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2017-08-11胡雯雯
胡雯雯
你有没有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我真想把现在的工作屏蔽一阵子,抽出时间来做点别的”
“有时当我不去想工作的事,去做点其他时,灵感反而层出不穷。”
“有时同一件事做久了,我会觉得特别没劲,巴不得出现点新挑战。”
如果有的话,你也许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斜杠青年”。他们很难用一种职业来概括自己的身份,总在不同的工作间自由切换,甚至同时进行。所以他们在自我介绍中会用斜杠来区分不同职业,比如律师/演员/制片人。他们大多对生活充满好奇心,也不畏惧跳出舒适圈,从零开始。
斜杠青年Slash定义的出现,许多人会归功于《纽约时报》专栏作家玛希·埃尔博尔(Marci Alboher)2007年写的《多重职业:通往成功人生的新模式》(One Person/Multiple Careers:A New Model for Work/Life Success)一书。她花了五年时间,跟许多不再满足 “专一职业” 的生活,选择了多重职业和身份的人打交道,最终归纳出五种斜杠人生模式:
赚钱为生的工作/发挥自己兴趣的工作(如理财顾问/雕塑家,企业家/社会活动家)
左脑从业者/右脑工作者(如工程师/艺术策展人)
脑力工作者/体力工作者(如教授/按摩治疗师)
写作or演讲or授课or顾问/任何工作(前四种工作跟任何职业都可以共存)
一个岗位,多种头衔(许多小微企业创始人都是这样,当然也有不少雇员是一专多能的)
说到斜杠人士的祖师爷,想必达芬奇是最具知名度的了。这位活跃于15、16世纪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人物,横跨画家、天文学家、发明家、建筑设计师等行业,也对生物、地质、物理等颇为精通,而且在每个领域都留下了不朽之作,简直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想象的;又如本杰明·富兰克林,这位著名的美国政治家,同时又是物理学家、出版商、作家,还发明了避雷针。
如果说这些大神们太遥远,不如举举现实生活中的例子吧。比如给我们《南都周刊》写专栏的李淼老师,理论物理学家,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院院长,职场及科普作家,诗人,演讲家……似乎就没有他干不了的;又如我们曾采访过的冯唐,作家、医生、职业经理人、古董收藏家,每个抬头背后的成绩都能震慑人;再比如王思聪,投资人/游戏玩家/企业家/网红/国民老公,也是斜杠的一种。
因此,斜杠人士显然不是一个新物种,他们早已悄悄潜伏在我们周围了。但是当我们寻找采访对象时,却陷入了另一种纠结。许多人的斜杠是从主业自然衍生出来的,比如记者/作家,演员/导演,教师/演讲家,这种杠到底够不够斜呢?
再说,随着“互联网+”的经济模式逐渐普及,我们谁没认识那么几个,在主业以外还干着专车司机、微商、自媒体人或代购的?在这个掉下一块砖能砸死三个创业者的年代,你不在主业之外干点儿别的,似乎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最后,我们选择了那些在几种传统职业之间斜杠,并且跨度特别大的人。比如在航空业做职业经理人,又能亲手做高级定制衬衫的面包咖啡店投资人;又如在国企勤奋工作,同时到处给人上课、出售原创作品的乐高大神;还有给马云做过家宴,同时又是化妆师的私厨;抑或是做摇滚乐手的建筑师、创立高端甜品公司的插画师……
在跟他们的交流过程中,我们一次次为其能力的跨度之大而惊讶。而在成稿过程中,我们还得反复跟他们确认现在的身份状态,以免其又斜杠到别的领域去了。是的,这往往是斜杠人士的常态。他们大多精力充沛,兴趣广泛,对一项工作从一而终似乎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但斜杠青年在成为一种潮流后,似乎也有走偏的趋势,人人都爱把这帽子往头上套。比如我家小区门口的阿祥,毕业后一直没找正式工作,每天代打游戏,卖手机充值卡,贴膜,定时帮家里几套房收租放租,偶尔代销一下信用卡。他知道我在写这个报道后,拍拍胸口:“那我也算斜杠了电竞/通信/房地产/金融几个领域了吧,不来采访我?”按这个逻辑,我觉得他旁边那个修自行车/水电工/收废品/卖五金/搞粉刷的陈老板似乎更有资格。
阿祥并不是个例。我们身边不少年轻人,都津津乐道于自己同时干了几份兼职,体验过多少种生活。但对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并为之奋斗的事业,他们却似乎找不到方向。这在中西方国家都有明显的趋势。套用美国新闻网站The Daily Beast的创办人,《纽约客》前总编蒂娜·布朗给出的定义,我们正进入一个“零工经济”(gig economy)时代。
在“零工经济”社会里,得益于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分类广告平台如Craigslist的蓬勃,自由职业者越来越多,许多企业也倾向于用外包“临时工”来代替长期雇员。雇主不再需要提供工作场所,而且可以选择跟企业远隔千里的自由职业者;后者则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自由调配工作时间。他们间断接几份零工的收入,可能比做一份全职工作更多。
但在这个现象的另一面,雇员不再享有稳定的社保和其他福利,他们必须为自己负责;而且,他们可能需要跟世界各地的竞争者pk,一旦雇主对其表现不满意,更换“临时工”的成本是非常低的;在计算机学习能力和AI技术日渐成熟的未来,许多人的工作可能会被电脑直接取代。
《联合早报》的记者黄伟曼在去年一篇《别把‘斜杠浪漫化》中表示过担忧:“埃尔博尔当年在写“斜杠青年”时,经济危機的影响正蔓延美国社会各个角落,所谓的“斜杠”就业其实很可能是年轻人在不安与恐慌中的对抗。过度浪漫化“斜杠”将掩盖年青一代如今所面对的压力与其经济处境,错将劳动市场的现实当作新时代的应然。”
当然,可能有同学会反驳,谁说工作就必须长期投入,精通了一门才能跨界到其他?现在资讯这么发达,许多行业门槛越来越低,时不时接点兼职,养活自己,根本就不难,而且时间还自由。
的确,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但我们在采访中发现,成功的斜杠人士往往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主业都做得扎实而成功,等上了轨道后,再慢慢拓展和辐射,跨界到别的领域。他们的第二、第三、第四职业等,也许是个人兴趣所在,也许是之前积累的人脉和资源带来的,也许是慢慢发掘出的新能力,但很少是因为主业不成功,为了逃避而跨的界。
许多人会下意识地把“斜杠生活”和“工匠精神”对立起来,认为前者可能每样都是半桶水,后者才能将一种职业做到极致。但从我们的观察看,职业的多元化,并不影响术业的精深。套用一句流行语,“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根本到不了拼才华的阶段。”
跟许多画地为牢,庸庸碌碌的打工者比起来,斜杠人士之所以有勇气跨界,正是得益于在主业上长期努力的习惯,别人在追剧玩游戏买买买时,他们在分秒必争提升自己;当他们的技能和效率达到一定水平时,就有了更多资本就工作时长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跨界发展的空间;他们在主业上积累的人脉和资源,也让自己有了斜杠起步的资本。
全球最大职场社交平台Linkedin(领英)在2016年的调查,多少印证了这点:在自由职业市场高度发达的美国,自由职业者往往是工作经验更丰富的人士,其中50%年龄都超过了50岁。相对而言,中国仅有4%的自由职业者拥有超过10年的工作经验,14%的工作经验少于两年。不论国外还是美国,自由职业者的人脉数量平均是全职雇员的1.2倍,被联系人认可的技能种类也是非自由职业者的1.3倍。
也许就像我们一位采访对象所说,“我并不讨厌原来的工作,我只是想给人生增加一个新的维度,活得更多元而已。当我不需要靠自己的兴趣爱好来糊口时,反而有了更多创作的自由。而我本职工作遇到难题时,放空脑袋干干副业,答案反而就出来了。说到底,就算我副业不成功,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最多老老实实干回老本行嘛。”
说白了,主业“红旗不倒”,副业才能“彩旗飘飘”。在他们看来,斜杠人生其实是努力的自然结果,而不是目的。真正的回报也许在于这段探索的旅程,它会不断提醒我们,生活是多么精彩而多元。而因此带来的额外金钱回报,只是一种锦上添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