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建设对华贸易效应的实证分析

龚秀国

“一带一路”建设对华贸易效应的实证分析

龚秀国

“一带一路”建设对我国进出口贸易、异质企业出口、出口贸易方式，尤其是对外贸易商品结构与对外贸易地理方向产生了巨大影响。研究发现，私营企业逐渐取代国营企业和外商投资企业、一般贸易逐渐取代传统加工贸易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主要推动力量；“一带一路”建设不仅如预期那样使中国中间制成品、机械运输设备、杂项制品等国际竞争力得到有效维护，而且成功拓展中国商品在东盟、欧盟等主要市场的竞争优势，也进一步推动和提升了潜力巨大且互利共赢的中美贸易关系。由此中国应拓展政治安全互信与发展战略对接、不断扩大人民币在相关贸易投资项目中的使用。

“一带一路”建设；贸易效应； 贸易方向；贸易结构

进入21世纪以来，亚洲地区迅速跃升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也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特别是2008年源自美国的国际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后，亚洲整体性崛起成为当今世界经济、政治与战略格局最突出的变化之一，进而推动地区内部联动和整合持续加强，主要国家的政策调整和关系重组不断加快，同时也带动域外力量纷纷加大对该地区的战略投入。①高祖贵：《亚洲整体性崛起及其效应》，《国际问题研究》2014年第4期。

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与第一大贸易国，中国因势利导率先在2013年9月与10月相继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即全球瞩目的“一带一路”倡议，这既是针对西方日益抬头的“逆全球化”趋势的有力回击，又是中国乐于分享自身发展成果并积极参与国际经济治理的重大举措。

三年多来，“一带一路”倡议不断得到国际社会特别是亚洲周边与沿线国家的广泛认同与积极响应。2017年5月14日-15日，中国在北京举办“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并获得巨大成功，全球有29个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与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等国际组织负责人就对接发展战略、推动互联互通、促进人文交流等议题交换意见，达成广泛共识，并通过了联合公报。至此，“一带一路”建设成为由中国主导创立，重点针对亚洲且面向全球开放的国际公共物品，同时也成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一步拓展经济贸易合作、共商共建共享发展成果的中长期国家战略。

时至今日，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已持续三年多。那么，除了出于地缘政治格局与国际战略竞争考量之外，它在推进国际经济贸易合作方面的成效如何呢？作为“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国际经济贸易合作无疑是我国推行和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的核心内容之一，贸易效应(Trade Effects)(至少在短期内)是评估我国“一带一路”建设成就的一个重要且不可回避的指标，它的指示意义无疑可以帮助我国政府和经济学界更准确地把握“一带一路”建设的成就及问题，并更好地开展承上启下的工作。因此，伴随全球瞩目的首次“一带一路”高峰论坛②根据本次“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公报，第二次“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将预定于2019年召开。的胜利落幕，及时有效地回顾和评估我国“一带一路”建设的贸易效应就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近期发布了有关2016年中国产业竞争力的最新研究报告，③张其仔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中国产业竞争力研究课题组”：《产业蓝皮书：中国产业竞争力报告(2016)No.6》，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2月15日。报告称中国出口额增加特别是制成品出口大幅度增加，中国中低端制成品(Low-Value-Added Manufacturing)国际竞争力大幅度提升，但高端制成品(High-Value-Added Manufacturing)却增长缓慢；该报告还重点针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62个国家间的贸易与互补关系进行了研究，发现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绝大多数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是产业间贸易(Inter-Industry Trade)，而产业内贸易(Intra-Industry Trade)则比较弱，在双边贸易拓展方面，中国与东南亚国家贸易潜力巨大。

本文利用商务部最新发布的《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数据，对“一带一路”建设影响我国进出口贸易、出口贸易方式、异质企业出口，特别是影响中国对外贸易商品结构与对外贸易地理方向*根据现代国际经济学理论，一国的对外贸易地理方向表明该国与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经贸联系程度，而一国的对外贸易商品结构则表明该国的经济发展(工业化)水平及其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的实际效果进行分析，并结合现阶段中国商品与资本输出并重的具体实际作进一步理论解读。

一、“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进出口贸易与对外贸易商品结构的影响分析

“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三年多来，面对金融危机后美国、欧盟等西方发达国家日益严重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中国在亚洲为中心的周边沿线国家以坚实的行动、切实的项目与巨额的投资逐渐赢得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全球有100多个国家及国际组织支持和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联合国大会、联合国安理会等重要决议也将“一带一路”建设内容纳入其中。因此，以亚洲为中心的“一带一路”建设势必对中国进出口贸易特别是中国对外贸易商品结构产生较大影响。

(一)“一带一路”建设影响中国进出口贸易、出口贸易方式及异质企业出口的分析

为应对2008年全面爆发的“次贷危机”及迅速扩散的全球性国际金融危机，美国利用美元优势接二连三地推出巨额“量化宽松”政策。在美元战略贬值的深刻影响下，2011年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全面爆发并迅速扩散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欧元战略性贬值又迅速成为国际经济领域的另一道独特风景。

作为中国在全球最大的两个出口市场，美国和欧盟的货币贬值与经济不景气严重制约了中国对外贸易特别是出口贸易的增长，这正是中国面对动荡不安的国际经济环境适时推出重建古老海陆“丝绸之路”并转型升级国内经济的时代背景。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出口贸易增长速度一直逐渐下滑，2015年开始为负增长，2016年触底后开始反弹，进入2017年以来，中国出口贸易已出现正增长与稳步回升态势。尽管如此，中国每年出口贸易总额仍超过2万亿美元，居于世界前列。由于加工贸易迄今为止仍占据中国对外贸易的半壁江山，所以中国进口贸易变化可以更好地反映中国对外贸易形势的发展：中国进口增长速度下滑触底是在2015年，先于中国出口，而且触底后的反弹速度比中国出口强劲得多，2017年以来更是如此。这充分表明，中国三年多来的“一带一路”建设已经开始取得显著成效(参见表1)。

表1 中国商品出口、进口及贸易差额*贸易差额是一个最为简单便捷的反映一国及其产业国际竞争力状况的重要指标：如果存在较大顺差，那么该国或者相关产业就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反之亦然。下同。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增速*”是指中国商品出口、进口与上年同期相比的增加幅度，增速、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根据中国商务部2017年4月27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17年一季度，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货物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其中，我国对沿线国家出口9376亿元(占我国同期出口总额的28.2%)，同比增长15.8%，大大高于我国同期仅4.1%的平均出口贸易增长速度；我国自沿线国家进口7177亿元(占我国同期进口总额的25.0%)，同比增长42.9%，同样大大高于我国同期23.3%的平均进口贸易增长速度(参见表1)。显然，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经济贸易合作领域保持着良好发展势头。

从对外贸易方式角度来看，“一带一路”建设十分显著地增加了中国一般贸易出口所占份额，从2013年的49.2%大幅度攀升至2016年的53.9%，增加超4个百分点；与此同时，“一带一路”建设则更为显著地减少了中国加工贸易出口所占份额，即从2013年的39.0%大幅度下滑至2016年的34.1%，减少近5个百分点(参见表2)。这充分表明，“一带一路”建设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对外贸易方式的升级转型，有利于中国国内产业结构调整与中西部大开发大开放。显然，这与“一带一路”倡议立足于国内发展、东西开放和周边依托的基本出发点完全一致。

表2 中国不同贸易方式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不同贸易方式出口占同期全国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从不同性质企业出口视角来看，“一带一路”建设极其明显地增加了中国以私营企业为代表的其他性质企业出口所占份额，从2013年的41.5%大幅度跃升至2016年的46.0%，增加5.5个百分点；与此同时，中国国有企业与外商投资企业出口所占份额显著下降，分别从2013年的11.3%、47.3%持续下滑至2016年的10.3%、43.7%，分别减少1个和3.6个百分点(参见表3)。这充分表明，“一带一路”建设强烈激发了我国私营企业的活力与创造力，借助“一带一路”建设提供的巨大机遇，私营企业逐步取代国有企业与外商投资企业而成为对外贸易发展的主力军。

表3 中国不同性质企业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不同性质企业出口占同期全国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二)“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初级产品进出口的影响分析

作为全球第一大工业生产国和第一大贸易国，中国需要持续不断地大量进口矿物原料、燃料等初级产品，并在初级产品方面保持巨额的贸易逆差。“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数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南方国家”，经济欠发达，但资源能源丰富，与中国一直保持着较为密切的经贸合作关系，资源能源合作潜力巨大。因此，“一带一路”建设可以更多地保障中国对工业原料、资源能源的巨大需求。

从初级产品(Primary Goods)贸易来看，中国一直保持着巨额贸易逆差：在2015年国际石油价格大幅度滑坡之前，中国初级产品贸易逆差一直维持在每年5000亿～6000亿美元之间；自2015年国际石油价格大幅度下滑以来，中国初级产品贸易逆差则降至每年3000亿～4000亿美元之间，但伴随“一带一路”建设的深入推进又出现迅速扩大之势(参见表4)。

表4 中国初级产品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初级产品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从食品及活动物、非食用原料、矿物燃料等三大类主要初级产品贸易来看，中国只在食品及活动物进出口贸易上保持顺差，但顺差金额较小；“一带一路”建设促使食品及活动物出口份额从2013年的2.5%增加至2016年的2.9%，增长0.4个百分点或者基本不变，但同期却显著提升了进口份额1个百分点，使中国进口额从2013年的417亿美元快速增加至2016年的491亿美元，进而使中国在食品及活动物上的贸易顺差逐年稳步减少(参见表5)。

表5 中国食品及活动物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食品及活动物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但是，在非食用原料、矿物燃料等另两类初级产品贸易上，中国一直存在巨额贸易逆差，这表明中国经济对原材料与燃料有刚性的巨大需求，而“一带一路”建设则提供了更为便捷与安全的保障。比如，以铁矿石为代表的非食用原料出口仅占中国出口0.7%左右的份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伴随其进口金额从2013年的2861亿美元稳步下降至2016年的2019亿美元，其进口份额也呈现明显的稳步下降的态势(参见表6)。

表6 中国非食用原料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非食用原料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此外，以石油天然气为代表的矿物燃料等出口仅占中国出口1.5%左右的份额，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伴随“一带一路”建设的稳步推进，其进口金额从2013年的3149亿美元的高位快速下降至2016年的1762亿美元，其进口份额也同样呈现稳步下降的态势(参见表7)。

表7 中国矿物燃料等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矿物燃料等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三)“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工业制成品进出口的影响分析

在西方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的背景下，“一带一路”建设通过切实推进沿线国家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六大经济走廊建设以及贸易投资便利化等，无疑将在很大程度上减缓或抑制中国工业制成品出口的下滑速度，进而为中国国内供给侧改革与产业结构优化调整提供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从工业制成品(Manufactured Goods)贸易来看，中国一直保持着每年高达8000亿～9000亿美元左右的巨额贸易顺差，其出口份额也始终保持在95%以上水平，而其进口份额则基本维持在70%上下。这既反映了中国工业制成品的国际竞争力和中国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又表明了中国经济在当今国际分工中所处的较有利地位(参见表8)。

表8 中国工业制成品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工业制成品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从化学制品、中间制成品*中间制成品在中国对外贸易商品结构报表分类中被称为“按原料分类的制成品”、机械运输设备、杂项制品等四大类主要工业制成品贸易来看，中国只在化学制品贸易上保持逆差且金额较小：“一带一路”建设同时推动化学制品出口份额与进口份额的双双稳步上升，分别从2013年的5.4%、9.6%上升至2016年的5.8%和10.3%，分别增加0.4和0.7个百分点，都不显著；不过，化学制品贸易逆差却呈现稳步下降态势(参见表9)。

表9 中国化学制品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化学制品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在中间制成品、机械运输设备、杂项制品等另三大类工业制成品贸易上，中国一直存在巨额贸易顺差，这充分表明中国相关产业在全球市场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比如，中间制成品进口在中国进口总额中仅占8%左右的份额，但其出口却一直占中国出口总额17%左右的份额，进而保证中国在中间制成品贸易上每年都有超过2000亿美元的顺差(参见表10)，无疑是“一带一路”建设较为显著的成绩之一。

表10 中国中间制成品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中间制成品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在中国“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是中国与沿线国家先期合作与早期收获的重点领域，中国相关产业(特别是高铁与工程机械)成熟完备且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一带一路”建设顺利推动了与基础设施建设密切相关的机械运输设备进出口，相关商品贸易表现活跃：中国机械运输设备出口份额与进口份额同时出现较大幅度攀升，但由于出口份额远远大于进口份额，而且中国机械运输设备出口份额已经从2014年的45.7%强势攀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47.7%，净增2个百分点，从而每年都为中国带来超过3000亿美元的巨大贸易顺差(参见表11)。

表11 中国机械运输设备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机械运输设备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在包括生活用品、家用电器、电脑等在内的杂项制品贸易中，中国的贸易优势与国际竞争力更为突出：尽管中国杂项制品出口份额呈现稳步下滑趋势，从2013年的26.3%持续下降至2016年的25.2%，下滑1.1个百分点，而其进口份额则有较为明显的上升态势，从2013年的7.1%稳步上升至2016年的7.9%，增加0.8个百分点。但中国每年仍然在杂项制品贸易领域保持了超过4000亿美元的巨额贸易顺差(参见表12)。如果结合中国中间制成品出口形势，那么这些数据可以表明，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中国正在逐步以产业产能合作方式或者资本输出方式*根据商务部数据显示，中国企业2016年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145.3亿美元，占我国同期投资总额的8.5%，而2017年一季度对沿线国家新增直接投资29.5亿美元，占同期投资总额的14.4%，增长近6个百分点。来替代过去比较单纯的商品输出模式，同时不断扩大相关产品进口。

表12 中国杂项制品出口、进口及份额、贸易差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杂项制品出口、进口占同期全国出口、进口的份额，份额、贸易差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二、“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对外贸易地理方向的影响分析

(一)“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与东盟及亚洲贸易关系的影响

作为中国重要的周边近邻，东南亚国家不仅是中国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而且早在2010年便与中国建立中国-东盟“10+1”自由贸易区，自然在区域制度整合与发展战略对接方面都走在“一带一路”建设前列，因此中国与东盟贸易关系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建设贸易效应的标杆。

数据显示：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正式提出以来，中国对东盟出口占中国对外出口总额的份额从当年的11%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2.7%，增长1.7个百分点；中国自东盟进口占中国海外进口总额的份额从当年的10.2%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2.2%，增长2个百分点；中国与东盟进出口额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份额也从10.7%稳步上升至12.4%，增长1.7个百分点(参见表13)。目前，中国正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为基础或蓝本，着力向更广泛的亚洲及太平洋地区推荐和打造合作层次更高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即RCEP)，以抗衡西方日益明显的贸易保护主义及逆全球化趋势的负面影响。

表13 中国对东盟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东盟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然而，作为“一带一路”战略实施重点，“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乃至整个亚洲地区的贸易效应喜忧参半：它对中国自亚洲地区的进口贸易有积极影响，但却对亚洲地区的出口贸易产生了不利影响，而且不利影响明显超过积极影响，所以从进出口贸易总体效应上看基本倾向于负面。

数据显示：中国对整个亚洲地区出口贸易份额从2013年的51.4%持续稳步地降低至2017年一季度的49.3%，下降2.1个百分点；中国自亚洲地区进口贸易份额从2013年的55.9%稳步上升至2016年的57.1%，增长1.2个百分点；中国与亚洲地区进出口贸易份额也从2013年的53.5%稳步降低至2017年一季度的51.8%，下降1.7个百分点(参见表14)。

表14 中国对亚洲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亚洲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一带一路”建设之所以使中国对整个亚洲地区的出口贸易份额产生了较大的不利影响，笔者认为，这源于两大原因：一方面，中国近年来通过在亚洲国家迅猛增长的直接投资特别是开展或实施广泛的国际产业产能合作，已经从过去单纯的商品输出模式转型为商品与资本输出并重模式。另一方面，中国对除东盟之外的日本等亚洲主要(较发达)经济体的出口贸易份额出现了比较明显的下降。众所周知，作为中国在东亚一衣带水的重要邻国，日本是亚洲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第三大经济体，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国在全球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但自中国“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三年来，日本不仅是迄今为止唯一没有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亚洲国家，而且与中国自日本进口贸易份额显著增长近1个百分点(从2013年的8.3%稳步上升至2016年的9.2%)相比，不论是中国对日本出口贸易份额，还是中国与日本进出口贸易份额都在2015年之前呈现持续稳步下降之势，其后从2015年开始又出现稳步上升趋势(参见表15)。这说明中日政治外交关系对中日贸易关系有较大影响。

表15 中国对日本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日本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作为中国在东亚重要邻国与亚洲较发达经济体，韩国也是中国全球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并与中国在近期完成了自由贸易谈判，但与中日贸易关系明显不同的是，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对中韩贸易关系影响较为积极和正面。实际上，在2013年至2016年间，中国对韩国出口贸易份额、中国与韩国进出口贸易份额都呈现稳步上升势头。不过，中国自韩国进口贸易份额在2015年之前呈现持续显著上升态势，2016年伴随两国政治关系又出现下降态势(参见表16)。

表16 中国对韩国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韩国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从上述现象不难看出，中国快速崛起特别是“一带一路”建设带来的亚洲地缘政治格局变化以及域内外势力竞逐亚洲地区影响力的战略博弈，是造成近三年来中国对日本等亚洲大国出口贸易份额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事实上，日本、印度等亚洲大国不愿认同中国实施的“一带一路”战略，且总是不同程度地质疑中国的战略目标，这无疑会助长其国内本来就存在的较浓厚的贸易保护主义及民粹主义思潮，进而限制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且质优价廉的中国商品输入。

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如果考虑到当前中国已经从过去商品输出为主顺利进入商品与资本输出并重新阶段的事实，那么，近年来中国在保持自亚洲进口贸易份额稳步上升的同时较大幅度地减少对亚洲地区的出口贸易份额，很大程度上归因于中国在新兴的亚洲市场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特别是产业产能合作所取得的显著成就。“一带一路”建设激发中国企业特别是私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成功地促使国内逐步丧失比较优势的边际产业更多地向新兴的亚洲地区特别是东盟各国转移，从而进一步推动亚洲整体性崛起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

(二)“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与欧盟及欧洲贸易关系的影响

作为西方发达经济体，欧盟既是中国在全球的最大贸易伙伴，又是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终端或另一翼。中国与欧盟在政治上、战略上没有根本冲突，互利共赢的潜力巨大，特别是在经济贸易领域。*龚秀国：《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有效对接欧盟投资计划探讨》，《欧洲研究》2016年第3期。欧盟主席容克提出的“欧盟投资计划”及“东向战略”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及“西向战略”具有广阔的对接与合作空间；英国、德国、法国等欧盟主要国家也都先后加入中国主导创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并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因此，“一带一路”建设势必对中国与欧盟贸易关系产生显著的积极效应。

数据显示：自“一带一路”倡议正式提出以来，中国对欧盟出口贸易份额从2013年的15.3%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6.6%，显著增长1.3个百分点；中国自欧盟进口贸易份额同期也从11.3%稳步攀升至12.9%，显著增长1.6个百分点；特别是中国与欧盟进出口贸易份额同期更是从2013年的13.4%持续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4.9%，显著增长1.5个百分点(参见表17)。

表17 中国对欧盟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欧盟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事实说明，在作为全球性公共物品的“一带一路”建设大背景下，中国与欧盟的发展战略对接特别是经济贸易联系已经取得实质性进展。毫无疑义，这将有助于中国与欧盟这两大全球性经济体进一步深化战略互信与合作共赢，以共同携手对抗特朗普政府所掀起的贸易保护主义与逆全球化浪潮。

不过，在工业化程度高且经济较为发达的整个欧洲地区，“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与欧洲贸易关系的影响虽然比较正面，但远不如其对中国与欧盟贸易关系的影响那样显著：四年来，中国对整个欧洲地区出口贸易份额从2013年的18.4%小幅攀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9.0%，增长0.6个百分点；中国自欧洲进口贸易份额同期从16.6%稳步攀升至17.4%，仅增长0.8个百分点；同样，中国与欧洲进出口贸易份额同期也从2013年的17.6%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8.3%，略微增长0.7个百分点(参见表18)。

表18 中国对欧洲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欧洲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将上述数据与现阶段欧洲已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特别是收购兼并主要目的地之一的事实结合起来分析，不难发现，中国目前已经在富裕发达的欧洲实现由过去商品输出为主到现在商品与资本输出并重的成功转型，这不仅可以进一步夯实中国与欧洲之间的贸易投资合作关系，减少欧洲特别是欧盟因每年对华存在1000亿美元左右贸易逆差所滋生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还可以很好地借力全球最早实现工业化的欧洲对亚洲地区的传统影响来反哺“一带一路”建设。

作为横跨欧亚大陆的欧洲国家与中国重要的北方邻国，俄罗斯是举世公认的全球政治大国与军事大国，也是亚洲颇具影响的“上海合作组织”的重要创始国，但由于自身经济体量较小、经济结构比较单一(主要依靠油气资源出口)以及对抗国际市场风险能力较弱，其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未能很好地发挥自身应有的桥梁作用：一方面，中国出于地缘政治与国家战略需要一直保持从俄罗斯进口贸易份额维持在2%以上水平，并稳中有升(从2013年的2.0%稳步上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2.3%，增加0.3个百分点)，这促使俄罗斯外汇收入不会因2015年国际石油价格持续暴跌等国际经济动荡因素而遭受大幅下降；另一方面，中国对俄罗斯出口贸易份额同期却从2.2%稳步下降至1.7%，减少0.7个百分点，中国与俄罗斯进出口贸易份额同期也基本维持在2%左右(参见表19)。

表19 中国对俄罗斯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6年秋季)；“份额*”是指中国对俄罗斯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三)“一带一路”建设对中国与美国贸易关系的影响

作为当今国际经济体系的守成大国和全球最大与最发达的经济体，美国无疑一直是中国在全球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伴随中国全面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美国也适时推出“亚洲再平衡”战略以遏制中国在亚洲影响力的不断扩大。那么，“一带一路”建设真的会如一些人猜想的那样对中美贸易关系产生冲击或不利影响吗？

结论是否定的。事实上，尽管作为新兴大国的中国与作为守成大国的美国在地缘政治与国际战略上存在竞争，但这些竞争依然不能阻止互利共赢的中美贸易关系热度的持续攀升：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的三年多来，中国对美国出口贸易份额从2013年的16.7%稳步攀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8.2%，显著增长1.5个百分点；中国自美国进口贸易份额同期从7.8%稳步攀升至9.2%，显著增长1.4个百分点；中国与美国进出口贸易份额同期从12.5%持续攀升至2017年一季度的14.0%，同样显著增长1.5个百分点(参见表20)。

表20 中国对美国出口、进口、进出口及份额变化情况 单位：亿美元；%

资料来源：商务部综合司《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7年春季)；“份额*”是指中国对美国出口、进口、进出口占同期对全球出口、进口、进出口的份额，是笔者根据相关数据直接计算而得。

上述事实进一步表明，无论中美两国政治关系走向如何，中国商品在美国市场依然具有强劲的竞争力，同样美国商品在新兴的中国市场也具有强大竞争力，中美两国的贸易潜力巨大。而且，只要美国放松针对中国实施的严格的高科技产品出口管制政策，美国完全可以通过扩大对中国最具竞争力的高科技产品出口来减少中美贸易不平衡。*邓菊秋、龚秀国：《从货币政策看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四川大学学报》(哲社版)2011年第6期。此外，考虑到美国也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特别是收购兼并最主要目的地之一的事实，中国实际上已经在全球最大也最富裕发达的美国市场开启并实现过去由商品输出为主转入商品与资本输出并重的新时代。毋庸置疑，这有助于中国防范和化解特朗普政府日益明显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

三、结论与展望

研究表明，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已经取得显著成就：私营企业已经逐渐取代国营企业和外商投资企业、一般贸易已经逐渐取代传统加工贸易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主要推进力量；“一带一路”建设不仅如预期那样促使中国中间制成品、机械运输设备、杂项制品等国际竞争力得到有效维护，并成功拓展中国商品在东盟、欧盟等主要市场的竞争优势，而且与传统观念相反，“一带一路”建设反而进一步推动和提升了潜力巨大且互利共赢的中美贸易关系。

笔者建议，中国应以本次“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所达成的广泛共识为基础，积极加强或拓展与周边沿线国家之间的政治安全互信与发展战略对接：

第一，利用“10+1”平台深化中国与东盟经贸合作，同时推进中日韩与“10+3”自由贸易谈判，以成功打造层次更高、范围更广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即RCEP)。

第二，积极拓展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欧盟投资计划，特别是欧盟“东向”战略与中国“西向”战略的有效对接，以利合作开发新兴的、广阔的亚洲市场。

第三，利用“上海合作组织”等区域合作机制加强与亚洲各国的政治安全互信，为拓展与深化从政治安全领域延伸至经济贸易领域以及货币金融领域的合作扫清障碍。

第四，积极建设和拓展作为“一带一路”倡议重要组成部分的“六大经济走廊”，特别是中巴经济走廊、孟中缅印经济走廊等。

第五，积极鼓励和拓展作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SDR五大国际储备货币之一的人民币在亚洲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相关项目中使用，同时提供更多的投融资与结算选择便利。

(责任编辑:李慧宇)

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Effects of the Belt & Road Initiatives on China's Foreign Trade

Gong Xiuguo

Based on the latest data of China's foreign trade and a comprehensive theoretical analysis,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various effects of implementing the “Belt & Road” Initiatives on China's foreign trade. It finds that the initiatives have been very successful in restoring China's industrial competitiveness and promoting bilateral trade so far with China's major trading partners such as ASEAN and EU. And, to the contrary of conventional wisdom, the initiatives have also been very successful in significantly enhancing China-US trade relations. Finally the paper suggests strengthening mutual trust in international economic cooperation with more efficient synergies of development strategies and widening the use of RMB in regional trade and investment projects to meet the increasing demands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in the future.

the Belt & Road Initiatives, trade effects, direction of trade, composition of trade

龚秀国，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成都 610064)

F752.6

A

1006-0766(2017)04-0097-11

§“一带一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