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我追赶不上自己的瞬间(组 诗)
2017-07-31李龙年
●李龙年
来不及了,我追赶不上自己的瞬间(组 诗)
●李龙年
来不及了,我追赶不上自己的瞬间
来不及了,天即将放亮
而我还没睡着
星辰已经升起
我却还在灯火通明处加班
赶在春天的尾声
我勉强匆匆去踏了次春
人们蜂涌向田野秋收
我?事后拾了根麦穗
总是慢了一两步
总是踩着生活的脚后跟
总是在旋律结束处想起歌词
总是在伤口结疤才知道疼痛
总是在流星已逝才感到温暖
总是在雪融化了才珍惜纯情
总是在河畔清点游走的鱼
总是在努力寻找某一个词
答案至今毫无所知
总是若有所思
总是若即若离
总是读到非常喜欢的一首诗
却又仿佛不是
质问阳光
夜里我又来到凉水河畔
那片神秘的白桦林里
我想证明:白天阳光的照耀
一定在树叶上留下了黄金
哪怕是一毫克
哪怕是散落在草木丛中
我也能听到阳光铮然的呼吸
早春的寒让我的信任降至冰点
阳光的背面是极度的黑暗
仿佛阳光不曾来过
甚至令人生疑——
这个世界曾有过阳光吗
幸好,我曾在白昼悄悄藏了一缕
随意扔在心房最偏远的一角
此刻翻捡出来,宛若出土文物
史前的记忆,文字无法重复光芒
我决计伫待天明
我要手持这片阳光与朝阳核实
经历了黑色与绝望的人
他手中的黄金是否还是黄金
水仙之忆
凌晨五点它走下静止的画面
推开凉水河上薄薄的雾
花瓣试图为桨楫
早春在时间的波光中辨识
春天的尺度
缘于一滴水的祈求
不借东风只识料峭
命运被层层包裹
惟有刀锋以锋芒的关切
体温与面容渐渐清晰
手执你生命的灯盏
一路伴我孤寂中的
春之旅
一滴水在温度提升之中消失
水仙无法再度返回
生命的出生地
短暂之美刀锋倾情叙述
语言终会凋亡而花魂之忆长存
马蹄莲
今天我才知道
它的花冠之魅
更倾向于一个豪华之族
那里海浪高于阳光之花
少女蓝眼晴里
既有天空也涌动酒的光芒
而我一直以为她是我乡村的妹妹
叶子应有蜡染的土布蓝
就像一个乡绅
钟情咖啡芬芳的绵长
我一直以为它是茶的兄弟
犹如邻家令人心动的姐妹
她俩上唇与唇的亲近
其实马蹄莲与莲无关
与汗血宝马无关
我的花卉信仰
遭遇空前的坍方
但是马蹄莲依然灿烂
我们在现实中初次谋面
我努力在马蹄莲的面容里寻找
自以为曾经的熟悉
坦荡的马蹄莲心无芥蒂
她的笑声在空气中拥抱阳光
拥抱一只企图飞翔的蚂蚁
以及试图后退几步的我
缘于一棵树兀立于平原所念
想象的树与想象的春天不可能重叠
就像故乡的故乡是不存在的
我在想象树在春天里澎湃
树的发丝掠过云端
掠过二月的哈瓦那
我的故乡没有黑皮肤的美女
二月扶桑漫山青色遍野
是音乐家和歌手的天下
虚无的小径在白云深处悬挂
马匹打异乡跋涉而来
方孔的笛子是否适合演奏
树木只守护一份心思
暮霭降临飞鸟成为钢铁
草木啁啾深处
巨大的岩石群集体怀孕
平面的词汇自惭于身单力薄
有素不相识的高僧来访
风和雨相对无言
也就是说山谷里是空灵世界
佛曰:此处与彼处 四季平安
偶遇一架海鸥牌相机
它早已失去了旧皮衣
那个年代唯一的炫耀
黑漆漆的身躯仿佛太师椅
散发远久年月的气息
它曾经目睹的美女
胴体令它激动不己近于窒息
美女的身影早已泛黄
挣扎于旧书刊堆里难以透气
它偶尔也步出人们的视野
徘徊于旧货市场寻觅久远的爱梦
在一个胡同拐角我们偶然相遇
夕阳照耀它的
一半斑驳往事 一半今日迷离
我似乎听到快门有些激动
它在渴望那最迷人的往昔一瞬
收住脚步,我稳稳地站立好
我愿意成全它:作一名微笑的被拍者
亲爱的海鸥牌相机啊
你怎么懂得:当年能够在你面前
摆出一个缺乏个性的造型
是多少青年男女
一生心暖的傲骄记忆
凉水河,一只鸟说出了冬天的黄昏
树仿佛枯了未落的黄叶像是伪装
树一动不动 仿佛入定
进入树木身体内部
时间的河流
它触及了一个守夜人的缅怀
马匹已在古代走失
汉字的缰绳像树木枝桠
叙述神沉思的面容连同救赎之书
一并呈递西沉的落日
一瞬间树木动了一下
应该说是一只鸟动了一下
从树身枝桠密集的喟叹中
鸟以消失在暮色中的危险
说出一个诚恳的黄昏
黄昏有大觉寺晨昏的影子
影子轻微动了一下
夜色滑落下来已经结冰的阳光
浸入冻墨内部这个白天的异教徒
混迹夜色深处与他人雷同
与一棵树的契约
一个夏夜
我途经树下路遇一只松鼠
月色如银倾泻在那一瞬间静止
树屏住了呼吸
我收住了脚步
一切的一切
都在瞬间发生仿佛事先的默契
仅仅如此而已从此
我与这株树似乎有了某种交流
秋天我从树下匆匆赶路
它以累累果实注视我使我沉思
负重的脚步渐渐有了均匀的节奏
深秋初冬它以霜染的黄叶提醒
温暖无多夜色里寒气正试图
砍伐树的从容与气度
当严冬凛冽而来
寒流阵阵冰雪如刀
它在一场雪后一无所有
手攥空拳以厚厚的积雪
曝光内幕:残酷的剥夺
假以童话的形式和名义呈现
命运责任道义
我与它之间竟然构建了一份
没有文字的约定
关于心灵关于生命关于生存的
意义和价值和趣味
包括写作一首诗的秘密
而这一切的一切
那只松鼠终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