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管教,莫失体统
2017-08-08李英杰
李英杰
今天想谈谈三个人——胡屠户、孙猴子、王小A。初一看,这三个人有何关系?比若风马牛而不相及也。
我是学中文的,读书算是本行,就从读书说起。一本《儒林外史》,满是荒唐闹剧,画人穷形尽相,讽刺淋漓尽致,初读只觉笑点颇多:周进、范进等读书人固然尽显其丑态而引人哂笑,但要论喜剧效果,作为配角,戏份极少的一个俗世小人物——胡屠户,这个角色,看似匪气十足、面目可憎,但偶尔讲出点道理来,还颇有余味。
但见他在范进中举前呼之“现世宝”“癞蛤蟆”,中举后称他为“贤婿老爷”“天上的文曲星”;中举前损他“尖嘴猴腮,不三不四”,中举后夸他“才学高,品貌好”;中举前以“一副大腸和一瓶酒”贺之,中举后是“七八斤肉,四五千钱”贺之;中举前 “横批了衣裳,腆着肚子去了” 离开,中举后 “千恩万谢,低着头,笑迷迷地去了”。几番对比,其前倨后恭之间嫌贫爱富、趋炎附势、嗜钱如命、庸俗自私的典型市侩形象跃然纸上。
再读之后,却于其俗世小人的嘴脸之中,咂摸出些世俗生活的道理来。比如,范进进学回家,胡屠户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来与他祝贺,那一番话,虽是有些自以为是的暴发户嘴脸,然而又何尝不是有一番道理?且来品之一品:“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
这番话里道理何在?一句话: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不信,且翻一翻过往经典,读一读时政新闻,看看凡事不立体统,会有些什么后果。
远点说,你看那孙行者,刚脱了五行山,那欢呼雀跃、跳脱不羁之形象就跃于纸上。
先是“杖毙”猛虎:照头一棒,就打得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唬得那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然后“棒决”群寇: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
如此不羁,尽显石猴凶顽,大违佛祖训谕,作为师父,当然要训诫一番。当然,以师父的文弱儒雅,固然做不来罚站、打手板之类的体罚。罚跑操场十圈,以悟空之能,似乎毫无意义。所以,唐老师只是一番说教,和蔼可亲且有理有据,“你十分撞祸!他虽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该死罪;你纵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顿打死?全无一点慈悲好善之心!早还是山野中无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时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执着棍子,乱打伤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
你且看这泼猴怎生反应——
他见三藏只管絮絮叨叨,按不住心头火发道:“你既是这等,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恁般絮咶恶我,我回去便了!”那三藏却不曾答应,他就使一个性子,将身一纵,说一声“老孙去也”。
孙悟空固然本领通天,但是通天的本领也得在一定的规则之下才能施展呢。无论天界、佛界、人间,总是有了社会,才有了个人,有了大局,才有了小节。所以本不该“太任性”。像他如此这般没有尊师重道的品质,没有责任担当,没有反省反思,仅凭好恶一意孤行,必然是要碰钉子的。所以他碰到了“紧箍咒”。唐老师也立了体统,长了效率,从此带着悟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取到了真经。可见,立体统,于神圣仙佛,亦不可免俗。
再说个身边的事,主人公叫王小A。王小A是“别人家的孩子”,品行好,成绩好,长得好,只有一样不好,兴趣爱好不好——喜欢玩手机游戏。
正值暑期,他们家发生了母子间的争执,他妈妈,我的一个远房表姐,打来电话执拗地要我去“主持公道” 。到了现场,听了来龙去脉,有点啼笑皆非。
新的游戏角色上线,王小A抱着手机玩了两个小时,表姐发现后怒不可遏,“明明说好了他一天只能玩20分钟,你看看,这像什么话!你是老师,你来教育他。”我确实是一名中学老师,还是班主任,但是王小A青春朝气的样子,完全没有网瘾少年的“堕落感”,我确实没觉得他犯了多大的过错。王小A自己也不服气,多玩100分钟游戏,既没影响功课,也没作奸犯科,妈妈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只好“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取个“相互理解”的“中庸之道”。事后想想,其实问题也在“体统”二字。立下了“体统”,是不是要死守,这是个问题。
其实关于立“体统”这话,无论是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教育,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有立下规矩并严格执行规矩,才会让教育有正面管教和理智管教的可能,不动用酷刑重器,也可以达到引领孩子阳光成长的效果,而不至于常常在情绪做主之下让孩子要么被无原则的爱溺死,要么被无法承受的重责逼死。
所以,凡事都先立起个“体统”来,那么教育之事也要好行得多。
作者单位:重庆市南开中学校(融侨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