。他的作品以特殊的视角(主要體现为对女性的描写)展示出女性世界的纯美,从女性的身体及心理着手极尽描写之能事。“川端康成擅长塑造女性形象的,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女性都是主导角色,而男性只能占据陪衬地位。”[1]各种女性形象都带一种超现实的美。她们的命运大都是悲剧性的,在所生活的时代里如柳絮飘浮,然在她们身上也总一种令人无限感慨和痛心的东西,有的时候是难以画出对错的界限的。伦理、道德、畸形、变态都在一种更加强大的存在面前被过滤掉了。川端的更高追求在于用审美的眼光注视这一切,冰冷而残忍。川端的终极在于寻求美的极致。因而艺术的高超技法也如盐入水,美得轻盈曼妙、若即若离。以至于读他的作品,最后的满足唯余淡而浓、散而聚、真而幻、哀而伤的感觉。这种感觉惟其唯美,才使得其作品思想淡而弱、虚而散、聊胜于无。这恐怕恰恰显出川端的艺术美之心之纯真赤诚。形式太美,在于追求高远透彻,可以说他的生命就是为美而生的。然川端深谙美之脆弱,残忍的现实,因而忧心尤烈。乌托邦也好,象牙塔也罢,常用虚化的笔墨或是珍藏,或是幽怨,或是一曲三叹,或是遥望不即,不忍将美赋予残忍的现实。但他的心在暗暗疼痛的时刻,美的消亡毁灭却以更加诗意优美的姿态惊羡观者,让痛永远在每一位观者的心灵里定格。尽管带有虚幻的色彩,然而在艺术美上登峰造极。应该说川端的思想是极为复杂的,尤其是其后期作品中对性的刻画多有异议。甚至认为其颓废倾向严重。然其艺术成就却公认为卓然非凡的。在此,我重点想论述其艺术成就的辉煌体现。

川端康成真正做到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的完美结合,并以此为基础再绽色彩。他将日本文学的抒情传统发挥到极致,情与景的结合水乳交融。日本文学的物哀好色传统悲美意境都得以延续,并且将西方的先进艺术技巧运用的游刃有余。意识流与虚无悲美相交织,感觉化描写与细腻的情感相交融。使得唯美的色彩与悲美的氛围相糅合,使得美作为最高的艺术境界被人们所叹服。具体而言,在《雪国》中,川端的艺术美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抒情性、意识流、感觉化、象征性。

1、抒情性

抒情性是日本文学的传统。从《源氏物语》始,小说中的抒情色彩备受青睐,此后奠定日本文学抒情传统。一方面这与日本的地理环境有关。海洋岛国独特的地理条件,使得日本自然环境优美,风貌多样。长期生长于其中的人势必会与自然亲近融合。另一方面,气候分明自然变迁清晰可辨,对人们的感官敏锐度有很大的影响。加之,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如儒家讲求时令,道家道法天地、佛教悟禅等思想对于形成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将人的心灵与自然相沟通等影响至深。简言之,人与自然相通,理性方面从自然分离,而感悟方面与自然相融。这也许是中国文化对日本发生影响的一个显著特征。体现在文学作品中更甚。如在《源氏物语》中,光源氏的仕途沉浮始终与自然四季的变迁相交融。花草树木、山河日月都被涂上厚厚的情绪色彩。小说中不同女性的命运都有相应的自然变迁相伴随。川端视情感为生命信仰,因而其作品充满感人力量。在《雪国》中,小说不以生动的情节见长,而以浓郁的情绪渲染和情感抒发取胜。又加上对四季景物的细致而生动的描写,将人物的情绪深深的与景物相互渗透,使得景物成为人物情感的媒介。人物内心的变化与景物四季变迁的细微变化一同起伏。岛村三次去雪国时,季节的变化非常明显。有冬、夏、秋的变换。而这也与人物内心的剧烈变化相呼应。第一次初夏,万物繁盛、生机盎然。这时的岛村对驹子的情欲也最为强烈。驹子在岛村眼里的美是纯净的、不可欺凌的。但占有驹子之后 ,岛村的内心发生了巨变。第二次去雪国时,在冬季。尤其是看到叶子后,岛村对驹子的感情也就像冬天一样冰冷封闭起来。而此后他的感情始终是隐约模糊的,对驹子已没有了内心的爱怜和真挚的同情。甚至对她的身体也表现出冷漠。第三次正好是在秋季,荒凉的玩物寂清无生机。叶子照看行男的艰辛,以及行男死后叶子的伤心。驹子为生活计,出卖肉体,疲惫不堪。这使得一切没有了激情和希冀,似乎生活也在凋零。而叶子的死如同秋天落叶飞向大地一样,自然凄楚。同时,也是一种美好的归宿。岛村的欣赏也说明他确实希望如此。他不愿看到叶子的命运如驹子一般,在现实的泥淖中被蹂躏玷污。人物的感情与景物的变迁浑然一体。

2、象征性

象征性使得雪国的思想多重复杂。先看主人公的名字,驹子叶子以动植物命名意味深长,都有非人的意味。某种程度上可看做对女性的玩弄。这也似乎暗示了以男性为中心的男权对女性的轻慢。同时暗示了岛村对驹子的爱带有玩弄的意味,对叶子的爱慕也有不真诚的揭示。雪国这一模糊的地理环境,更加象征着现实的真实丑恶。长长的隧道将现实与非现实沟通连接了起来。雪国是银白的干净的,本身又充满神秘色彩,时空似乎失效,这俨然暗示了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性以及理想性。而写驹子给岛村的第一印象是净。《雪国》中,是这样写的:“女子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2]岛村作为买客对身体的丑陋的心理需求在这里淡化掉了。驹子的是美在心灵的。她不幸坠落红尘,身体已污而精神愈发华烨。象征着女性在当时社会的悲哀遭遇,同时,作者的深切同情也蕴含其中。叶子在火中死去,姿态是那么优美,仿佛是一种幸福的归去。叶子始终有几分神秘。她的声音如同山风,如同木叶之声。“这是清澈得近乎悲戚的优美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回响”[3]、“她的话声优美而近乎悲戚”[4]幽美无比,似无人间烟火气味。她纯洁善良,无论身心都纤尘未染。叶子恰是美的象征,在岛村的眼里毫无生气,只是美的对象。小说的场景如“晾晒哈蒂”、“暴晒麻绉”、“缫丝”象征着女性的勤劳;飞蛾一方面象征着死亡,但同时又是新生的开始……

3、意识流

意识流是雪国又一大特色。也最能体现川端的艺术驾驭能力。也是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成功结合的典范。“毕竟是一位和传统有着最深联系的,从形式到内容都渗透着日本感情和感觉的作家”。[5]在雪国中,岛村三次前往雪国次序有所穿插,但总体以岛村的主观世界视角为联结点,因而轨迹清晰可循。既能展示主人公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另又不致使人眼花缭乱、难以理解。“《雪国》不从一去雪国写起,而从二去雪国写起,在局部地方,有意打乱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为岛村的意识流动提供极为充足的空间。”[6]这与西方的意识流表达截然不同。西方的意识流任由意识流淌,往往时空交错,跳跃性极大,间隔性太强,思绪难以衔接,易造成阅读上的障碍。如《尤利西斯》、《追忆逝水年华》等经典意识流著作,往往只能使读者望洋兴叹、望而却步。这样的不同得益于,川端在大的结构方面继承了日本文学传统的叙事順序,层次较分明。如三次去雪国,以此在大的关节上不至使人模糊不清。以此为基点,由岛村特定的视角和情绪延发开去,虽也有联想暗示内心独白,但都层层荡开去,既不单调呆滞又不艰涩隐晦,寓变化于整合之中。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川端作品中人物心理的描写十分出众。有时与意识流手法交相使用难分彼此。川端康成的小说,对人物的心理描写特别细腻、深刻,总是描写随着情势变化而不断变化的心理动态,往往通过行动、姿态、表情、语言来揭示,细而不繁,并纳入西方意识流手法,避其时空混乱。有秩序地、深层次地加强心理描写。其实,雪国作为小说而言,其情节极为简单,人物极为稀少,但内蕴非常丰富。这在某种程度上说与心理描写密不可分。《雪国》大部分笔墨都是由人物对话心理活动实现的。而对话即是心与心的直接交流。心理活动最能昭示人物性格,也最能开掘人物精神世界。岛村看到驹子的第一面是时,于他的印象是极为干净。他在内心惊奇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艺妓?以至于他不想玷污这干净的形象,而让驹子为他另寻他人。然而,他又从言语上使得驹子难以行动。因为他的话语暗示他想要的只是驹子。岛村的虚伪、玩弄女性又不忍残害美的心理生动的展示出来。为我们深入了解岛村精神复杂性提供了可能。同时,心理描写与意识流的结合又能在更深层次揭示人物性格。驹子既要接客又要侍奉岛村时,她一方面对客人厌恶不耐烦,另方面又怕冷落岛村,因而焦躁不安心神不定,说话语无伦次。这使她的纯洁的爱在无奈的现实面前倒有几分可爱,更加令人同情。

4、感觉化

川端作为日本文学探索的先锋是极力尝试拥护感觉化描写的。同时又是日本心感觉派的代表人物,他的创作充满了或虚幻或真实的感觉化描写。《雪国》既有客观的、现实的、具体的生活和自然环境的描写;同时,也广泛运用非理性的、主观印象式的感觉化的描写。这样既有传统的接续又有新生的萌发。“新感觉主张通过瞬间的感觉印象来把握和表现世界,雪国中充满了感觉印象式的描写。”[7]感觉化描写在小说的开头结尾非常突出。小说在一开始写道:“穿过县界漫长的隧道,便是雪国了。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下来。夜空下一片莹白。”时空的转化使得现实与非现实的界限被打破,似真似幻的世界让人产生一种缥缈的感觉,而这正是岛村虚无的精神世界与死寂无聊的心理的真实投射。简单的几笔,遂将小说的基调、人物的非理性世界豁然揭示,冰山一角而影缩巨尺。小说在结尾写到叶子的死“就好像是非现实世界的幻影一般”,以天空作为广阔的物理空间,以岛村的主观联想作为深远的心理时空,任由主观意绪印象驰骋飞扬。一方面杂糅着岛村对叶子隐晦的情感:另方面又显示着叶子的轻盈的晶莹的虚无美。熊熊的大火丝毫没有凶险的可畏,死亡在叶子安静的脸上变得娇媚可爱。叶子的死是向永恒的回归,一切最纯洁的美在此永生。虽然岛村的思绪还在飘忽不定,因而美是真实的,而美的感觉是流动的。时空在心理物理的海洋中如海水一般渗透水天一体。感觉化的描写将环境与人物有机地结合起来,人物的心理在时空中流淌自然而广阔,深远而幽眇。又如驹子在委身于岛村后,并没有欢快充盈身心。作者用“夜空里的月儿如同一把蓝色冰块上的刀刃”写驹子的心理,简单而又意蕴丰富。感觉化的而描写更能真实反映驹子此时的心境:暗淡而凄冷。她明知岛村不能依靠却又毫不保留地牺牲自己的身体,她的爱充满了悲凉。对爱的渴望的火热与感情被漠视的冰冷后的失望正如月亮的美被冰冷无情的刀切割。这种心理的苦涩为视觉触觉的残忍冰冷所取代,表现唯美而独特,使人有了更深的情感体验,真实而具体。

总结:

川端的小说艺术造诣之高不待复赘。而弥漫在小说中的悲美意蕴也值得重视。一方面与日本的物哀传统有关,另一方面当与作者的艺术追求密不可分的。在小说中,非生命的描写多处可见。驹子叶子在岛村的视觉中仅仅成为美的符号欣赏的客观物像,虽不能说岛村毫无真情实感的投入,然而他的冷漠之余确实有玩味女性的意味。对她们的身体美、精神美的赏玩,仿佛在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雪国这个空旷的纯洁的世界也缺乏生机,虽然小说中也写到缫丝劳作的场景,但总体而言,雪国这空幻境界只是为展示与现实的隔绝,岛村的虚无所设定的时空。冬天万物静寂,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大地,窒息着生命。这死寂的真实却被外在世界晶莹剔透的虚幻美所掩饰。因而,川端的笔下,美充满虚幻色彩而缺乏生命的热情。但它的意味是深厚的,因为有一种悲伤所笼罩。叶子的声音美而凄楚,用树叶声来形容,美则美矣,实为枯槁,悲遂深含其中。绉纱的场景似乎也能体现出人们的生活热情,显示出女性的勤劳品质,但在岛村的眼里一切徒劳无益。叶子的死本来是令人痛惜哀伤的但岛村却能无动于衷,投以欣赏的态度、悠闲自得。因而美与悲完美地结合起来。愈美愈悲,既悲又美。为什么会是如此充满悖论?答案很简单。川端太懂得美的脆弱,短暂,必然毁灭的命运。他既不忍心漠视美,又不能为美所痛心。因而与美保持一定的距离,静静地欣赏,又默默地悲伤。似乎减少情感的注入,才能减轻内心的疼痛。这就形成川端独特的美学观,悲美。而再精湛的艺术技巧都统摄与这一美的追求中。如:叶的死在天空下,似同流星的滑落,美丽短暂,又如流星出现在天空般自然。即是死去又何尝不是再生。“他把生命与灭亡联系起来,但它不是崩溃的死亡,人觉悟到死才能看出自然的美。所以他没有把死视为终点,而是把死作为起点,看作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8]这是作者看到美在现实中必然受辱毁灭的结局,驹子便是不幸的写照。叶子这样的归宿算是对美的最好缅怀。因此,正是环境、人物、场景都富于多重性、不定性,因而我们的理解也就似是非是、若即若离。时空交织模糊,虚实幻化多变,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精神的闸门打开了,无限的艺术美足以慰藉饥渴的心灵。然而,另一方面又使我们莫衷一是,人物、主题更加立体多元。感觉化描写深深地被笼罩在淡淡的悲伤中,实现了技巧与风格的完美呈现。不仅如此,抒情、意识流、象征都在叶子的死中达到最高融洽浑圆一体。这种悲美的境界唯有川端能至如此大境。

参考文献:

[1]川端康成.雪国古都[M].叶渭渠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3][4]《雪国》 叶渭渠 南海出版.

[5]吉田精一著《日本现代文学史》.

[6]论《雪国》的创作个性 论文 陈应祥.

[7]《外国文学教程》 吴舜立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8]川端康成创作的艺术特色 论文 叶渭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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