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河之争
2017-08-16唐·贝尔特
唐?·贝尔特
以色列人在加利利海边放松,加利利海之水主要来自约旦河,供应了以色列三分之一的淡水。自1967年以来,以色列阻止叙利亚人靠近这座湖泊的沿岸地带。
以色列边防警察(前景)在约旦河下游西岸站岗,朝圣者前来河边朝拜,因为相传这里是耶稣受洗的地方。而在约旦那一侧的河岸,有一个旅游中心和几座教堂用于纪念这个遗址。
作为《圣经》中提到的河流,约旦河的名字往往給人带来神圣祥和之感,但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而言,这条河绝对跟“和平”二字不沾边。约旦河发源于饱受战争摧残的赫尔蒙山山脊附近,流淌300多公里到达死海边上咖啡色的泡状淤泥,这条努力生存的河流所处的地域处境艰难——该区各国随时可能将河岸埋满炸弹,或在沙洲大战一场。
在这片干旱地区,水一直都很宝贵,但长达六年的旱情和不断扩张的人口,让以色列人、巴勒斯坦人和约旦人都对水资源虎视眈眈,地区和平也渐行渐远。
在这样的背景下,2009年7月的一个早晨显得更有意义。在军队护送下,三名分别来自以色列、巴勒斯坦和约旦的科学家踏进约旦河。他们来到一座废弃的大桥下,这座大桥位于加利利海以南近65公里的地方,在1967年6月的六日战争中被炸毁。三位科学家隶属于“中东地球之友”,这是一个地区性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通过环境管理来推动和平。炎炎烈日之下,这片地区前不久还经历了战争。正常人而言, 他们就算担心中暑,怕被混凝土块压扁,或者是怕踩到顺水漂到下游来的地雷都不奇怪,但从他们的脸上,你却看不到这种担忧。
来自以色列的生态学家萨里格·加夫尼戴着顶绿色的软帽,他说:“萨米尔,看一下这个小东西。”来自约旦的环境工程师萨米尔·塔洛齐身材高挑,性格沉稳,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加夫尼舀入玻璃采样瓶的那个小无脊椎动物。“它还活着!”他笑着说。“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的甲壳动物!”来自约旦河西岸地区的植物学家巴南·谢赫身形健硕、内心善良,他就在不远处,一面心不在焉地蹚着水向上游走,一面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相机的镜头里,镜头对准了河岸高高的芦苇和其它植物丛中一棵开花的树木。“看着点路,朋友,”加夫尼在他后面喊,“不管你干吗,千万别踩到地雷。”
除了地雷之外,约旦河已经深受污染,发现任何水生生物的迹象都值得庆祝。其中部分原因是缺水:在过去的五十年里,约旦河流失了正常水量的90%以上。在上游的加利利海,河流的淡水通过以色列的国家输水系统输送到该国各个城市和农场,而约旦和叙利亚则通过水坝分享支流水源,这些水大多用在农业上。所以时到今日,约旦河下游实际上没有洁净的水,河流里除了盐水就只有液体废料(未经处理的污水和农业排水),这些东西像一股股浑浊的血液,流进了河流的血脉之中。
巴尼亚斯河是位于戈兰高地上的约旦河源头之一,罗马人曾在河上建造储水池。在以色列占领戈兰高地之前,叙利亚曾试图将巴尼亚斯河改道。
但守在约旦河畔虎视眈眈的国家让我们认识到,世界上很多条河流域都可能因为争夺水资源而爆发冲突,比如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印度河、埃塞俄比亚和埃及的尼罗河、土耳其和叙利亚的幼发拉底河、博茨瓦纳和纳米比亚的奥卡万戈河。然而,据俄勒冈州立大学的研究人员介绍,在自1950年以来的37次争夺水资源的军事冲突中,有32次发生在中东地区,有30次涉及以色列及其阿拉伯邻国。而在这30次军事冲突中,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争夺约旦河及其支流,这些河流让数百万人可以喝上水,洗上澡,种上庄稼。
1948年以色列建国,并且意识到本国所需用水的源头位于国境之外,自那以后,争夺约旦河的武装冲突就开始了。约旦河决定了以色列的生死存亡,其上游在叙利亚和黎巴嫩境内,其水源储存在加利利海,汇入主河道的支流位于其他邻国境内。
以色列的邻国也面临类似的处境:他们也要靠这条河生存,这使得战争一触即发。20世纪60年代,叙利亚企图将巴尼亚斯河改道(约旦河河源之一,位于戈兰高地),以色列因此发动空袭,另外,阿拉伯国家袭击以色列国家输水系统,从而为六日战争点燃导火索。1979年,以色列和约旦为争夺耶尔穆克河上的一个沙洲险些开战。而在2002年,以色列威胁要轰炸哈斯巴尼河(同是约旦河河源之一,位于黎巴嫩南部)上的农业抽水站。
然而,水在带来战争的同时也带来了对话的机会。中东地球之友以色列地区联合主任吉东·布龙贝格说:“几乎所有重要的水源都会跨越一个或多个国界。这样一来,国家之间自然就会相互依存。”布龙贝格称,资源共享实际上可能是一条通向和平之路,因为它让人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例如,在20世纪70年代,即使在约旦和以色列两军交战期间,他们仍然就水资源分配问题达成协议。另外,虽然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和平进程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进展,但双方在水资源方面的合作却没有停下脚步。
加利利海以南的约旦河要滋养一大片干旱的土地,但这段河流大部分是盐水和液体废物,清洁的水源已经在上游被抽走,供农业和日常使用。
查克·劳森曾在20世纪90年代作为美方官员处理巴以双方水资源问题,他说:“听起来可能有些自相矛盾,但是水资源实在太重要了,因而人们不应该为了水而发起战争。不管政局怎么变化,人们都需要水,这就给了各国很大动力去解决问题。”
2009年4月的一天,布龙贝格带领我来到一处天然泉源,这口泉水养活了巴勒斯坦奧加村4500口人。从杰里科附近的约旦河再往西走几里就能看到一座荒山,奧加村就在这座荒山下。由于冬季降雨,河水正在从一块巨石遍地的绿洲流出。我们沿着狭窄的混凝土水渠长途跋涉,这条水渠把水运到几公里以外的村庄。“奧加村完全依赖这些水来养活他们的庄稼,”布龙贝格说。“一旦泉源干涸,农民就再也没水种田了。”
部分是出于自己的理想主义情怀,部分是由于自己政治工作者的身份,生于以色列、在澳大利亚长大的的布龙贝格于1988年返回以色列,帮助这里建立和平。布龙贝格要求自己国家公平分享水资源的说法惹怒了一群以色列强硬派政客,他们把水资源视为国家安全问题,小心翼翼地毫不退让。
自1967年占领约旦河西岸以来,以色列在约旦河谷建起了数十个定居点,在西岸其他地区还有大概120个。定居点居民的水由以色列国家水务公司提供,该公司在西岸钻了42口深井,主要供应以色列城市。(根据世界银行2009年的一份报告,以色列的人均用水量是巴勒斯坦的四倍,其中大部分是农业用水。以色列对此表示质疑,认为其公民用水量只有巴勒斯坦的两倍,而且在保护水资源方面以色列做得更好。)不管怎么说,以色列的西岸定居点获取了足够的水来建造游泳池、喷洒草坪、灌溉田地和温室。
生活在圣地
若是在世界上较和平安定的地区,320公里长的约旦河可能只算得上是一股小径流。但是在此地,在这么多国家虎视眈眈之下,约旦河带来的不止是战争,有时还有合作机会。
1 源头
发源自赫尔蒙山附近的泉水形成三条径流,最后汇聚在以色列,形成约旦河。1948年以后,以色列将叙利亚和黎巴嫩改变上游河道视为敌对行为。
2 胡拉谷
20世纪50年代,为了推动农业发展,以色列抽干了与叙利亚戈兰高地接壤的沼泽地。自那以后,两国围绕这片地区不断发生冲突,直到1967年以色列占领戈兰高地。
3 国家输水系统
1964年,以色列不顾阿拉伯世界的一片骂声,建造了这条运河,旨在将水从加利利海输送到特拉维夫和内盖夫沙漠中的农场。
4 耶尔穆克河
耶尔穆克河是约旦河最大的支流,叙利亚、约旦和以色列都从这里取水。以色列和约旦就其水资源进行的秘密谈判为1994年和平协议的签订做了铺垫。
5 地下水
1967年以色列占领西岸后,控制了该地区的三大含水层,即三大盆地。20世纪90年代的奥斯陆和平谈判期间,人们开始就地下水使用权展开谈判。
6 约旦河下游
约旦河下游的一部分被用作国界,同时也充当排放废水的渠道,河两岸不是军区就是雷区,污染严重,生物几乎无法存活。
7 红海-死海运河
由于几乎得不到约旦河的补给,死海水位已经低得惊人。有一个解决方案引发了极大争议:挖掘一条运河将其与红海连通。
建造齐格拉布大坝是为了将向西流入约旦河的水源引出用于灌溉,但经过六年的干旱,水位尺已失去了意义。自2003年以来水库就没有注满过,目前的蓄水量已经缩减到容量的五分之一,迫使约旦采取限量供应用水的政策。
炎炎烈日下,来自泰国的工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以遮阳,他们正在约旦河谷中的一个以色列农场收割香蕉。种植这种水果虽然有利可图,但需要的水量至少是西红柿的八倍。中东地球之友的吉东·布龙贝格说:“在沙漠里,用这么多水简直是不要命了。”
水不僅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之间冲突的来源,更是他们不平等关系的象征。在提比利亚的一个水上公园,以色列人可以享受他们相对丰富的水资源(下),而以色列占领地区的巴勒斯坦人就只能用浅水井,还要借助欧盟的援助从以色列购买西岸地下水。
相比之下,处于以色列军事统治下的西岸巴勒斯坦人基本上不能自己挖掘深井,只能靠浅水井、天然泉水和雨水获取水源。布龙贝格说,夏天这些水源干涸之后,奥加的巴勒斯坦人别无选择,只能以每立方米1美元的价格从以色列买水,但这些水实际上是国家水务公司的水泵从他们脚下抽走的,抽走这些水之后,会导致地下水位降低,从而影响到巴勒斯坦人的泉源和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