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蔡发现一方清代举人墓志铭

谢石华

2016年4月24日，河南省新蔡县北关苗氏族人在配合县政府征地迁坟时，意外掘出一方完整的道光年间刻制的清代举人苗芬的墓志铭。该墓志用青石打制，62厘米见方，14厘米厚，基本呈盒状正方形，分上、下两部分。上盖62厘米长、61厘米宽、10厘米厚，内槽54厘米长、49厘米宽、4厘米深。內槽顶部正中磨出一块37厘米长、14厘米宽的平面，上刻8行中楷，每行4字，共32字：

显妣孺人马太君，另葬城西北十五里港北刘家凹南管姓地，离西港涯远十数步。

墓志53.3厘米长、47厘米宽、6.5厘米厚（其中内齿2.5厘米厚），内刻32行共938个小楷字，即墓志铭全文。其中正文30行，满行30字，共881字。为便于阅读，笔者给予句读，并略作注释。文曰：

皇清例授文林郎亦庐苗先生暨德配马孺人合葬墓志铭

天地生才，所以维持世运者，达而在上，则敷经济于宇宙；穷而居下，则施教泽于乡问。所以辅世翊运者不一，均有补益于天地之间。

吾师亦庐先生既殁，而人思慕之，其教泽何感人之深也！

先生讳芬，字德芳，号亦庐，姓苗氏。其先世顺天密云县人。高祖讳浡兴，赠迪功郎，有三子：长讳子茂；次讳子华，为新蔡尉，遂占籍焉；次讳大有，博士弟子，随宦来新隐居，教授从游者众，挽留不得归，卜居北关，即先生曾大父也。生处士公，讳善，字宏济，以儒业显，生先生父，应封文林郎。佑斋先生弱冠补博士弟子员，屡试，辄高等，绩学不遇，著《绿轩稿》藏于家。又怜诸弟幼弱，以家产让之，迁居城西八里岔。先娶陈太孺人，早卒，继娶田太孺人。长即先生，次日芳。

先生幼笃至性，孝友天成，六岁就学，即知六经大义。稍长，从家君蹈斋先生及孝廉李孚尹先生游，即讲明性理之学，读书大吕书院。东莱傅公以夙德大儒来宰新蔡，同学甚众，公独器重先生，以为造就不可量。早入库序，数冠其曹偶。乾隆丁酉，先生古学经义皆居第一，邵文宗深加赏识，本拟拔贡，乃以病不入选，为惋惜者久之。庚子科陈伯思典试河南，搜遗，见先生卷曰：此中州老名士也，何不荐之？翰林学士陈公钟琛，时为原武知县、同考试官，即改荐之，遂登是科亚元。数上公车不第。先生虽文名籍甚，而经术纯正，操履端方，又与同邑李公吉晖、宋公芸甫、高公中甫诸子相切磨，其所体验者，皆濂洛关闽之奥旨；其所景慕者，皆韩范富欧之勋名。

华自早岁，窃闻先生绪论。及以选贡游京师，见天下掇巍科登膴仕者不可胜数，求如先生之议论纯粹不杂功利者，盖不数见。以是，叹先生抱经世之具可以辅治翼教，而不获设施，遂赍志以没，为可惜也！

德配马孺人，鲷阳旧族，少字先生，食贫茹苦，能以勤俭治其家。先生常馆毂于外无内顾之忧者，孺人相劝之力也！

先生卒于乾隆六十年八月初二日，生于乾隆四年二月初五日，享年五十有六。先生殁后，孺人抚诸子皆有成立，卒于道光三年十二月初五日，生于乾隆五年三月二十三日，享年八十有四。

有子男四人：长怀新，太学生；次怀泽；次怀朴，太学生，出继二门，俱孺人出；次怀方，侧室郭氏出。孙男七人：光倬，怀新出；光宠、光葆、光定，怀泽出；光成，怀朴出；光杰、光峻，怀方出，俱业儒。孙女四，许字皆名族。曾孙男四，尚幼。

余于甲申岁，自西华解组来归。大世兄曰：先考妣之葬卜有日矣，愿有以铭诸幽者。遂为之铭曰：

师范肇兴，钟自范阳；根深实茂，源远流长；授教于新，久而弥芳；兰桂攸艺，馥郁徵祥；学晰朱陆，文本归唐；清风高节，谁与行藏；共挽鹿车，鸿案相壮；同归佳兆，后世其昌。

敕授修职郎、己酉科拔贡、西华教谕、受业门生管蕴华

顿首撰并书

男怀新、（怀）朴、（怀）方仝

孙等纳石

笔者对铭文中涉及的人名、地名及铭文相关内容，按铭文先后顺序略作注释如下：

顺天：即顺天府，清代北京地区。

博士弟子：原意为汉博士教授的学生。

佑斋：乾隆六十年（1795年）修《新蔡县志·人物》：“苗天培：字佑斋，少勤苦力学，以诸生困科举，艰于奉养，每夜读泣下。子芬，庚子举人。”下文（苗芬）“从家君蹈斋先生”应为“佑斋”之误。

李孚尹：即李滢，字扶荫（谐音“孚尹”），乾隆元年（1736年）中举，以孝义闻名乡里。曾选为永城教谕，以父亲年迈告归，朝夕侍养在侧。初聘徐氏女，未婚，女失明，徐让其另娶，不许，曰：“若是我瞎了呢？”终娶徐氏女。徐家感其义，陪嫁良田百亩。琴瑟和谐，生子李葆醇，号称神童，乡人皆谓“善有善报”。

掇巍科：登高科。

登膴仕：当大官。

东莱：古地名，今山东龙口市（原名黄县）的古称。今也作烟台市古称。

傅公：指县令傅豫，山东高密人，进士。乾隆二十年（1755年）任新蔡知县，翌年丁忧离任。

大吕书院：现为新蔡今是中学所在地，在县城东北隅，康熙三十年（1691年）由时任知县吕民服创建。

邵文宗：失考。

陈伯思：即陈本忠，字伯思，昌平县人，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进士，历户部郎中，提督贵州学政。

陈钟琛：广西临桂县人，出身于该县四塘乡横山村享有“科举世家”“四元及第”之誉的陈氏大家族。

公车：汉代负责接待臣民上书和征召的官署名，后也代指举人进京应试。

李吉晖：即李葆醇，字吉晖，新蔡人。12岁中举，曾任唐县（今唐河县）教谕，后辞官归里，耕读自娱，课徒为乐。主掌大吕书院多年，参修《新蔡县志》。遗稿由县志办整理为《李葆醇文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年12月出版发行。

宋芸甫：名勤修（1741-1807），号广庵，新蔡人。拔贡，候选州判。

高中甫：失考。

濂洛关闽：指宋代理学的四个流派。濂指濂溪周敦颐，洛指洛阳程颐、程颢，关指关中张载，闽指讲学于福建的朱熹。

韩范富欧：指北宋四名臣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皆仁宗朝重臣。

鲖阳：今名鲴城，在新蔡东北50里，因西汉于此设鲖阳县而得名，南北朝时曾属新蔡郡，今属安徽省临泉县。

解组：即解组归田，形容辞官返乡务农。清人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一百十八回有载：“只消婆婆亲写一书，说爹爹因富贵已极，欲解组归田，而意不能决，必得舅公一劝，同为五湖之游。”

范阳：中国古代的地名和行政区划名。范阳在历史上所辖区域多有变动，约在今北京市和河北省保定市北部。广义上的范阳有时和幽州通用。此指范阳郡，即今北京市。

朱陆：指南宋理学家朱熹、陆九渊。

鹿车：古时的一种小车。《后汉书·鲍宣妻传》载有鲍宣与妻共驾鹿车归乡的故事，后用以指夫妻同甘共苦，安贫乐道。

鸿案：《后汉书·梁鸿传》载有梁鸿之妻举案齐眉的故事，后用以指夫妻相敬如宾。

“鸿案鹿车”常作为成语并用，比喻夫妻之间相互尊重，相互体贴，同甘共苦。

墓主苗芬和墓志铭的作者管蕴华，均参与了乾隆六十年（1795年）成书的《新蔡县志》续修工作，《新蔡人物志》内均有简介。

管蕴华，字德懋，新蔡人。其父管愃，举人。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拔貢，任西华县训导，以兴学育才为己任，认真负责。告老归里后，犹捐资设塾课徒，培养邻里子弟。

苗芬（1733-1842），字德芳，号亦庐，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庚子恩科举人。经魁。其先世乃密云人，因在新蔡作尉官，于是落户。父天培，为庠生。苗芬初拜管愃为师，后入县学。为人谦虚，以教书为业。多有著述，因家贫未能付印，后散佚无传。有墓在苗庄西北。

如此说来，管蕴华拜苗芬为师，而苗芬则拜管蕴华的父亲管愃为师，彼此堪称世交。

但《新蔡人物志》对苗芬生卒年月记载显然有误，墓志铭所载苗芬生卒年月为乾隆四年至乾隆六十年，享年56岁，亦即1739-1795年。而《新蔡人物志》载其生卒年为1733-1842年，享年109岁，大错而特错，不知是何依据！

该墓志的出土，使苗芬的历史形象更加翔实、生动地展现在后人面前，也为编修新蔡《苗氏家谱》提供一份准确、权威的参考资料，同时也可匡正《新蔡人物志·苗芬传》之误。

苗芬墓在城北蔡侯墓以东，南北排水沟东沿，蔡洪坊酒业西墙外侧，周围有苗氏祖坟32座。墓呈西南山向，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所立青石墓碑斜放于坟前，半埋于地下，碑高1.5米，宽0.45米，文居中，曰：

皇清显考苗公讳芬河南亚元例授

文林郎字德芳号亦庐行一大人墓

立碑人是他的长子苗怀新、次子苗怀朴及其子孙。

墓志铭是在墓后（东北向）用挖土机掘出的（表面稍有破损），而他当今的后人都不知道苗芬还有墓志铭，这次发现是一大惊喜！

苗氏墓群现迁移于张庙大桥以东100米洪河大堤外侧，西邻南北排水港。苗芬墓碑与新发现的墓志铭，一并得到了保护性利用，并新立了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