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天人相应”时间医学理论防治儿科疾病研究进展

徐万超，薛征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 200071

综述

基于“天人相应”时间医学理论防治儿科疾病研究进展

徐万超，薛征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 200071

“天人相应”理论是中医时间医学理论的核心，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该理论认为，辨明节律是治疗基础，顺应自然是治疗核心，借助消长是治疗方法。本文结合小儿生理、病理特点，对近年中医时间医学防治儿科疾病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为临床提供参考。

天人相应；中医；时间医学；儿科疾病；综述

“天人相应”理论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具有重要地位，其内涵是指天地自然与人息息相通，人能参合自然的变化而与之相适应[1]。时间医学是研究时间和生物现象之间关系的学科，其核心在于探寻人体生理、病理的节律性[2]。中医时间医学是在“天人相应”理论基础上，结合对人生理、病理的变化特点而产生的一种治疗学[3]。笔者对近年来关于中医“天人相应”时间医学理论治疗儿科疾病的相关文献进行梳理和整合，旨在为治疗儿科疾病提供新的思路。

1 “天人相应”理论形成及其与儿科疾病的关系

1.1 “天人相应”理论基础

中医学“天人相应”理论源于《易经》，综合了儒家、道家等思想的启示，《内经》借用和发挥了该理论，将其纳入中医理论体系并指导临床实践[4]。如“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素问•宝命全形论篇》）；“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为阳中之太阴，通于秋气。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为阴中之少阴，通于冬气”（《素问•六节藏象论篇》），阐述了人生于自然，人的生命活动与自然界的“时”是相互关联与对应的关系。在疾病治疗方面，《内经》将疾病阴阳消长的节律概括为“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说明一天之中疾病轻重会随着自身阴阳的变化而变化。《伤寒论》中也有类似论述：“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上》），提示了疾病转归所包含的时间因素。

1.2 “天人相应”理论与小儿生理，病理特点

小儿生理特点体现在“纯阳”、稚阴稚阳，即将小儿生长发育的旺盛比作自然界中“旭日之初生，草木之方萌”的蓬勃之势，而小儿在形、质和生理功能方面都是稚弱未成熟的，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发育完善[5]。彭云[6]将小儿生理特点与四季时气相结合，提出当顺应四时，喂养应合理调配食物：春季防止受风、不能过食油炸，夏季食品应清凉解暑，秋季防燥少食葱、蒜等品，冬季酌情加用温胃食材，以顾护娇嫩脏腑，防止疾病发生。“天人相应”理论与小儿生理相结合，可以在小儿喂养与保健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小儿病理特点可概括为“三有余，四不足”，即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肝常有余、脾常不足，心常有余、肺常不足，肾常虚，提示小儿在适应环境及抵抗外邪方面弱于成人[5]；董丹等[7]提出小儿更易受到外界环境影响，肺常不足是小儿比成人更易罹患肺系疾病的基础。又如张景岳所言：“其脏气清灵，随拨随应”，小儿病情好转却常比成人迅速，故以外界环境为辅助可能是治疗儿科疾病的捷径。

2 “天人相应”理论治疗儿科疾病原则

2.1 辨明节律是治疗基础

中医阐述小儿生长发育节律百家争鸣，古代医家认为小儿生长发育与变蒸说联系密切，《诸病源候论》载“其变日数，从出生至三十二日一变，六十四日再变，变且蒸……”，钱乙《小儿药证直诀》“是以小儿需变蒸”阐明了节律在小儿生长发育中的重要性。现代研究方面，汪受传[8]认为传统中医儿科的变蒸学说与盖泽尔氏枢纽龄学说相类似，均为小儿生长发育的一个由量变向质变的过程，变蒸基本周期“每变”为32 d，枢纽龄“组龄”为 28 d，在积累到一定年龄阶段均有特殊的飞跃式发展，主要体现为智能进步。娄冉等[9]提出应从小儿的症状、动作、食欲等多方面判断小儿变蒸期间的发热为生理还是病理，防止误诊或漏诊。可见，辨析生理、病理节律性对疾病的预防和治疗均起到指导性作用，是疾病治疗的基础与前提。

2.2 顺应自然是治疗核心

《素问•上古天真论篇》认为养生之道当“法于阴阳，合于术数”，《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也有“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可见顺应自然的阴阳变化对于人的生存尤为重要。《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载：“藏主冬，冬刺井；色主春，春刺荥；时主夏，夏刺输；音主长夏，长夏刺经；味主秋，秋刺合”。王磊等[10]认为当五输穴经气出入与五时相通时，即为针刺的最佳时间，在不同的时间分别针刺五输穴，能调节人体的经气及防治疾病。因此，在运用“天人相应”理论治疗疾病时，顺应自然的思想应为治疗疾病的核心。

2.3 借助消长是治疗方法

《内经》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即阴阳消长是天地一切事物发生、变化、消亡的源动力[11]。自然界的阴阳消长与人的生命活动息息相关，高志平[12]提出“借势”即借助外界的某个特定的有利时机或事物属性，来引起人体内部的共鸣反应，并采取适当的方法，以达到治疗疾病、强身健体的目的。如夏季“三伏”为阳盛之季，冬病夏治常在此时开展，药物借助阳气升发之力可驱体内阴寒伏邪。以“天人相应”思想，借助外界阴阳消长变化治疗疾病，可取得较好疗效。

3 “天人相应”理论的临床应用

3.1 日节律

莫玲岚等[13]治疗 162 例小儿变异性哮喘时发现，每日实证咳嗽高峰为辰时，认为清晨胃经旺于辰时，脾胃阳气升发，触动伏痰，上干于肺而发病。虚证高峰期为子时、戌时，认为子时为阴阳转化，阴极阳生之时，人体阳气不能应时升发而发病。因此，从顺应阴阳消长规律角度结合治疗，对实证和虚证在不同时辰给予相应治疗，可提高疗效。

子午流注理论是指人体气血按时辰规律循行于经络之中，随着时辰的转换，人体脏腑经络功能也随阴阳消长的节律而发生变化。方丽娜等[14]以子午流注纳子法择时选穴艾灸治疗小儿慢性腹泻病，结果表明，子午择时选穴艾灸联合西医对症治疗疗效确切，症状改善率达 95%，优于普通艾灸联合西医对症治疗效果及单纯西医对症治疗。

胡代平[15]采用子午流注艾灸法配合止泻膏外敷治疗不同证型小儿泄泻 800 例。取中脘、神阙、关元，在脾经气血旺盛的巳时温和灸 15 min，灸后用止泻膏（小茴香、细辛、干姜、吴茱萸、木香等）外敷 1～3 h，3 d 为 1 个疗程，治愈 656 例，其余均有所好转，总有效率达 100%。

石李等[16]通过辨证取穴结合择时敷贴治疗小儿肺炎 120 例。结果表明，在常规抗感染治疗基础上结合辨证配穴敷贴及子午流注理论，于膀胱经最旺的申时敷贴于膀胱经腧穴（大杼、肺俞等），与常规敷贴腧穴（天突、大椎）＋常规时间（14∶00－15∶00）比较，病程明显缩短。申时敷贴刺激膀胱经穴位可起到清肺热、止咳化痰平喘作用，采用子午流注理论的定时穴位敷贴疗效优于常规方法。孔慧莉[17]在上述研究基础上，采用微波技术结合子午流注理论择时治疗小儿肺炎，亦取得良好疗效。

龙海旭等[18]运用中药敷背结合时辰治疗小儿肺炎痰热闭肺证 90例，按治疗起始时辰分为辰时组、巳时组及申酉时组，将敷背散（大黄、芒硝、蒜泥）敷于肩胛或啰音密集区域 10～15 min，7 d 后观察疗效。结果表明，申酉时组痊愈率高于其他组，申时、酉时分别为膀胱经、肾经气血旺盛之时，此时肺代谢浊液下输膀胱，肾气旺盛则金水相生；肾主纳气，助肺气肃降药物顺应气血流注可起到祛邪作用。

朱南方等[19]以耳穴贴压结合子午流注规律按压刺激耳部特定穴位治疗复感儿 39例，取穴为肺、气管、支气管、脾、胃、大肠，消毒后以王不留行籽结合子午流注顺时按压上述耳穴，药物每 3 d 更换一次，同时嘱家长于寅时按压刺激肺相关耳穴、卯时按压大肠穴、辰时按压胃穴、巳时按压脾穴。10次为 1个疗程，共2个疗程，患儿发病次数、病情等均有不同程度改善。

陈秀荣等[20]按照胃经、心经、心包经脏腑之气分别盛于辰时、午时、戌时的理论，将治疗小儿病毒性心肌炎的方药按照上述时段每日3次喂服。在每日药物总剂量不变的前提下，发现择时3次服药患儿的症状改善情况及生化指标均优于常规每日2次用药，提出了内服中药时间与频次的新思路。

3.2 年节律

鄢素琪等[21]在观察不同季节加用中药防喘合剂预防 2～5 岁哮喘缓解期患儿试验中，将 600 名患儿分为 2 组各 300 例，并按照年龄分层。观察组在中药防喘合剂的基础上，根据不同季节的阴阳消长趋势及时气特性加用药物：春季阳气萌动，加柴胡升举阳气；夏季气候多湿热，加藿香芳香化湿；秋季天气转凉且燥，加紫苏发表散寒、北沙参养阴润肺；冬季天气寒冷，缓解期患儿受寒哮喘易复发，故加细辛、干姜温肺化饮。对照组采用常规治疗。结果表明，中药择时用药可明显减少小儿哮喘发病次数，减轻发病症状。

李丽萍等[22]运用电热砭石仪，按照农历 24 节气的前、中、后 3 d 治疗 30 例反复呼吸道感染患儿。运用“天人相应”理论，即在节气变化时人受到天气交变的影响，在此时机温灸穴位扶助小儿正气，达到振奋患儿阳气以抗邪的目的。治疗选取肾俞、关元、气海、足三里、大椎、肺腧、风门、风池等腧穴，每次取穴 2～3 个，局部 35～40 ℃温热 20～30 m in，结果表明其治疗总有效率（83.3%）优于西药组。

李淑彬[23]借夏季三伏天阳盛之势，对 133 例哮喘患儿予三伏穴位敷贴治疗，结果表明，患儿临床症状明显改善、缓解期延长、发作期缩短，有效率达 76.7%。

吴杰等[24]运用离子导入技术结合穴位敷贴治疗小儿哮喘 400 例，发现夏季穴位敷贴可减少哮喘患病次数，配合离子导入可增强皮肤对药物的吸收率，提高冬病夏治疗效。

霍莉莉等[25]通过冬夏伏九敷贴治疗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采用同年夏、冬季同时敷贴双侧肺俞、定喘、膏肓及膻中。夏季选择三伏天治疗 6周共12次，配合离子导入 20 min；冬季选择三九天治疗，每周 2次，每次 30 min 共 12 次，治疗后随访 1 年。结果表明采用该方法治疗总有效率达 77.98%，患儿症状体征明显缓解，发病次数、感染天数明显减少，程度减轻。此外，患儿唾液中 sIgA 含量在夏季敷贴后变化不大，而冬季敷贴后含量明显上升。

郭亦男等[26]运用“伏九贴”治疗 46 例支气管哮喘患儿，对照组予常规治疗，治疗组在常规治疗基础上加用“伏九贴”。天气最寒冷时将芥子、细辛、甘遂、延胡索等药物拌姜汁及蜜调成药膏，敷于小儿天突、膻中、肺腧等腧穴。借药之阳气反制冬季之寒邪，以达到振奋机体阳气抵抗外邪，起到未病先防的作用。结果表明，治疗组患儿在症状缓解方面优于对照组。

矫承媛等[27]采用“三九”节气敷贴治疗 120 例痰湿蕴肺证咳嗽患儿，分别选取肺俞、心俞、大椎等腧穴，根据患儿年龄敷贴 1～3 h，连续 3 d，敷贴药物选取延胡索、细辛、芥子、苏合香等辛温散寒药物。结果表明，敷贴组治疗有效率高于西药组，敷贴联合西药组疗效最佳，有效率达 100%。

霍文丽等[28]根据《素问》“冬季脏真下于肾”理论，在冬至日阳气来复之时运用温阳健脾补肾的方法，以组方为黄芪、肉苁蓉、仙茅等药物的肾敷灵敷贴加灸法治疗 33例小儿原发性肾病综合征。结果表明，采用该法治疗的患儿显效率高于非择时治疗组，尤其以面色、感染次数、蛋白尿改善最为明显。

曹宝岑[29]在四季节气当日对复感患儿进行中医调理，顺应四时及脏腑气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选择阴阳转化的节点节气进行干预，治疗方法包括内服中药、穴位敷贴及贴压耳穴。春季选春分、清明、谷雨敷贴肺俞、脾俞、风门等腧穴，药物为秦艽、苍耳子、麻黄等，耳穴取肺、脾、肾、神门、风溪等，内服桂枝汤合当归养血汤加减以补肺健脾、助阳生发；夏季选择夏至，予穴位敷贴，压贴耳穴，去风门加三阴交、足三里，配合自拟方内服疏散风热以养患儿元阴；秋季选秋分、寒露、霜降，治疗方法同前，敷贴药物加川芎以补肺健脾、养血滋阴；冬季选择大雪、小雪、冬至，敷贴药物加用巴戟天、肉苁蓉，在内服汤药的基础上加用膏方调理以补肺健脾、滋阴补肾。治疗后患儿症状明显改善，中医症候积分下降，其中肺脾气虚证型的患儿疗效最佳。

4 展望

时间医学是一门新兴的学科，而其在传统的中医学中应用已久，以“天人相应”理论为核心的中医时间医学已成为研究热点。目前，临床应用仍存在局限性，如部分临床工作者未领会中医思维方式，对“天人相应”理论的理解较片面，治疗时存在教条主义、机械性推算时辰、盲目择时取穴，忽视生命本身节律等情况[30]。后续研究应在研究与运用“天人相应”理论的同时，做到学古而不泥于古，用灵活的思维辨证审因，结合前人成果设计实施更多的技术与疗法，为中医临床治疗儿科疾病提供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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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Progress in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Pediatric Diseases Based on TCM Theory of “Correspondence between M an and Nature” in Chronomedicine

XU Wan-chao, XUE Zheng (Shanghai Municip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71, China)

“Correspondence between man and nature” theory is the core of TCM chronomedicine, and also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y. The theory believes that distinguishing the rhythm is the foundation of treatment; complying With nature is the core of treatment; taking advantage of wane and wax is the method of treatment. This article combined the physiological and pat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children to review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pediatric diseases based on chronomedicine, With a purpose to provide inspirations for clinical treatment.

correspondence between man and nature; TCM; chronomedicine; pediatric disease; review

10.3969/j.issn.1005-5304.2017.08.030

R242；R272

A

1005-5304(2017)08-0121-04

2016-06-07）

（

2016-07-19；编辑：向宇雁）

上海市中医药事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中医儿科临床基地建设项目（ZY3-LCPT-1005）；上海市科学技术委员会科研计划项目（14401930200）

薛征，E-mai l：xz695@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