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包法利夫人》悲剧的必然性

朱茜

本文主要集中探讨福楼拜小说 《包法利夫人》中，造成主人公艾玛悲剧的因素。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论证：首先，从宗教对艾玛的浪漫主义思想无能为力出发，探讨宗教救赎力量的丧失。第二，以艾玛丈夫查理为典型的平庸男人形象是造成艾玛爱情幻想破灭最终走向毁灭的另一重原因。第三，艾玛精神状态中无家可归的漂泊感，是造成其人生悲剧的最重要原因，也是小说最深刻最发人深省之处。

一、丧失救赎力量的宗教

作为家境殷实的小农场主的女儿，艾玛从小被送到修道院去学习。对于艾玛来说，这看起来是一种幸运，但同时也是造成她人生悲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修道院里，艾玛对神学并未产生兴趣。艾玛最感兴趣的反而是浪漫主义文学，她阅读了大量的浪漫主义诗歌、小说，从而形成了对爱情的美好幻想。但是这和艾玛所处的修道院形成了非常微妙的反差。在基督教观念中，婚姻是严肃而神圣的。对世俗爱情的歌颂和肯定建立在与神的神圣关系之上。正如雅歌中的人神关系一样，女子的最重要的丈夫是神，其次是人，这样缔结的婚姻是牢固且神圣的。但是在小说中，艾玛并没有对神的信仰，所以她的爱情观念可以说是纯粹世俗的。

在她整个人生中，宗教从来都没有对她产生过救赎的作用。这可以说是作者福楼拜对那个时代的宗教的一种深刻洞见。如果说在雨果的作品里，基督教的博爱思想依然能够像福来主教的银镯盘那样，赎买冉阿让堕落的灵魂；基督教的宽容、仁爱、希望仍然能够像细雨甘露滋润人的心田，使人向善。那么在福楼拜的作品里，对于宗教的这些信念是动摇了的。不论是最开始的修道院的学习，她在陷入精神危机之后向神父的求助，还是在大病痊愈之后的忏悔，宗教都未能深入艾玛灵魂深处。小说中有一段艾玛去向神父求助的描写，神父对于艾玛的关注停留在身体层面，吃饱穿暖身体无疾病，这是神父理解的健康和幸福。而艾玛的不幸并非物质及肉体层面的，她的不幸是精神上的危机。而神父未能洞察这一点，艾玛想要排解精神危机的愿望也就自然无法实现。

二、没有英雄的时代造就的平庸男人

小说中艾玛的丈夫查理是一个“像人行道一样平板”的人。和前文所述的艾玛对爱情的幻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观整个小说，查理是一位善良、温和、好脾气、负责任的好丈夫，但是同时也是平庸、单调、乏味毫无情致的男人。他对于生活的理解是十分简单的，没有理想，更没有激情。英雄主义对查理来说是永远也不会闪现的念头，安稳的、重复的、没有变数的生活是查理的追求。甚至用追求这个词都是不合适的，他没有追求。这种“毫无追求”正是其最平庸之处，也是艾瑪最难以忍受之处。在司汤达的笔下，我们看到的于连有独立高尚的心灵、充分自由的激情。在巴尔扎克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拉斯蒂涅有实现抱负的野心、追求理想的笃定。无论是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家，还是司汤达、巴尔扎克，其作品中或多或少都有着英雄主义的气质。男人的形象是带有一定光辉的可崇拜对象。而到了福楼拜这里，男人成为了平庸的代名词，女人不再像德.莱纳夫人那样有可献身的对象和理由。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逐渐将艾玛的整个生命吞噬，她逐渐陷入了绝望。而这种绝望又是以不易察觉的形式存在于灵魂深处的。小说正是通过最稀疏平常的夫妻吃饭的场景来表现这一绝望的。

三、生活的持续状态

小说中有一段关于夫妻一起吃饭的场景描写。这一段描写看起来十分寻常，却是小说中十分关键的情节，因为它集中写出了艾玛的绝望。长期以来，艾玛都期待着自己的生活能发生高潮，比如舞会。但是舞会是极其少有的不寻常事件，艾玛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不寻常的突发事件。守着一个乏味的、平庸的丈夫，在日复一日的最普通的生活中，艾玛的期望仿佛永远不会实现。她感到绝望。这个吃饭的场景展现的是一副不愉快的画面，艾玛心里充满了厌恶、无聊，但是丈夫对此一无所知。这种不愉快并不是暂时的、偶发的，它弥漫在艾玛的整个人生中，是永久性的，每一天都会重复出现的。在这样的生活中，艾玛毫无出路。正如奥尔巴赫在《模仿论》中敏锐地指出的，“生活不再喧嚣，不再令人极度兴奋，它在顽强、缓慢地流逝。在福楼拜看来，日常生活的本质并不是有着强烈动作的行为和激情，并不是狂人和恶势力，而是持续的状态。” 这种持续的状态是艾玛走向悲剧性结局的最核心原因。

为了打破这个难以忍受的持续状态，艾玛开始偷情。在婚外情的刺激之下，仿佛生活出现了一丝转机。但是我们很快就看到，连偷情都让艾玛感到乏味。内在的精神危机无法靠外在的有意的刺激来得到根除。福楼拜通过一个个画面，“把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日常生活变成了令人压抑的厌恶、乏味的状态，使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希望，麻木的失望，产生可悲的恐惧心理，这些画面展现了一个灰色的、任意人的命运如何走向毁灭。”艾玛的悲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盲目”的悲剧，对于生活缺乏明确的目的和自知，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反而被生活的无情而强大的力量推着往前走，最终在无奈与绝望中走向死亡。

参考文献：

[1]崔晓艾.包法利夫人的浪漫之殇[J].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6.

[2]邹玉霞.艾玛和包法利夫人形象分析[J].文学教育（下），2016.

[3]黄天.艾玛的悲剧命运溯源——试析福楼拜的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