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布拉格小酒馆
2017-07-31草西
草西
编辑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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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馆位于Negrelli Viaduct高架桥附近,桥下是改造城市公共空间带来的波西米亚文化社区。
Negrelli Viaduct东北方向Viktov山下有一条隧道,周末常有艺术家聚集,朴树在此拍摄了《Baby,达尼亚》MV。
布拉格查理大學门口有条小巷,巷口经常可以看到电车、汽车、火车同时通过。那画面层次丰富,就像捷克人脸上的鲜活表情。有一种只有一节车厢的短火车,车皮画得花里胡哨。还有一种两层的绿皮车,上面载的多是游客,兴奋的脸挤在玻璃上,一见窗外有人就使劲挥手。
巷口画满了涂鸦。在我的想象中,布拉格有一群凌晨4点的艺术家,这些涂鸦——隧道里的、巷子里的、房顶上的都是他们绘制的。若是晚上无论如何睡不着,待到凌晨披衣起身出门,恰好撞见几个涂鸦人,不知他们会视而不见还是落荒而逃。政府对此十分宽容,据说这种泄愤方式可以纾解社会矛盾。戾气在积累前就释放掉了,释放之后的心里还剩点什么,就搞戏剧,搞音乐。《伏尔塔瓦河》的旋律一响起,最不羁的浪子都会思念他的祖国。
现在,12月的布拉格正在下雨,刺骨寒风驱使我向一辆正在进站的电车狂奔。
经过一条架在头上的铁道和长长的过街涵洞,见一扇红色大门的小屋背靠道口,不知是火车站台还是小卖部,觉得好奇,便跳下车。小心拉开红门,云雾缭绕中,只见一群中年男人呆坐着,感觉闯入了一个神秘的闭合气场。再一看,人手一杯酒,原来是误入了一家小酒馆。
“请问这有什么热饮吗?”
一头白色短发的老板娘不会说英语,直接从酒柜上抽出一瓶威士忌模样的东西倒了半玻璃杯,再往里加了半杯开水,放了一包白糖后递给我。拿过酒瓶一看,四十度,兑了水二十度,可以接受,便找了一个靠近壁炉的位置坐了下来。
玻璃杯的热量传递到手心,这勾兑的“热饮”却没有什么味道。就这样吧,我只想取暖,并借机好好观察这个酒馆罢了:木质座椅、老虎机、墙上列宁像……中年男人中间的桌子上摆着鸡蛋水果,像是家庭妇男偷空出来和老哥们儿聚会。他们不停跟我比划,非让我给一个大胡子照相,说他长得像墙上的捷克和斯洛伐克还没分家时候的领导人。
这无疑是个属于旧时代的酒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爷爷,问老板要了一本2017年的日历仔细端详。他们的祖国捷克共和国,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之一,今年24岁了。
陆续有人推门走进来,带来一阵阵外面世界的寒意。老板娘仰头和几个熟客一起看电视新闻。昨日欧洲一天之内发生了三次恐怖袭击。他们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边将手中的啤酒杯送到嘴边,动作缓慢无声,就像用天鹅绒布擦拭桌面那般平静。
我也要了一杯和他们一样的啤酒。怎么形容呢?在我有限的经验中,跟青岛啤酒差不多就算是不错的啤酒了。这款本地鲜啤比青啤好喝两倍,价格是青啤的二分之一,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仅半杯威士忌一杯啤酒,我就迅速达到了酒鬼们梦寐以求的眩晕。为了不让周围人看出破绽,我从壁炉旁边抽出一本捷克语的诗集,顺势以一种休闲的姿势趴在了桌上,佯装看书。鬼知道我看懂了些什么,倒是窗外的雨,让我想起昆德拉笔下的特蕾莎,坐在随水飘来的篮子里——布格拉整个城市都在水上飘,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那所谓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午夜电车车头印着月亮的笑脸,在伏尔塔瓦河畔蜿蜒潜行,仿佛是带领迷途之人走过幽暗梦境的引擎。这个连睡相都如此迷人的城市俘获了我的心:它充满市井气息但又不失高贵;它叛逆不羁,却不囿于愤怒;它破败的身形中,激荡的灵魂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