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争吵与第二只靴子

笔者1990年代初来到英伦过第一个圣诞节时，感叹街道上、居民窗户内，火树银花不夜天，美妙的圣诞歌声处处闻，“圣诞夜、平安夜”、“小城伯利恒”等赞颂圣诞、赞颂耶稣的经典名曲，西方民众皆朗朗上口，所有街上碰面者们，相互问安的招呼由平日的“你好吗？”变成为：“圣诞快乐！”。于是笔者一个知识上的误会就是，西方人都过圣诞节，圣诞节就如我们中国人的春节，人人过年家家庆祝。后来才知道耶稣是犹太人，然而犹太民族却不过圣诞节，且进一步明白了何谓“旧约圣经”，何谓“新约圣经”。

英国人给我讲过一则段子。圣诞之夜，一家犹太人拥抱在一起高唱：感谢耶稣，我们有这样的好兄弟，圣诞节前我家店里所有的商品皆销售一空。可谓：基督徒过圣诞节，我们犹太人过“财神节”。

圣诞节原意是庆祝耶稣诞生，历史上是真有耶稣其人的，且他是犹太人。大部分学者目前都同意耶稣历史上曾经是加利利海附近的犹太拉比，后来被统治耶路撒冷的罗马官员下令钉在了十字架上。犹太拉比是犹太教中的宗教导师，地位与天主教神父及基督教牧师一样，是主持宗教仪式、带领信徒朗读经文、解释经文的导师，也是为教徒指引和解答人生各种困惑的导师。耶稣生活的那个时期，圣地耶路撒冷被罗马人占领，那时期的犹太人也不团结，各派拉比为了夺权相互攻击，且拉比们对于圣经的解释落后，政策扰民。时势造英雄，耶稣那时候成为了一位重新诠释圣经教义的宗教改革者。“犹太圣经”其实也就是Bible，对于世俗犹太人而言，是部犹太人的神话故事与历史记载大全。这部圣经也就是基督教的“旧约圣经”（The Old Testament），记录的是上帝与犹太人的约定，犹太人的历史及其所作所为。耶稣改革传教之后，出现了“新约圣经”（The New Testament），记录的是上帝与人民之间的新约定，以及耶稣的生平与事迹。对于世俗的犹太人而言，耶稣在当年就是“人”，而非“神”，耶稣当时看到人民的苦难以及教义落后带来的社会问题，从而发展出对于圣经新的诠释，从而带领出新的宗教支派，最后耶稣创立的新宗教支派壮大到脱离原宗教另立新的宗教，而不再是只存在于犹太人之间的宗教。

犹太人很敬佩耶稣，因为他创立了影响千万人、影响世世代代的宗教，耶稣在其他宗教人士的心目中是“神”而非“人”，然而，犹太人则是认定耶稣的家世背景与生平，认为耶稣是“人”，在犹太教里，耶稣的地位普遍被认为是一个好拉比、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所以犹太民族不过圣诞节。

根据人口普查，英国71.6%的人自称是基督徒，另外自称不信教者有15.5%，其余属于其他宗教者，诸如伊斯兰教、印度教、犹太教或佛教。虽然英国人称自己是基督徒者芸芸，但每周日上教堂礼拜者却寥寥，就像我的英国邻居米歇尔所言：“我们是基督徒，那是指我们出生时受洗的是基督教仪式。但是我们除了出生、结婚以及葬礼，其它时候不去教堂。”难怪我们这个城市里的教堂，有的变成购物中心，有的变成餐厅……圣诞晚餐吃火鸡是必不可少的庆典节目，最早的圣诞火鸡据说是1526年光临英国的，由一位去美洲的约克郡人带回来六只。起初英国传统的圣诞晚餐是烤鹅，圣诞火鸡餐谱直到1950年代才流传起来。

大家都认为圣诞节是西方人举家团聚、喜气洋洋、一年中最重要的家庭大联欢，谁能想到，据一项有关英国人如何过圣诞的调查显示，圣诞家庭争吵，已经代替了去教堂或者收看女王演讲等传统圣诞节目，“争吵”，已成为英国家庭圣诞节中必不可少的元素。于是就有了一个新流行名词：“圣诞争吵”。研究机构对超过4000个英国家庭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家庭成员一起过圣诞时发生冲突的主要原因：来自烹制一桌完美圣诞大餐的巨大压力、在收看电视节目时产生的意见分歧、以及小孩子们把妈妈精心打扫布置的家搞得一团糟……

专家指出，分歧与不愉快是不可避免的，“圣诞争吵”原因在于人們对圣诞节这天的期望值过高，人人希望拥有一个完美的圣诞节。来自英国心理咨询与治疗协会（British Association of Counselling and Psychotherapy）的菲利浦·豪森先生说，圣诞节甚至为整个英国的家庭都带来压力。我们总是想一切都恰到好处，或者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实在是太难了，于是，圣诞焦虑症就难免出现。不难想像如下情景：当26岁的儿子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间，像个小孩子一样和父母在一起时会产生怎样的冲突；不太擅长做饭的人要顶住巨大压力，想尽办法为众多亲友们奉上一顿米其林大全（公认的欧洲最高烹调标准）上的完美圣诞大餐时，他们会手忙脚乱成什么样子；更何况爸爸妈妈之间那个一成不变的夫妻吵架主弦律，加上妈妈是否应该承担全部家务这样的老生常谈问题，这一切只能让英国人的圣诞节变成一场争吵战役。

虽然如何过圣诞的调查发现，一些家庭仍然保持着去教堂和收看女王演讲等圣诞传统节目，但是从事这些活动的家庭所占比率并不算太高，只占到13%和17%。调查机构还列出了一张有趣的时间表，让我们一起看看英国的家庭是如何度过圣诞节的吧。

今年，是英国公投决定脱离欧盟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若夫妻、家长与孩子们间就去留欧盟态度不统一，“圣诞争吵”便会升级。媒体报料说，大半的英国家庭成员就英国是否应该脱离欧盟单干，意见不统一，尤其是家长与孩子们两代之间的分歧最大。老派英国人认为英国应该脱离欧盟，以前没有欧盟时英国人过得比现在好；年轻一代则认为时代在发展，英国人应该与时俱进，自我孤立是荒唐的，所以，家里老辈与小辈立在厨房对骂的镜头，电视新闻上已经看了很多。可想，今年圣诞节全家人聚在一起时将上演怎样火爆的“圣诞争吵”秀。

公投后英国社会上的裁员潮已经涌现，被称为：“第一只靴子已经掉下”。英镑贬值及经济衰退、通货膨胀等等难题都在一一涌现。比如进口货，从欧盟进口的食品已经涨价，西红柿原来一袋五十便士，如今六十便士，袋子里并且少了一只。所以，圣诞新年过后大家恢复上班常态，首先忧虑的就是新的一年自己及家人是否还能保住饭碗。想想吧，同事约翰新年后将要走人；同事玛丽猜测自己将会是下一个被裁者，于是她过了新年即开始积极地找机会跳槽。人人自危，也许“第二只靴子”马上将砸在自己头上，约翰、玛丽之后，自己是否会成为首当其冲者？

剑桥大学的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将上两次经济衰退的数据进行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职业不安全的惶恐，对人的精神健康的影响远远超过被裁员本身，大概可以套用一则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整天处于下一个便裁到自己的惶恐之中，其精神压力可想而知。剑桥大学研究小组的负责人波切尔博士说，每天等待斧头落下来的滋味最难熬，这种持续的不确定压力悬在头顶，会让你的生活瘫痪。是否按揭买房，生不生孩子，是否换新车，是否国外休假，这些我们本可以做出的普通决定，一夜间都变得不敢轻举妄动，大概此时“冲动是魔鬼”是大家的共同警句。

英国家庭医生协会（Family Doctor Association）对全国110位家庭医生所作的调查发现，导致病人精神焦虑的主要因素是对职业安全感的担忧。三分之一的病人自述，担心丢掉工作是让他们生病的根源。英国国家统计局的最新统计显示，裁员潮对女性员工影响最大。比如2010年一年中有7万多女员工被裁，女性失业总数达到一百万人。如果让女士们能得到少许“安慰”的话，那就是如今英国男性的失业率仍然居首位。而且，前面提到的剑桥大学的研究发现，面对裁员的威胁，女性的心理承受力远远大于男性。一般认为中年人对于裁员的心理压力显然比年轻人要大，找工作难，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找工作更难，过了五十岁的中年人，想要在经济衰退时代找上一份工，难上加难。然而调查结果显示，其实青年人对于失业的焦虑程度与中年人一样，全国家庭医生协会的调查显示，医生们开出的安眠药、减缓焦虑忧郁的药，主要是开给30岁以下的病患。英国人冬季抑郁症患者尤其多，因此英国医生告诫大家冬季阳光稀少时要补充维生素D丸药，维生素D简直就是英人家庭过冬的“大补丸”。

郭莹

英籍华人，世界华文作家协会会员，国际问题评论员。作为专栏作家，为港台、新加坡、欧洲及中国大陆媒体报道西方世界。著作有：环球行纪实《相识西风》；国内首部群体老外在中国纪实《老外侃中国》；中国女性越洋婚恋生存实录《一家两制一嫁给老外的酸甜苦辣》；深度剖析欧洲社会、文化纪实《欧洲如一面镜子》。

郭莹曾荣获“世界华文旅游文学征文奖”亚军；上海《新民晚报》“我的第一本书征文奖”季军。曾作为时事评论员参与凤凰卫视节目。曾任教香港公开大学硕士生班文学评论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