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山记

杨锡龙

烂柯山，又名石室山、石桥山，位于衢州市南10公里处，西临乌溪江，南接石室村，与浙江最大的化工联合企业衢州化工厂隔江相望。

一个细雨蒙蒙的周末，我从石室村东北，沿着小溪步行六七百步，即进入两座大山相接处的谷口。翻过一座长满小松树的山梁，峰回路转，一径深入，在缥缈的雨雾中，烂柯山景如一幅泼墨山水似地浮现在眼前。构成烂柯山主体的石梁，东西走向，南北中空，有如一座巨大無比的石拱桥，桥洞里云雾缭绕。山脚褚红色的围墙中，屹立着一座飞檐画栋的古寺。山门朝南，门外有整齐的石阶。石阶下圆形的池塘边，长着两棵老樟树，传说是唐朝和尚所栽，虽经干年风雨，仍然生机勃勃。寺后青松翠竹，郁郁葱葱，山坡石缝中，偶尔有几丛早开的映山红探出头来，在微风中如火焰般地摇摆着，透露出初夏的消息。

古寺正殿上“宝岩教寺”的匾额，是宋朝景德年间皇帝所赐。寺前有一口古井，井圈上刻有“冷泉古井”四字，传说朱元璋曾在此饮马。围墙左边的通仙门外，有一座古墓，埋葬着明朝四川巡抚徐可求。墓地曾多次被盗掘，但墓道两旁还保留着石人、石马、石羊，墓道东边有通半山腰石洞的陡峭山道。

石洞宽、长、高各7米，宛如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两旁石壁前，立满了历代留下的石碑。西边石壁上刻着“烂柯迁洞”四字，每字一米多见方，笔锋苍劲雄浑，东边石壁上刻着“天生石梁”四字，每字亦有半米见方。这两处石刻，都是明朝嘉靖时人所书。此外，还有“天造地设”“碧汉长虹”“青霞第八洞天”等摩崖。石洞北临深谷，碧波荡漾的乌溪江和炉塔林立的化工厂遥遥在望。石洞南面的危崖上，有一座破旧凉亭，称日迟亭，是明时所建，石柱上刻着一副对联：“灵境回开天一线，飞梁高跨石千寻”。

洞顶石梁上裂一石罅，称一线天。西坡上还有两棵虬枝横逸的千年老松，如两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昂首飞天。这就是著名的“战龙松”。旁有碑刻，为宋代朱熹所书。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说：“信安县（即衢州）有悬室坂。晋中时，有民王质，伐木至石室中，见童子四人弹琴而歌。质因留，倚柯听之。童子以一物如枣核与质，质含之便不复饥。俄顷童子日其归，承声而去，斧柯烂尽。既归，质去家已数十年，亲情凋落，无复向时比矣。”这就是烂柯山名字的来历。唐朝孟郊，宋朝陆游、朱熹，明朝徐文长等都曾来此游历，写下了不少后人传诵的诗篇。所有这些诗，都离不开王质砍樵遇仙这一典故和对世事急变的感叹，但陆游却与众不同，他不写神仙，而写百姓，请看他的《赠柯山老人》：“柯山老人九十余，乱发不栉瘦如枯。百穿干结一布裤，得酒一吸辄倒壶。自言少年不蓄孥，有钱径付酒家垆。人生办此真良图，弃官从翁许我无？”

这首诗的可贵之处在于告诉人们：烂柯山这个中华七十二福地之一的仙乡，并非如世人想象的那么美妙。陆游写了一个“乱发不栉瘦如枯，百穿干结一布裤”的穷苦老头，客观上反映了宋代烂柯山区农民的困苦生活，描述了农村贫蔽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