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商园林与广州行商园林比较研究
2017-07-31杨宏烈
杨宏烈
扬州盐商园林与广州行商园林比较研究
杨宏烈
“扬州盐商园林与广州行商园林的比较研究”包括三个层次:扬州与广州的城市发展特点之比较,扬州盐商与广州行商特质之比较,扬州盐商园林与广州行商园林特色之比较;其中当以后者为重点,并以18—19世纪为时间区段。从比较中可获知共同的规律、把握各自的特色,为推动扬、广两座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与发展,发挥积极的作用。
盐商园林;行商园林;比较研究;传承借鉴
1 园林兴造对城市格局的影响
城市的生机是促进园林建设发展的活力。不同城市的发展机理牵带着不同特质的园林艺术。扬州与广州都是千年商业城市,各自都有自己最为辉煌的历史时期。扬州地兼漕、盐、河三者之利,仅全国每年承运漕粮的南北运船六、七千只,可带运126万石的免税货物。广州“通海夷道”,利尽南海、沟通二洋,每年有近百艘海轮进出口大量东西方商品。风帆时代水上交通的发达带来扬州和广州的繁荣及园林建设的发展。宋代扬州与广州都出现过“宋三城”的现象,三城周围的园林景观可想而知一定是很有趣味的,不同的只是扬州南北纵向排列,广州东西横向排列。
扬州是一处屡毁屡兴的神奇之地,在多次改朝换代之中沦为废城,但不久, “扬州繁华以盐盛”[1]。从“吴城邗”至清末,其间有三度大复兴。第一次在西汉初年,吴王刘濞招集流亡人口,恢复农耕生产,东煮海水为盐,西开铜山铸钱,并开挖运盐河沟通东西往来,街道“车毂相击、人肩相摩”[2],住宅密集、乐声不绝,是为象征。第二次繁荣在中晚唐时期,扬州号称“盐筴要区”,“维扬天下一大都会也,舟车之辐辏,高贾之萃居”[3]。谚称“扬(扬州)一益(成都)二”。夜市灯火,“扬州富秸甲天下”[4]。
清康雍乾时期是扬州在封建社会第三个发展高潮。广陵一城之地,鬻海为盐,“百货通,利尽四海”[5]。康熙、乾隆6次“南巡”,刺激了扬州政治、经济和文化地位的上升,使之成为世界上的八大都会城市之一。连绵不断的园林将古城与平山堂风景区融为一体,拓展了城市良好的生活空间(图1)。
广州在朝代更换的历史沧桑中也多次遭受严重破坏,从南越国的覆没到南汉国的毁灭,从宋元交替到明清屠城,都对古城造成极大的损害。只要形势稍安、海洋开放,就又奇迹般的得到恢复和发展。汉代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与江南大同俗,而杨越多焉。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水经注》记载广州“斯诚海岛膏腴之地,宜为都邑”。《隋书•食货志》称广州为六朝一大都会,“工贾竟臻,米盐商,盈衢满肆”。《全唐书》记载广州“雄藩夷之宝货,冠吴越之繁华”。宋代广州设市舶司,黄埔港已开发,西洋船只日增。“宋三城”的发展形态,同扬州一横一竖遥相呼应。明清对外贸易虽时开时闭,总体上还是最为辉煌的上升时期,并促进了中西园林艺术的交流发展。行商在西关以西荔枝湾及珠江以南构筑风景园林,使城区得到延伸发展(图2)。
历史证明,凡是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商业发达的时代,就是园林事业处于发展的阶段。只要具备造园的条件——起码具备造园的土地空间政策及正常人性化的园林美学意识,我国园林事业必将依据各地的个性特色获得一个划时代的进步。
图1 瘦西湖到平山堂沿途盐商园林荟萃
图2 十三行开拓了城市风景园林
2 园林兴造中的商业发展动力
造园多为两种人,一是文人、一是商人。本文所涉盐商、行商均为垄断性的商贸集团。扬州盐商形成因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实现疏销积引的“纲盐制”政策[6],将原来分散的盐运商组成商纲,结纲行运,赋予盐商垄断特权和资格世袭化,从而形成了中国封建社会晚期最大的商业资本集团、封建政府的特许商人——扬州“盐商”或曰“淮商”。清初沿袭眀制,这种政策延续至清末,“四方豪商大贾,麟集糜至,侨寄户居者不下数十万”[7]。很多扬州盐商,并非当地人,分别来自晋陕、鲁豫、徽州、湘鄂、闽赣、江浙,尤以徽州为多。当时扬州竞相兴建商务会馆,显示了颇具特色的会馆文化和商帮文化。
广州行商承接提升了明代“朝贡贸易”体制中具有官方外事部门性质的“牙人”角色,进入清代为应对中西国际贸易活动,由国家特许、以半官半民经营模式,形成了有一套约束市场商业经济人事之行商制度的垄断商业团体,“沿明之习,命曰十三行”[8]。
从康熙二十四(1685年)年起至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广州十三行存活了156年。十三行 “一口通商”,垄断中国对外贸易85年,上承唐宋市舶、下启五口开放,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扮演了某种特别的角色。“十三行”已经成为一个具有时间概念、空间概念、经济社会学内涵的综合性学术名词。它涉及到从广州、广东上至全国,乃至国际社会方方面面的内容。同盐商一样,广州行商成员很大一部分来自外省。行商同时受到来自官府、洋人两个方面的制约。行商发家之后,只有少量资金投资再生产,大量资金被迫捐“公”及进行居住园林建设。
扬州盐商腰缠万贯,其多者挟资千万,少者也有百万,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9]。当盐商在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后,追求居所住宅的舒服和气派。建造园林会集宾朋,炫耀财富,一时竞相治园蔚然成风。正如惺庵居士《望江南百调》所云:“扬州好,侨寓半官场,购买园亭宾亦主,经营盐典仕而商,富贵不归乡。”如当时有名的影园、嘉树园、休园、王氏园均为郑氏家族所建。18世纪的盐商巨头江春,一人就拥有随月读书楼、秋声馆、水南别墅、东园、江园、康山草堂、深庄等多处园林别业。俗称“四元宝”的黄晟、黄履暹、黄履昊、黄履昴四兄弟,分别筑有易园、四桥烟雨(乾隆赐名)、容园、别圃等园林。布满瘦西湖两岸的园林更多是盐商所筑[10]。
正如黄启臣先生所言:“纵观明清广东商人的商业资本的主要流向趋势,则是相当多数商人,把积累起来的相当多的一部分商业资本用于购买土地宅屋,与土地相结合,转化为土地资本。”[11]建设豪华宅院,是明清商人使用商业资本的重要选择。他们暂时还看不到工业资本、金融资本发展的大好势头。
1776年,广州行商潘启在河南乌龙岗下,运粮河之西置地,界至海边(即珠江边),背山面水,建祠开基,并于河上架建了漱珠桥、环珠桥、跃龙桥。潘启及其后代在此经营宅园近百年。据记载,潘有为建有六松园、南雪巢、橘绿橙黄山馆、看篆楼等。潘有度建有漱石山房、义松堂、南墅。潘正兴建有万松山房、风月琴樽舫。潘正衡建有晚春阁、黎斋、船屋山庄、菜根园。潘正亨建有海天闲话阁(今留有“海天四望”街名),潘定桂建有三十六草堂,潘飞声建有花语楼,潘正炜(别号“听风楼主人”)有清华池馆、秋江池馆、望琼仙馆、听帆楼,以及其孙辈所建之养志园等。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是一个庞大的园林群,其规模是,关门有河、连街跨桥。[12]
早在18世纪初期,一个姓陈的增城人在广州开了洋行。他主要在澳洲、新西兰一带做生意,发了大财。1740-1760年,在其居住地海幢寺附近建有私家园林,史称陈氏花园。据谢兰生的《过溪峡陈氏废园》诗云:“高高下下见亭台,尺寸都从手剪裁” 。
伍国莹(1731—1800)自闽入粤,定籍南海。乾隆四十七年(1783年)创办怡和行。 其“伍家花园”又叫“伍园”或“浩官花园”,用地2000多井,龙溪水可入园中大湖,名安海乡。园中之院粤雅堂、宝纶楼、听钟楼、揖山楼、听涛楼、延晖楼、枕流室等景点一个比一个美。行商伍崇曜另在西关建有粤海堂、竹洲花坞、书库琴亭、洞房连闼、傍山带红等园庭之胜,可与另一豪商潘士成的海山仙馆相埒。白鹅潭附近另建有“爱远楼”观江景。园中日常生活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穷奢极欲。[13]
3 园林兴造综合景观艺术特色
盐商园林遗产丰富,行商园林几乎全军覆没。“盐商园林”可与“扬州园林”等代;行商园林只存一方水面。丰富的文史资料和实物遗存是研究扬州园林最好的依据,总结其艺术特色有如下几点。
3.1 集结成群、规模庞大
不同于小而分散的苏州文人园林,扬州盐商巨贾建造园林、集结成群。如老城区花园巷园林群有寄啸山庄、片石山房、小盘谷、棣园、秋声馆等,东关街园林群主要所有小玲珑山馆、寿芝园、百尺梧桐阁、逸圃。构成完整连续景观最成功的当属瘦西湖园林群,两岸二十四景别墅园林,鳞次栉比,尤其从旧府城北门至西北蜀岗一线,私家园林繁密相接,间杂一些寺庙、祠堂、酒楼,呈“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图3 )的“长卷式”盛景。蜀岗的平山堂为扬州的园林分布提供了导标。长卷式分布的缘由:除地形水系特征外,还与满足皇上游赏方便、商人相互攀比斗胜有关。
广州行商园林也具有相对集中的特点。有清一代,广州城市主要发展地带是西关和河南。西关为洋商居住区、外贸集中区,行商的业务活动主要在西关。西关荔枝湾具有悠久的造园历史和先天的造园环境条件,故许多行商园林多选择荔枝湾一带造园。河南为行商集中居住的新型城区,土地宽阔,自然条件优越,当然也是行商园林集中兴建的地带。但诸多行商园林并无统一的景观游览线和空间照应。
3.2 色彩艳丽,综合南北风格
盐商园林既擅南方园林灵活多变、水陆互渗的特色,又因瞄准京城格调而有意吸收了皇家园林室内室外之工程则例,故追求皇家色彩,反映了商贾内心炫耀多欲,显示财力的心理。为迎奉最高权力、取悦皇帝、好大夸富,采用北方京式大尺度、高格调的标准,则理所必然。如室内多陈设古砚、玉尺、如意、日圭、嘉量、奇峰异石之类,两岸园林建筑体量均取高大的内务府工程模式,“假山则堆积玲珑、画阁则辉煌金碧”(图4)。
行商园林也注意到南北风格的异同之处。丽泉洋行行商潘长耀于19世纪初在西关营造私家园林,外国人称之为“宫殿式的住宅和花园”。围墙或花墙之内是庭院,仿佛园中之园,外边则是较为开放的水面景观。水面上有景石、珍禽,有雕饰的游艇。花园中有假山。临水的凉亭,塑荷叶为盖,至为罕见(图 5)。 “暗舫绿波,月明时候”,正是“六月荔初红,骊珠映水浓”。[14]海山仙馆兴建时,主动广泛吸纳南北众家之长,结合自身特色环境,一下子跨越了岭南乡土建筑自发演变的漫长时段。
图3 盐商园林的盛世景观
图4 宫庭般艳丽的扬州园林建筑
3.3 中西合璧,以开风气为荣
就在同一个世纪,欧洲出现了中英混合式风格的园林。西学东渐,扬州园林也采用了西洋建筑、水法、绘画等艺术理念。商家受行政体制、意识形态束缚相对较少,而追求新奇时髦,乐于摆设自鸣钟、螺甸器、铜瓷器、玻璃镜、大理石插板、西洋壁画等。如寄啸山庄的玉秀楼采用了中西合璧建筑构造样式。江春净香园怡性堂,“仿效西洋人制法,前设栏楯,构深屋,望之如数十百千层,一旋一折,目炫足惧,惟闻钟声,令人依声而转”。建筑表皮画山河岛屿,对面设影灯;“上开天窗盈尺,令天光云影相摩荡”[15]。看来建筑物理的声学、光学都用上了。
广州行商园林是中国商品经济和对外贸易日益发达的产物,必然受西洋建筑文化的影响,可谓中国古典园林到现代园林的转型期作品。如海山仙馆使用了大量的西方装饰元素。据中法《黄埔条约》法方随团医生伊凡(D r. Y v a n)记载:“这座迷人的宫殿,就像玻璃屋一样。…… 所有房间的装饰都体现了欧洲奢华与中国典雅艺术的融合:有华丽的镜子,英式和法式的钟表,以及本地特产的玩具和象牙饰品。”[16]故宫玻璃镜子、钟表都是通过广州十三行引进的。行商们利用自己的优势,率先把西方物品应用到家居装饰中。
图6 岭南古典园林的最后绝作——海山仙馆
3.4 亲水畅气、建筑配景佳妙
如瘦西湖千园千面无一雷同。《扬州画舫录》卷十《虹桥录上》载:倚虹园之胜在于水,水之胜在于厅。建筑规整院落层层,三面环水多有造诣。清交素友、往来如织。因亲水临水广设水厅,窗牅洞开,晨餐夕膳,湖光芳气尽入园中。四桥烟雨的锦镜阁夹河而建成悬楼,熙春台临水而设照耀水中,还有许多景点借水而建的水廊、水阁、水馆、水堂更是多不胜数。尤其亭桥白塔,对景相望,充分体现出扬州园林建筑与水配置的造景妙趣。扬州园林水景空间的总体效果比苏州园林开阔,比杭城大西湖则显得紧凑。
行商园林依靠珠江、河涌、湖池水体取景,因山体势微,多借助岭南佳果树木营造如荫如盖遮阳比较舒适的游赏空间。海山仙馆“一大池,广约百亩,许其水,直通珠江,隆冬不涸。微波渺瀰,足以泛舟。面池一堂,极宽敞,左右廊庑回缭,栏楯周匝,雕镂藻饰,无不工徴。”[17]内部“厅堂”紧依“大池”,建筑围绕中心水域分布,曲廊高挑为防咸潮涨落,通过水体形成降温阴凉小气候,获得“曲房媥娟而冬燠兮,高馆爣阆而夏凉”[18]的效果(图6)。庭院外部则通过“一湾清水绿,两岸荔枝红”的线型景观,组织起更大范围的公共游赏空间。
3.5 植物造景,发挥乡土特色
植物题材在瘦西湖园林景观中的作用十分突出。如平岗艳雪以梅胜,临水红霞以桃胜,卷石洞天以怪石老木胜,万松叠翠以竹胜,石壁流淙则以水石胜。“邗上农桑”,“杏花村舍”等农耕文明景观当然以桑、杏等果木造景为主。明代计成在扬州造影园,“前后夹水、隔水蜀岗,……柳万屯,荷千余顷,蕉、苇生之水清而多鱼,鱼棹往来不绝”[19]。看来善用喜水植物造景,更具地域性特色。
3.6 做工精致、体现细腻作风
扬州园林建筑是北方“官式”与南方“民式”的一种中介体。这与交通发达、四商杂处、恭迎清帝、技艺荟萃有关。徽商建园大量引进徽州工匠,使徽派艺术手法融合到扬州园林之中,如徽雕艺术都是一些经典。因同属下江地区,扬州园林中的苏州技法及其灵秀作风,也是引进吸收而来,且成就典型。
广州行商园林建筑也是很有个性特色的。潘长耀的整体庭园中,两层楼房占有较大比例。楼上有敞厅、游廊或露台,往来相通,建筑装修雅致精美。相传有1844年法国人拍的该园的照片存于外国博物馆。 伍园祠道入园,北有土地庙,南侧有荷塘、竹林直至万松园。园北达珠江,可眺望“珠海波光”胜景。珠江虽可望不可及,但关门为湖,可借阅江景。可惜占地约百亩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今仅遗留一小段红砂岩磨石砌的墙基,据考为伍家祠堂遗存。
4 商家园林的历史使命与归属
清代盐商分有场商、窝商、运商、总商等不同身份。“园林多是宅,无园不安家”。扬州200多处园林几乎均为盐商兴造。 扬州盐商园林除了供自身赏乐,更大的一个目标是服务最高权力六次巡游江南,以博取欢心。另有动机是保有皇权特许的盐业垄断权,在盐务中希望权力给予“加价”、“加耗”、“帑本”等特殊政策。政府为了税收,在扬州设有巡盐御史、盐运使、盐法道、管盐同知、通判、知事、经历、主簿等官僚。这些官员的薪俸,除了朝廷支付一部分,大量的“养廉银”均由盐商支付。不公开的“程仪”、“规礼”、“别敬”等“盈千累万”的贿银,也得出自盐商[20]。 权力“视商家为可啖之物,强索硬要,不厌不休”(《李熙奏折)。盐务“官无论大小,职无论文武,皆视为利薮,照引分肥”(《两淮盐法志》)。捐输不敷、盐课积欠,抬高盐价、民怨鼎沸之时,进一步促进盐运的垄断而形成恶性循环。其中某些盐商免不了要破产。商业破产,园林岂能完好地保存下去?终致一代名园废弃。
相对而言,盐商园林保留下来的遗产是中国五大商帮园林中较为丰富的。如今扬州最经典的园林还是这些盐商私家园林(图7 )。
图7 盐商园林在全国占有造园艺术的制高点
广州行商看起来直属中央的“官商”、“国商”、“红顶子商”,也分总商、行商,福潮行、本地行、琼货行等等名目,监督管理“洋商”、“外商”也是他们的光荣政治任务。整个通商口岸看起来也很美:“金山珠海、天子南库”,园林兴盛、覆压数公里。经营中有了什么“保商”、“商欠”等问题,有时候就不免要出现破产、抄家、下狱、充军、杀头等悲惨景象。一些现象自然是跟盐商差不多,比如,向官府捐赠银两。遇到天灾要捐、遇到下水道不通要捐,这些都应该捐;遇到镇压农民起义要捐、遇到升官要捐、遇到战争要捐、遇到城市丢失了要捐、遇到他人欠洋人的债要捐、遇到皇亲国戚来上任要捐……,常使作行商的人感到不如做条狗。你想退出不做都还要捐很多银子!
美国动物学家、作家及博物学家莫士(Edward.S.Morse 1838—1925)以伍园为例,研究中国园林的特色。澳大利亚旅行家费佛尔(lda Pfeiff,1797~1858)女士1840 年讲道:“建筑本身非常大,有着宽阔精致的平台。透过窗户可看到内部的庭院⋯⋯”,园中之院粤雅堂、宝纶楼、听钟楼、揖山楼、听涛楼、延晖楼、枕流室等景点一个比一个美[21]。然而行商倒霉的时候,就是行商园林倒霉的时候。
从当年外销画中,可见伍家花园的部分风貌(图8)。水面虽不辽阔,但水道深远,景观丰盈;平台、凉亭、廊桥,榕树、芭蕉、盆花,颇具岭南特色。 1903年日刊行的“广州地图”中,伍氏花园还是重要的地标。可惜后来很快都消失了。
图8 建于1803年的行商伍家花园
广州行商园林有个特殊的功能,接待洋人办外交,发挥国宾馆的作用。1835年所建“园中之园”万松园,后转为接待洋人之用。伍氏后人伍卓余诗抄《万松园杂感》云:“有太湖石屹立门内云头雨脚,洞穴玲珑高丈余”,有米元章题名。池广数亩、曲通溪涧、架以长短石桥,旁倚楼阁、倒影如画。水口有闸,与溪涧相通,昔时池中常泊画舫。有水月宫,山踞山巅。垣外即海幢寺大雄宝殿,内外古木参天仿如仙山楼阁倒影池中,别饶佳趣”。每月八日,行商派员让洋商早出晚归到此一游(放放风)。
广州行商园林中最为不幸的是海山仙馆——这一岭南地区规模最大、艺术水平最高、文化内涵最为丰富、接待外宾最为频繁、景观最为特别的南国古典园林。主人一死,园子就被瓜分、拆卖了,
潘仕诚(1804—1873年或稍后),也是靠行商外贸起家的。 广州城西荔枝湾,系南汉昌华苑故地。道光四年(1824年)南海人邱熙在此建成唐荔园。道光十年以后,唐荔园被潘仕成购得。潘仕成倾全力营构海山仙馆(原唐荔园成为海山仙馆的一部分),并在此进行一系列文化活动,所集法帖刻石等有一部分保留至今。潘仕成逝世之后,园产被官府籍没,因范围太大,只能分割拍卖。作为一座大型园林的海山仙馆只存在了四十余年,遗址在今荔湾公园西南部至珠江东岸—带。
5 结语
扬州盐商园林多是与官府关系密切、垄断两淮流域食盐的盐商经营建造的产物。乾隆皇帝下江南直接刺激了盐商园林的发展,客观上对扬州城市风景区建设产生了良好的作用。盐商园林的文化遗产已是研究并发扬中国古典园林艺术最好的范本之一。以园亭水景艺术取胜的盐商园林艺术应在今后的城市生态环境保护保育中发挥更大作用(图9 )。
广州“洋船争出是官商,……银钱堆满十三行。”十三行行商是被清政府指定专营对外贸易的半官半商组织。行商们借助垄断地位获得巨额财富,营建了许多大型私家园林,形成了广州最后一波古典园林的建设高潮。在进入世界商品流通时代,行商园林中出现了许许多多涉外活动:承担政府对外交涉的职能、定期供外商室外活动、接待应酬外国要员及其家属、西方先进器物在此试用或展示……。行商园林成了中西文化、科技、商务沟通、交流、碰撞的前沿地,具有历史文化纪念性的特质。希望行商园林的文化遗产得到有效的抢救与重视(图10)。
图9 古迹变博物馆胜过新建场馆
图10 行商潘家祠院可修缮为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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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蒋亚林
There are 3 levels in 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gardensbetween salt merchants of Yangzhou and Canton Hong merchants: thecomparison of characteristics of urban development between Yangzhouand Guangzhou, the comparison of particularity between salt merchantsof Yangzhou and Canton Hong merchants, and the comparison ofgarden’s feature between salt merchants of Yangzhou and CantonHong merchants; thereinto, we should put greater emphasis on thelatter and compare them in the time period of 18th -19th century. Wecan learn regular pattern from the comparison and grasp the respective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which will play a positive role in promoting the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wo famous historical and culturalcities — Yangzhou and Guangzhou.
garden of salt merchants ; garden of Canton Hongmerchants ; comparative study ; inheritance and reference
C 912
A
1674-4144(2017)-03-80(7)
杨宏烈,广州大学建筑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