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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君的前世今生

2017-08-15

人物 2017年8期
关键词:罗子君弃妇娜拉

电视剧《我的前半生》将子君这个名字重新拉回到人们的视野。

她的身上层叠了不同时代的气息和触感。一个作家怎么对待子君,并不是完全由他说了算的。

最初,子君的原型其实是娜拉。

在“五四”那个时代,娜拉出走是一种骄傲的解放姿态。就像讥诮的张爱玲说的,“中国人从《娜拉》一剧中学会了‘出走。无疑地,这潇洒苍凉的手势给予一般中国青年极深的印象。”

张爱玲是善于煞风景的,她起了一个题目叫,“走,走到楼上去”。

真正的出走有时候并不会发生。

第一代子君的塑造者鲁迅,有一篇著名演讲,叫娜拉走了以后。他是惯于冷眼的,“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时隔两年,他写了《伤逝》,鲁迅极少写的关于爱情的小说。

那个子君柔弱,“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苍白的瘦的臂膊,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却说出了最斩钉截铁的,“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然而子君最终依然成了一个弃妇。

她甚至没有发声的可能。亦舒的我的前半生和同名电视剧里,子君都是一个叙述者,而在《伤逝》里,她不过是涓生手记里的一个影子。在涓生作为叙述者的故事里,她是依托叙述的声音而存在的。她没有能力自我建构。

在那个大时代里,子君还无力支撑起自己的成长。

经过生活的折磨,涓生对她说,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他还说爱必须要有所附丽。而没有这些的子君,他只好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对出走的娜拉,这是何等的残酷。这个子君只能选择回到自己出走的家庭,然后默默地死去。

鲁迅说过,钱是要紧的。出走的不管是娜拉还是子君都要解决经济权。

他对这一点一直是一针见血的。但在情感上,这个子君其实承受了一个男作家笔下最细致和最残酷的抛弃。

辗转到了80年代的香港,自由恋爱早就不是什么问题。亦舒笔下的子君不过是一个大学毕业,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十几年之后,成了弃妇的故事。

《我的前半生》这个名字值得玩味。《伤逝》里的子君是没有前后半生之分的,她甚至只有名字没有姓,她的结局也只能是死去。

而现代女性,最起码能从泥垢里直起身子,因为毕竟还有“后半生”。

亦舒到底是言情小说家,她的通透,对职业女性的人世洞察,到最终也不过是,让罗子君找到了另外一个男人。

即使如此,我们也能看到罗子君的成长。低到尘埃,再一步步走上来,像亦舒惯有的,姿态好看,骨子里的自尊。

到了电视剧里,罗子君是21世纪的全职主妇。在电视剧夸张和狗血的剧情里,女性成长的线索其实并不是那么明显。她是被主角光环加持过的,也是被巧合和陈词滥调的俗套所包围的。

更多的,像是把剧情附着在她身上。

但是这个罗子君,她起码不需要另外一场婚姻作为她的结局。

喜欢端详这些不断被重写的人和故事。有的时候,重复是最鲜明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到的是故事背后的缝隙和撕裂,在那些有趣的细节后面,往往是时代照进来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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