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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心中之繁星,吾当披荆斩棘

2017-08-09文|葛

读者·原创版 2017年8期
关键词:堪萨斯繁星芝加哥

文|葛 藤

为心中之繁星,吾当披荆斩棘

文|葛 藤

2012年5月13日凌晨。

公寓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唯有两个行李箱装满了衣服和书,还有对这座叫堪萨斯的城市满满的不舍。

汽车等在楼下,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关上房门。汽车缓缓驶出校园时,整座城市还沉浸在凌晨的静谧里。

终于要离开这座我曾学习、生活、得意、失意、嫌弃并最终留恋的城市了。

堪城所在的堪萨斯州也叫“向日葵之州”。比起南方终年阳光灿烂的佛罗里达,堪城的阳光四分明亮,五分和煦,剩下那一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我,那是破晓时的熹微和日落时的余晖,安静温暖,正如州府大门上的向日葵一样,暖心而让我铭记。

When it's early in the morning,

very very early without warning,

I can feel a newly born vibration sneaking up on me again.

晨光熹微,和耳机里的Early in the morning 的歌词如此契合。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悸动,和第一次来到堪城时一样鲜活而真实。

第一次来堪城,先从芝加哥转机,又倒了半天的汽车,折腾了好久才到公寓。已是清晨四五点,但我内心充满了第一次到异国的兴奋和不安,竟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和恐惧。

在堪城数年间,我去过纽约、芝加哥等许许多多的美国大都会。纽约是个雄心勃勃、热情洋溢的少女,她唱着Empire State of Mind(《帝国之心》),告诉你这里的一切都由梦想建造;芝加哥是个外向热情的“御姐”,豪爽坦荡,毫不介意展示金钱、权力的诱惑;而堪城则如一位贤妻,眼波流转,你若安好,她对你微笑,你若失落,她背后撑腰,如同她的格言:“To the Star through Difficulties(为心中之繁星,吾当披荆斩棘)。”实习时,我看到过那尊在州议会大厦穹顶上矗立的雕塑,但直到离开时才体会到那就是堪萨斯格言的景象化。

按中国的标准衡量,堪城最多是一座二线城市,地广人稀,虽然高楼大厦林立,但大多朴实无华,以至于许多人厌恶她的单调无趣。

堪城居民大多数是美国共和党选民,选举时总是一片醒目的红色。按理说,这样一个偏保守的地区对外国人应该比较戒备,可我总觉得堪城比纽约、芝加哥更包容,更像家。

夜幕降临后,鲜有商店会营业到八九点。更多的人会去读书俱乐部、电影院、剧院,而不是夜店。我曾经无数次听到同胞们抱怨堪城的生活是何等的枯燥无聊。诚然,比起热闹喧嚷的都市生活,堪城有的时候真的太乡土、太田园了。

而我欣赏堪城的生活方式,以及由此造就的温厚的居民:学校食堂的大叔大妈每次看到我都会与我击掌,也总会给我大份的沙拉和薯条;当初来乍到的我傻站在路边,找不到餐厅时,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主动询问,甚至亲自带我走到了餐厅门口;我在雪后的路边摔了一跤,远处一位先生主动跑来,确认我无大碍后才离开;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对老夫妇闲来总是问起我在中国的生活,每周开车带我去城里购物,直到最后我们成了忘年交……这样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我暗暗琢磨,不是说资本主义国家只有赤裸裸的剥削关系吗?还是说普罗大众都是善良的,而“万恶的”社会精英我接触不到呢?无论如何,这样淳朴的民风和简单的生活,让我产生了归属感,如在家乡般亲切。

在堪城的最后一年,我去了州议会实习。

州议会在离堪城不远的州府托皮卡市。我曾觉得一个外国人去州议会这样的机构做议员助理太不可思议,而在堪城却完全没有人在乎。这也让我真正有了接触“民主”的机会。在第一次走进州议会大厦前,我望着这栋建筑,心里做好了要进入《纸牌屋》般残酷的工作环境的准备。我跟的议员是P.B.,一个白人老头,本职是眼科医生。我曾经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中国人来做助理,他说他看中的是能力而不是国籍,这让我着实感动了一番。

本以为实习一定会被人呼来唤去,不料第一天,P.B.和他的秘书康妮便让我参加了州议会的会议。更让我惊讶的是,州议会的会议远不如想象中那么严肃,议员们和各选区的代表更像是在聊天,不时讲个段子。发言的既有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也有刚刚劳作完还穿着牛仔裤和皮靴的农场主。提案无论通过与否,都会有专人整理反馈。被这种轻松的氛围震惊的同时,我也发现美国人对于沟通、交流乃至政治的理解,跟我们不太一样。无法准确判断这样好或不好,但至少可以让每个人都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而我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终于能从容穿过那条通往州议会大厅的通道了。

会议结束后,堪城又让我着实惊喜了一把。其他议员,不分种族,纷纷主动跟我这个外国来的实习生问好,州长山姆还上前跟我握手。当时我以为只是礼节性的客套,可直到我实习结束,这些堪萨斯人始终都这么亲切友好。我很幸运地结识了许多聪明友善的美国朋友。我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他们邀请我去家里玩,见他们的家人。

而我也由此发现,国家或国籍真的只是区分人类的一个标签。美国的家庭也好,中国的家庭也罢,都希望家人能够健康、平安而又快乐地生活。

我爱堪城,如果愿意,这份喜爱其实可以延续得更久,譬如可以留在这里读博或工作,建立家庭。但堪城告诉我,我还年轻,还要去更多不同的城市,如果将来依然喜欢这里,那么,欢迎回来。

如今,我离开堪城已有几年,但我知道,我对堪城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而她依旧如向日葵般暖心。

本期特别报道文章选自新星出版社最近出版的《停靠,一座城》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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