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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谣

2017-07-31忆苏

大理文化 2017年6期
关键词:云龙古桥

●忆苏

云水谣

●忆苏

水是云龙的灵魂。

一踏进这座藏于群山深处的小城,水,便以不同的存在方式,如影随形。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澜沧江,从表村乡上松坪村入云龙境内,一路向南,流经表村和旧州的十九个村寨。伴着从高山之巅奔流向北的一江流水,一代代乡民逐水而居,生息繁衍,耕种劳作,生活安然。江边那座叫旧州的小镇,是我对云龙最初的记忆和认识。

多年以前,第一次从云龙同学口中听到旧州这名字,感觉这两个字背后藏着深厚久远的历史和岁月。隔着二十多年的光阴走进它,亲近它,果不其然地让人惊艳。这个依山傍水的镇子,有着一种由时间堆积而成的笃定稳健的气质。那份气质里,流动着山明水秀的悠然和从容大气的明阔。

这独特的气度和风骨,源于一条叫做澜沧江的流水,源于千百年来一江流水的滋养濡染。

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性,就有了富庶的理由和丰饶的资本。地处澜沧江峡谷的小镇,前临澜沧江,背靠三崇山,山环水绕,土地肥沃,是自然天成的风水宝地。据《云龙记往》载,远古时期这里就有人类居住。从大理国时期的云龙赕驻地一直到明崇祯二年,这里一直是云龙的州署所在。明万历48年 (公元1620年),云龙“改土归流”,知州周宪章在旧州三七筑城,名曰“彩凤城”。九年后,也就是公元1629年,因“以盐课为要务”,州治从旧州迁至澜沧江以东沘江边的雒马井(今宝丰)。

也就是说,这片依山傍水的土地曾经是古代云龙最繁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云龙之名,也因此地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江上夜覆云雾,晨则渐升如龙”的景致得名。如此,“旧州”两个字背后深藏的,是丰厚的历史,久远的岁月。

——如此,旧州,是云龙名副其实的旧故里。

有山,有水,有峡谷,便有了独特的自然和人文景观。便成了古时兵家必争之地,这片土地上,留下不少金戈铁马的故事和荒草萋萋的遗迹。旧时的往事,连同曾经的城池都成了尘封在历史册页里的文字。曾经的风光,也在岁月的变迁里,慢慢成为发黄旧书里的字迹,成为旧照片里的定格。

漫步小镇的街巷,旧时“彩凤城”格局早已随江水流淌湮没在时光的流里。崭新的高楼,平坦宽阔的道路,明晃晃的路灯,让人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山区小镇。得益于一江流水带来的水电建设,古老的小镇旧貌换新颜。易名为功果桥镇的山乡,青山依旧,流水依旧,往事依旧。

旧州八景虽已不再如往日一般秀美,如今光是读来听听,都让人感觉唇齿留香,浮想联翩:蒲甸朝霞,老街千竹,苏溪夜月,崇山积雪,秦滩落雁,梭罗倒影……无不与水有关,无不是这一江流水赐予人间最珍贵的礼物。

远水接天浮,扁舟悠悠,去时花语送春愁。今日归来黄叶落,又是高秋。聚散多悠悠,白了人头,片帆飞影下江流。载得古今多少恨,惟喜沙鸥。

夜宿江畔,翻阅《云龙风物志》,一阙旧词跳入眼底。读来,意蕴清远,甚是喜爱。细查,原来是被称为“云甸开风第一人”的清朝云龙第一位进士马锦文所作。

山水毓秀的云龙,在古代出过不少人才,写下《江外野史》的清代白族学者董善庆,才华横溢、为官清正的翰林院翰林马锦文,将秦地文化引入云龙的清代陕西巡抚杨名飏,民国时期云南著名的教育家董泽,现代台湾著名武侠小说家陈青云……不胜枚举,他们的著述,既是研究云龙历史的载体,也是文化的传承,荫泽后世。

伴着灯光慢读细品,余韵渺远。旧时的江流美景,旧时的文人情怀,那些沉香一般的历史过往,在一江涛声里,依稀,入梦。

当一股细流从怒江兰坪县金顶羊路山中涓涓流出,谁也不会想到,它会在100多公里外的地方,创造出一个奇迹。

这条细流就是沘江。从羊路山入白石乡金鸡桥流入云龙境内,由北向南一路奔流,慢慢壮阔,流经白石、长新、诺邓、宝丰,检槽五个乡镇,流程123公里,被称为云龙人民的母亲河。

123公里的长度,对于一条水流来说,算不得什么。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奔流中,这条水流,和身边的高山,头顶的苍天,岸边的草木一起,见证了这片土地的沧海桑田,时光轮转。

谁也说不清这条叫做沘江的水,到底绕过了几道弯,经过了几座山,见证了多少生命的生和亡。也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它来到云龙县城石门北边的时候,一切,在悄然不觉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条俊美的水流,这条奔涌不息的水流,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神的旨意,在流经庄坪坝子和连井坪坝子之间时,转了一道弯,再转一道弯,这一转,就转出了一道天地奇观——一个自然天成的太极图出现在群山环抱的峡谷之间。在蓝天下,气势恢宏,浑然天成。

站在观看太极图最佳位置的山坡上,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一个词语跳出脑海:水生万物。

天一生水。水生万物。

一座青山,一眼细流,唱出一曲恢弘的生命歌谣。如果说波澜壮阔的澜沧江是气度开阔的兄长,那么,沘江,就是它俊美儒雅的兄弟,翻山越岭一路奔涌,吸天地灵气后在此画下一笔浓墨重彩。然后,带着太极给予的无穷力量,奔向远方。

站在初秋灿烂的阳光下,面对天地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我贫乏的想象力和浅薄的知识,一时无法理清思绪。只觉得这图,这山,这水,和这片土地之间,和天地万物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这图形成于何年何月,不得而知。也许在历史记载云龙有人类生活之前的西汉,这里的山水早就画好了这幅巧夺天工的太极图。而人们对于太极,对于周易,对于那些玄妙学说的认识,是有据可查的。也就是说,也许,当我们的古人先哲还在争辩考证太极图和相应的学说之时,在偏远的滇西高原群山间,一个天造地设的太极图,早已形成。一个阴阳相容,能量互换的气场,就在高山深处护佑这里的子民们生活泰康。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人类领悟多年后得出的与天地万物共存的法则。万物众生,无不在这样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里,在日升日落间,阴阳交融,和谐共长。于是有了宇宙万象,山川河流,有了万物生长,众生太平。

青山。江水。田园。峡谷。蓝天。云朵。此时,众生安乐。道法自然。在这幅巨大的太极图前,那些晦涩的说辞已经都不重要,天地的神奇,让人心气豁然开朗。面对自然,唯有敬畏,唯有爱,才是人类最好的姿态。

站在高坡上,无端地,就羡慕起在沘江边上生活的云龙人来,羡慕那些祖祖辈辈在太极图里出生,长大,老去的人来。宇宙洪荒,众生芸芸,要修多少的福缘,才能每天枕着沘江的涛声,在太极里安然入眠。

日行百里不出山,夜涉九水还遇桥。乡间流传的民谣唱出了云龙多山多水多桥的特点。

澜沧江,沘江,检槽河,关坪河,空讲河……知名的不知名的,无数支流交织成云龙境内密布的水系,形成独特的峡谷风光和神秘幽远的气场。

畔水而生的云龙人,他们懂得与水的共存之道。自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设比苏县至今,两千多年来,云龙先民逐水而居,与水和睦相处。一江流水,成为每一个云龙人生命里关于故乡,关于乡愁最隽永的记忆和底色。

因为水,云龙成了滇西有名的桥乡,有了“世界古桥梁博物馆”的美誉。桥,成为这个密林环抱的小城里,一道散发着时光味道的美。

藤桥、吊桥、拱桥、风雨桥,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古桥,在岁月深处,讲述着云龙人与水和谐共存的历史,讲述着这片土地上曾经的马帮喧嚣,繁华热闹,讲述着云龙人的家长里短,离合悲欢。

沿江而行,每隔几里,必和一座古桥相遇。

可以说,云龙古桥的发展史,就是这片土地历史长卷的缩影。从秦汉时期乘一叶小舟,划一只竹筏的浮渡过河方式,到发明出惊险的溜索,就地取材的藤桥,再到唐宋时的梁桥、拱桥、铁索桥和元明清时期因为盐业和矿业的兴盛而大量修建的各类梁桥。桥,让这座深林里的小城,变得神采飞扬,活络通达起来。桥,让这座群山深处的寂静小城,变得古朴秀雅,仪态万方,流动着动人的气韵和风情。

所以,云龙人爱桥。对桥,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你听,一个个名字里,寄予了朴素的希冀和美好的愿望。只要一说起桥,云龙人如数家珍,张嘴就能道出无数座古桥的名号。

杨柳桥、观音桥、寿光桥、青云桥、文兴桥、仁里桥,惠民、彩凤、安澜、永济、飞龙、扁担、路居……或朴素,或优雅,或大气,或直白,用当地乐感十足的白族话叫出来,满是亲切和美好。

所以,造访古桥,是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最大的心愿。

当第一次走进云龙的我,在那个夏末秋初的早晨第一次遇见那座叫“通京”的古桥时,它的美,在一刹那间征服了我。

那是一份沉静的,不动声色的质朴的美。端然大气,简雅舒展,透着一种稳健的气度和灵秀的风姿。像古书里风采翩翩的男子,不偏不倚,中正平和,干净利落。沉稳中透着柔情,健朗里藏着儒雅。远观,近看,走近它,轻抚它,欢喜之心,溢于言表。

这座桥很老了,从清乾隆41年 (公元1776年)新建,1784年重修到今天,它应该有230多岁的年纪了吧。两百多年,对于天地宇宙来说,只是弹指一挥,对于人来说,已经是几次的生命轮回。而对于物来说,百年以上的物,便有了灵气和魂魄。那么,这古桥,一定是有生命和灵魂的了。

两百多年,八千多个日子,岁月不曾磨灭它的气度,反而在它身上氤染出沧桑古雅的独特气质。它就这样静默在沘江40米的水面上,在蓝天下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此大跨度的古桥,在云南也不多见。这样的设计和建造方法,得益于云龙先民的智慧与灵气,得益于云龙山高林密植被的丰饶,得益于当时盐业和矿业兴旺发达的富庶繁华。

想想两百多年前,在山高林密的荒蛮之地,在科学技术还不发达的时候,要在水流湍急的河面建造这样的一座桥,需要主持者多大的勇气和气魄,需要设计者多么精心的构思和智慧,需要多少民众的团结协作。而这些,都在一江流水面前,变成云淡风轻的往事,留在古桥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石间,在时光里,静默成一首无言的诗行。

凡是经得起时光考验的美,必是大美。

整座桥,朴素简雅,没有浓墨重彩,也无雕梁画栋,只有木头的原色和石头的本色构成一种清简的素颜之美。桥上哪怕最细微的一个构建,都在最大限度发挥着力量,形成合力共同支撑起巨大的桥身。河岸两侧的桥墩伸出五排“臂膀”,臂膀上每排七层木枋,加榫加叠,严丝合缝,亲密关照,互相衔接,层层向河心挑出,最后在中间相遇,如楼阁建筑的斗拱挑檐。桥上加瓦顶,侧边加裙板,既美观,又实用,既能为过往行人遮风挡雨,又能保护桥身。

年复一年,这桥,与周围的青山绿水,田园村寨相容相合,宛若山水画中泼下的墨痕,浑然一体。

万物和而美。

与水之和。与人之和。与自然之和。经由时光淬炼的每一座云龙古桥,无不在细微之处,流露着这样的力学之美,圆融之美。

桥,让云龙人对远方的向往有了实实在在的依存,让云龙的山、水、人之间,氤氲着通达和谐的气场。

通京桥的端然大气,彩凤桥的灵秀典雅,松水藤桥的古朴灵动,惠民桥的质朴实在,青云桥的文气飘逸,双龙桥的秀雅清新……

一座古桥,一段故事。一座座古桥,流动成人与自然之间的和与美。

在天之水。

有人这样称云龙天池。贴切,美妙。安静在高山之巅的一池碧水,似翠玉嵌于青山之间,为云龙平添了一缕清婉韵致。

如果说纵横交错的江河是云龙大地母亲的儿女,那么,奔放雄健的大哥,当然就是澜沧江。而沘江,是它风姿翩跹的俊美儿子。天池,就是性情高洁的小妹,不喜热闹,只爱在远离尘世的高山之巅,以静水出尘的姿态和身边的树木为伴。还有一个儿子是个神奇的“魔术师”,平日沉静于地下,时机成熟时就变个样子,以一种全新的姿容让人眼前一亮,它,叫卤水。

天池的秀美,沘江的俊美和澜沧江的壮美让世人为之倾倒,而这位叫做卤水的兄弟身上流动的,是另一种内敛静默的美。

它的美,要经过火的淬炼,才能化身为一粒粒晶莹的,闪着微光的另一种存在——盐。以盐的姿态出现于世人眼前的卤水,为人类带来有滋有味的生活,也为大地母亲带来丰饶的经济,带来云龙深远厚重的历史。

可以这样说,云龙的历史,也因盐的存在,变得丰厚而博大。云龙的历史,就是一部盐的历史。

自古以来,云龙地下多卤水。我们无法知道第一个发现盐水的人是谁,也无法猜测他或她是在怎样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里,与大自然的恩赐以怎样的方式邂逅。关于云龙和盐,有记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征服云南置益州郡,下辖24县,诺邓为中心的沘江流域名为“比苏”,意思就是“有盐的地方”。沘江的“沘”在白族话里,也是“盐”的意思。可见,盐和云龙人的生活,密不可分。明万历《云南通志·盐务考》记载,汉代云南有“二井”,即安宁井和云龙井。到了明朝,云龙县境内共开凿石门井、诺邓井、山井、大井、师井、顺荡井、天耳井、金泉井八处盐井,称“云龙八井”,是滇西乃至缅甸北部一带地区的主要食盐供应地,名遐滇西。

可以想见,当年的云龙,因为盐,经济发达的程度。因为盐的大量运输,也因为盐的交易带来的富饶,才得以在江河上修建起无数姿态各异的桥,为后世带来方便通达的生活。因为盐,州治也才从旧州搬至宝丰。因为盐,顺荡井地区才留下了如今让史学家流连忘返的火葬墓群。也因为盐带来的经济发达,促进了文化的繁荣和发展,使得云龙自古以来就人才辈出,文化兴盛。

可以说,在云龙,盐,无处不在。随着时代的发展,井盐被海盐取代,云龙盐的生产历史也定格于1995年。但是,在云龙境内,留下无数关于盐的故事和与盐相关的痕迹,让今天的我们能够通过那些古老的存留,回望这个山高林密的小城当年的繁荣丰美。

诺邓,就是因盐而建,因盐而兴的一座古村落。

离云龙县城北七公里的小山村,绿树葱茏,溪水潺潺,密密层层的房舍依山而建。这个古老的村落,如一位质朴内秀的女子,被岁月镀上一层薄薄的神秘光晕,安静地向每一个走进的人,讲述着关于盐的前世,今生。

寻觅古盐踪迹,此处最胜。

村口小河边,两眼古井深达20余米,一口淡水,一口盐水。一口直井,一口斜井。自古以来,这里的村民以井代耕。清雍正《云龙州志》记载:诺邓“盐井一区,出自东山下,介在两溪夹口,每日产卤80背,每背煎盐5斤零,每日出盐460斤零,养活附近居民”。如今,两眼古井被保护起来,我们只能通过旁边的标示图了解井的内部结构,透过正午太阳的斑驳光影,依稀看到深井的幽邃神秘。

可以想见,很多年前,这里是诺邓村最热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每天早上,或许,天还不亮,映着月色或星辉,由专人从斜井里将卤水取出,分发给煮盐的灶户。分到卤水的灶户们,小心翼翼背着背子,踏过一台台石阶,回家,将盐水倒入早就准备好的大锅里。此时,灶膛里的火一定烧得旺旺的。红彤彤的火苗,噼噼啪啪的火星,袅袅的烟雾,让煮盐的人,心也随之欢腾起来。随着火苗跃动的,是手里木棒有节奏地搅动着锅里的盐水。一遍,又一遍。当火候一到,时机成熟,奇迹就会出现在汗流浃背的煮盐人眼前——锅里沸腾的卤水华丽转身,变成一粒粒晶莹洁白的食盐,闪着微微的光芒。

此时,煮盐人的笑容,一定比火光还要温暖。此时,红彤彤的火光,一定照亮了煮盐人沧桑的面庞,点亮他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此时,小村上空,林木之间,定然是烟雾袅袅,宛若仙境。

当灶户们将盐交到盐课提举司,再由负责的官员将盐分发到盐商手中,马帮们便上路了。一匹匹高头大马驮着白花花的盐,踏过蜿蜒的山道,走过一座座古桥,将盐运往远方。我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小的山村,当年商贾云集,百业盛昌的盛况。据清光绪《云龙州志》记载,当时“云龙八井”共有灶户445户,月产盐127900多斤,行销保山、腾冲等六州县,月上课银1808两3钱2分。以盐井为主体,逐步形成有影响的盐业经济群落。而诺邓,就是这个群落里最亮的一颗星。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3年),朝廷于云龙设 “五井盐课提举司”,治所就在诺邓村,就是如今的黄家宅子。

“双桥填小峡,水细未成河。叠岸分传径,重楼满集阿。地高花气少,年熟酒人多。近有笙琴意,春宵听雅歌。”

读一读被称为“滇中一儒杰”的乾隆年间诺邓举人黄桂的诗作《诺邓村居》,当年的繁盛气象透过发黄的字迹,慢慢鲜活起来。

安居,才能乐业。有了经济基础的诺邓村民,或是外来的客商,在小山坡上建起了一座座精巧的宅子。那些小院,如今依旧在光阴里,展现着它儒雅玲珑的美。

随石头台阶漫步村中,院落房舍高低起伏,参差不齐,前后人家台梯相连,楼院重接。“四合一天井”“三坊一照壁”“五滴水”“一颗印”,一院一院的房舍,玲珑秀气中不乏大气典雅,既能独立成院,又相互连通,形成一种流动圆融的气场,透着暖暖的人情味,悠悠的烟火气。

有了经济做坚实的基础和后盾,诺邓重视礼教,读书识字之风兴盛。清代云龙三进士中,两人就来自诺邓。从如今村里存留下来的院落里那些雕梁画栋,高大的牌坊、黄家宅子、贡爷院、玉皇阁、文庙、武庙、石碑、书刻,都可寻到曾经的儒雅贵气和在岁月里暗自流芳的书卷气。

顺石阶前行,小村的最高点,是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玉皇阁。高大的三层阁楼式建筑,雄伟壮观,端庄大气。和旁边的文庙、武庙一起,形成以道教为主,融儒、释、道为一体的古建筑群,安静在午后的阳光里。

园子里,古木林立,修竹繁茂,绿苔满阶。几朵还未凋谢的紫薇在枝头默默盛开。一道蛛网上,几只蜘蛛正在睡觉。光影里,蛛网的纹路清晰而美丽。古老的庙宇,透着一种寂然的幽宁之美。与脚下林荫遮蔽的烟火人家,与村里曾经的人喧马叫形成对比。

喧嚣与寂静。俗世与出尘。物质与精神。远方与原地。过去与现在。液态与固态。动与静。走与停。这些看似矛盾的元素,在这个古老的小村里完美交融成自己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随村内一溪流水,缓缓,流向远方。

那水流,我愿叫它:诺水。

——如《诗经》里的流水清婉,带着远古的芳芳。

责任编辑:彭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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