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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新诗百年 对话丝路长安
——鱼化龙中国新诗百年长安论坛纪要

2017-07-31

延河(下半月) 2017年6期
关键词:新诗诗人诗歌
致敬新诗百年 对话丝路长安

——鱼化龙中国新诗百年长安论坛纪要

由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办,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与西安外事学院联合承办,华山论剑西凤酒品牌运营公司、e路诗语、新唐诗创造社协办的“鱼化龙中国新诗百年长安论坛”5月21日在西安举办。十余位诗坛名家围绕百年新诗展开话题,以漫谈的方式畅谈中国文化,探讨当前语境下的诗歌发展状况,现将嘉宾在论坛上的发言整理编辑如下,以飨读者。

百年新诗的创新与人性觉醒

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 叶延滨

非常高兴和同学们见面,百年新诗这个话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来说,确实很难说,其他大家还有话说,我就讲自己想说的说。

谈到百年新诗的时候,前不久《人民日报》专门用一版,找了谢冕、吴思敬和我,进行了访谈,书写百年新诗的新诗史。我讲了两个替百年新诗申辩的话题,着重谈了两个问题,常常指责中国新诗的两个话题。有人说,中国新诗一出来就要割裂历史,就反对旧诗,把中国传统割裂了!罪名特别大,对这一点,我做了一个回答。我说我们每家人都养过孩子,这个孩子出来的时候,他最早对这个世界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不是笑,不是拍巴掌,他是哭、是闹、是叫,这孩子一哭一闹一叫爹妈高兴了,爷爷奶奶也高兴了,为什么新诗诞生的时候哭几声、闹几声、叫几声,大家就对它指责那么多呢?第二,我们在座的都是年轻学子,我们常常知道有个青春期、叛逆期。叛逆期的时候作为新出现的新一代叛逆期,都是对已有东西采取一种怀疑,甚至否定的态度,因为他是新生的,这叫人之常情。我们对新生儿,我们对成长中的少年都有宽容的态度,知道叛逆和苦恼是新生命的证明,那么新诗是完全与旧诗不同的一种新生命,当他出来的时候,他喊几声,他叫几声,我就是我,这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恰恰证明他一开始就是一个与以前不同的,和几千年不同的一个崭新的一种生命,这个生命最重要的核心内容就是自由思想、自由表达、自由抒发人的个性,而这恰恰是我们以往所缺少的。

有一次我和中华诗词学会的老先生在一起,他也提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故事在报纸上讲就要讲的正经点,我就举了一个大家常见的现象。我说大家看我们散步的时候、遛狗的时候,大狗见了小狗,大狗不叫,小狗拼命叫,为什么?因为它弱小,它心里胆怯,所以它要给自己壮胆。新诗在100年前就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狗,面对几千年历史的大狗,它必须汪汪叫,给自己壮胆。我说100年过去了,现在不管有多少批评新诗的声音,新诗已经是一支沉稳迈步的大狗了,不管你怎么批评,还是有人喜欢新诗、还是有人热爱新诗,而且新诗在中国的文学史上已经有了不可动摇的位置。这就是我为新诗的诞生做的一个辩护。有人说中国有那么好的传统了,为什么需要新诗?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现在最火的是中华诗词大会,在中华诗词大会上最火的是那些能背诵的少男少女,包括我们诗刊的编辑。但是新诗和这一切不同在哪儿呢?当一个书读了几千年旧诗的人,新诗创作的要害就是过去的雪花一切都是别人的,我一定要写一朵我的雪花,如果这个雪花不是你的,而是杜甫的,那都不算数,这就是新诗的厉害。它厉害的就是下笔就能够看出真假,它是创造的,哪怕就是很小的一个创造也是属于你的一个鲜活生命的创造,因此新诗的本质是重新开启中国人灵魂深处的创造的基因和自由的基因。

第二点,中国百年新诗,人们会说有很多曾经写过新诗的人,他们也说这是一场错误的试验,他们说这是一场失败的证明。因此我在回答《人民日报》记者时我就讲,我说旧诗几千年的辉煌证明了我们中国历史的悠久和中国文化的绵长,是不可否定的。100年的新诗最好的记录了中华民族复兴的整个过程和任何其他文学相比,中国每一个诗人骄傲的是,在每个历史时期,中国诗歌都为这个历史提供了与这个时代相匹配的代表诗人和代表作,这是其他文学样式所没有的,旧诗也没有办到的。比如我们中国新中国成立的时候,我们不能否定贺敬之、郭小川,说到改革开放的时候我们会想到舒婷、顾城,以及一系列名字,而这一切有哪个文学能够跟新诗相匹配呢?它甚至对我们一种错误时代的痛苦的记录,用一种变形的方式表现出来,那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印记。比如天安门诗歌运动、大跃进歌谣等等,尽管非常粗线条、非常扭曲,但是它确实和这个时代紧紧扣在一起。在主流新诗发展中,它体现了中国人100年来文化复兴,思想解放的漫长过程中间的一个印记。因此对于新诗,无论如何人们怎么评价,100年新诗有两个重要成果:第一,百年前的中国新诗重新激发了中国人灵魂深处的那个创造的基因和追求自由的基因,它一改中国几千年不变的一种思维方式。第二,百年新诗的发展过程,无论有多少错,但是它都代表了100年来中国人思想解放、人性觉醒和民族复兴的过程,在每个历史时期都为这个时代贡献它的代表诗、代表作,我想有这两点,我们中国新诗百年都值得研讨。当然这里还有很多具体的,非常具像的例子,我曾经谈到我们在理论上,各家各个门派的理论如何互相沟通?比方说对于新诗百年不同时期人物的评价,众说纷纭,我们希望通过研讨给予历史客观的定位,对于中国新诗发展做出创造的都应该予以增进和给予足够的评价。比方说我们在今天这样一个自媒体时代,当诗歌从殿堂进入了卡拉OK厅的时候,我们诗歌怎么保持它的精神和与人精神向上的一种使命?这些都是需要研讨的。

所以我就开个头,我开头的这个题目就是中国百年新诗从诞生到今天,体现了中国人性觉醒、思想解放、追求自由和民族复兴的过程。

西部诗歌——中国百年诗歌的另一半

丝绸之路文化大使 肖云儒

我在百年诗歌论坛台上这些诗人里面是一个异数,从来没有写过诗,也不研究诗,但是我很愿意发言,因为诗歌营养了我,今天又让我遇到了很多老朋友。

咱们叫“新诗百年长安论坛”,我想,在百年新诗中,除了我们熟知的“五四”以来的整体诗歌潮流,其实还有另一半诗歌,另一半诗歌史,那就是西部诗歌和西部诗歌史。如果我们从现代诗比较繁茂的上世纪30年代算起,至今已经80多年了,80多年中中国西部诗歌一直自成体系,一直在中国诗坛发出自己强劲的声音。

翻开中国当代文学史,从1940年代以来,在中国当代文学诗歌篇目里,单独立章、单独立节的,竟然70%、80%是西部诗歌。刚刚叶延滨先生谈到的贺敬之,还有郭小川、李季、闻捷,以及反右后流落西部的艾青,都是文学史上立专章论述的大诗人。后来,西部诗歌又形成了若干群体,每个群体都有代表性人物在青史留名。譬如青海以昌耀和吉狄马加为核心的诗群,新疆的周涛、杨牧、章德益,四川的流沙河、梁上泉、雁翼,云南的公刘、周良沛、白桦,陕西的胡征、戈壁舟、魏钢焰等等。

在中国现代诗坛上,整个西部诗人、西部诗歌一直非常有发言权。我记得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次全国诗歌评奖,评的是诗集,10部得奖,4部是西部的,好像有艾青、杨牧、周涛几位。它是中国诗歌版图上一个不可忽视的板块和流脉,它可以远溯到古代的“边塞诗”中去。

“边塞诗”千百年来一直在中国诗歌的宇空中回荡,也一直在文学史和诗歌史中占有着专章专节。高适、岑参、王昌龄,包括王维、李白的一些诗歌,谁不会吟两句呢?

尽管西部地区有点滞后和封闭,长期占领不了舆论的中心舞台,但为什么从古代的边塞诗到现当代的西部诗,始终生生不灭,始终那么有质感、有力度呢?包括不属于西部的海子,为什么西部的柴达木为他搞那么大的纪念馆,且引发了当地和外地那么多人向往?肯定有很深刻的原因。那是因为海子与柴达木都有梦幻般的追寻,都有为梦想永不回头的执着。西部就是这样,一直以自己的精神气质给整个中华民族输钙、输血,它输送的是“强力钙”,是“狼血”!一部中国史证明,每当中原王朝萎靡,中国人精神萎靡,西部便周期性地开始输血输钙,使中华民族一度又一度复壮而生生不息!

我斗胆说,在古代开封,只能产生城市经济初萌期的市井生活写照《金瓶梅》。在清代的北京,只能产生王朝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时,种种悲欢离合拌和着人性在窒息中觉醒的《红楼梦》。在汉末群雄割据争霸的中原,也只能产生权谋和武力交相上演的《三国演义》。只有在无比艰险困苦又无比苍凉而诗性的西部,才能够产生魔幻的、浪漫的、悲怆的,坚定到不屈不挠的《西游记》,产生它所描绘的那个被理想牵引、被意志支撑、被艰苦驱动的不息前进的群体。西部就是以这样一种东西,一种唐吉诃德式的诗性浪漫气质,给我们民族以营养。儒家的长期浸渍熏陶,使汉民族过于重权谋、谋略和策略,而西部那诗歌般的气质、诗歌般的情怀,则一直在给中华民族输送着另一种东西。

如主持人所说,我的确这几年以75岁左右的高龄,坐汽车走了几趟丝路,十六国八万华里。这与“一带一路”的热潮乍起当然有关,其实更重要的是我内在的生命需求和事业需求。作为一个南方来的西部人,在西部和丝路上不断补钙输血,终生不能停止也须臾不可中断。作为一个对西部文化思考研究了30多年的学人,又怎么能放过这些行走丝路、目击丝路、体验丝路的大好机遇?我觉得,走丝路的过程就是追寻诗歌、阅读西部诗篇的过程。长安、敦煌、甘州、瓜州、凉州、高昌、疏勒、龟兹、怛拉兹、碎叶、伊塞克湖、撒马尔罕……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诗歌在陪伴你。吉尔吉斯斯坦的碎叶城是李白的出生地,他的父亲叫李客,从这个“客”字中,我们不是能够感受到一丝客居异域的飘泊感和苍凉感吗?李白对于中国诗歌乃至于中华民族精神为什么那么重要?我个人觉得,除了他对唐诗和诗歌创作本身意义,更是因为李白敢于冲破了礼教几千年的束缚,呐喊出中国人的真性情真生命。他有梦,有醉。梦,使他永葆真生命真追求;醉,使他敢于用真感情真诗行说出真生命真追求!这就是李白。他在气质上属于他的出生地——西部和丝路,他不仅给我们输送了诗歌之美、更有气质之豪,精神之钙。

所以我想我们在谈百年诗歌的时候,千万不要忽略了整整七、八十年代发生在西部的关于诗的黄钟大吕的故事。我们今天在座的,叶延滨其实是西部诗人,四川人生长在陕西、成长于延安。阎安先生用他影响巨大的诗,证明了西部骨子里的现代感。燎原先生我们交往不多,但是我跟很多人谈过他。还有李震先生,中国诗歌论坛上的一位西部的发声者,还有尚飞鹏、秦巴子、高凯各位。你看,在这个百年诗歌讲台上,西部,西部诗,西部诗人,不也是半壁江山吗?今天论坛的这个结构,跟中国诗歌百年史的结构真是有点类似。

我想强调一下的是,“一带一路”大方略,的确给中国诗歌和中国西部诗歌提供了一个历史机遇。“一带一路”是经济的、社会的、政治的战略实践,这种实践行为不能够直接转化为诗歌,如果谁企图直接将其转化为诗歌,那叫庸俗社会学。但是它提供了一个机遇,在我们面前拓展了一片非常阔大的天地,包括题材,更包括眼界和视界,情绪场域和心理场域。同时也为西部诗人拓展了一个非常大非常新的内世界,生命和情怀的内空间。丝路热将会给中国诗歌、西部诗歌输送国际化视野、输送大生命感觉,因为在西部丝路上人与大自然直接面对,常常会启悟你跳出三界之外,扣问大宇宙和大生命,做深掘性也是超越性的反思,将一种骨感和钙质,输送到社会、历史、人生中去。

所以,不知大家是否感觉到,西部诗歌的确来到了一个关口,出关便会有新的风景。在这个关口,第一,我们千万不要用庸俗化的方式,将丝路的社会经济行为直接转化为诗歌审美;第二,我们也千万不要错过机遇,错过社会与历史大局面给予西部诗人、乃至于中国诗人提供的新的诗歌语境,新的诗歌美学天地。

我对举办今天论坛的西安外事学院和黄藤董事长比较熟悉,他个人从年轻时起就很爱写诗,一直到“白了少年头”的今天,还不断在写。他是把大学教育当作诗来写的。什么是教育?教育其实就是给青少年心里播撒梦的种子的这么一个事业,就是让青少年的散文化生命迸发出诗美创造光彩的这么一个事业。黄藤先生爱教育,爱青年,自己也活得有诗有梦。他在青年学子的心田上播下理想与爱、知识与能力的种子,自己也便永远有了青春活力。别看而今熬出了满头银丝,不也依然还是一个“白头少年”吗?

诗是日常生活的表达

四川省作协副主席 梁平

很高兴能够到西安来,我们在座的人,他们的胆比较大,我的胆比较小,而且一个老年人比较规范自己,在这里不敢乱说话。就像我在成都一样,一去草堂就有敬畏,像我们写点文字的人到了西安来,我们盛唐的长安,应该有敬畏,所以我在这里说两句。

中国新诗百年,可能我们从事诗歌写作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会,在什么样的场合、在什么样的地方,可能都会有一些思考,因为新诗百年这个数字已经不是很短了,在历史长河中它也短,但是就一个文学门类,就一次新文化运动所诞生的中国的新诗,应该100年不短了。最近我正在做一个比较大的政府工程,正在编选中国新诗百年的年代学,这个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有多了,为什么叫年代学呢?100年我们分10年一卷,这跟我们目前在市面上和正在运作的中国新诗百年的选本,至少是我现在没有看到有重复的,我们是选人头,再带他的作品。在做这么一个工作,这是一个政府行为,10卷本。我在进行这个工作中,还联合了几个高校的教师这一块做,我就发现了几个问题,中国新诗百年,我这个话说起来只是我的一些感受,因为在做一个事情,可能就会有一些发现。100年对于中国诗人承担的这个责任是艰巨的、是重大的,而且我们能够看到的成就那也应该是辉煌的。我极赞同刚才延滨对中国新诗百年的判定,是非常有价值、有希望的评估,这个是我认同的。但是我们认真想一想中国新诗百年,实际上在中国新诗百年发展的进程中,它的有效期会大打折扣。因为我是利用10年在做这样的工作,现在我们一提中国新诗发展100年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这个话有点悲观,真正的有效期就50年,接近一半,或者一半多一点。

从新文化运动以来,10年、20年间它是有效的,而且是非常好的一个发展,刚才延滨兄也谈到了这么一个过程。但是随之而来的接近20年的战乱,战乱时期就是中国新诗百年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诗人。因为战争,或者诗歌那个时候成为一种工具,它为革命取得了推动作用。它作为百年新诗,只有一个功能起到了作用,就是革命的武器,也有革命的诗人出现。但是我一直认为诗歌的发展,新诗的发展,一直有两个功能,或者要承担两个责任,一个责任就是艺术探索、艺术创新的发展,这么一个责任是我们诗人应该承担的;另一个就是对社会要承担的责任。我认为中国新诗发展100年,任何一个时期,这两个责任它都不可以任意去掉一个。讲到这两个责任的时候,在我们战争时期,有外来敌人的入侵,有我们自己的内在,这就接近到20年,这20年尽管也出现了一些很小众、很个别的一些诗人,但是他对于中国新诗的发展,中国新诗要和整个世界的新诗接轨,或者同台表演,进入世界诗歌之林,它不是一个发展,甚至从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新诗发展,它是一种滞后、是一种停顿。新中国建立以后,1949年开始,刚才谈到了大跃进诗歌,它是对制度、对社会、对人民发自内心的一种欢呼雀跃,那样的新诗,我们现在来看,我们认真对这100年的新诗做一次检阅,那样的一个发展,它依然和战争带来的伤害是一样的,新诗那个时候主要成为了一种工具,成为了一种社会的工具。1949年到1979年,这中间我不说大家都很明白,这期间基本上我们的新诗由小众的由很顽强的地下诗人在做诗歌艺术的探索,对中国新诗艺术的发展也在做艰辛的努力。但是整整30年,1949年—1979年,改革开放前夕,人民几乎是不能发声,新诗的发展几乎已经偏离了新诗的探索和世界之林接轨的这么一个舞台,几乎是下台了,如果我们给它打折扣,它对中国新诗发展在这100年中也有贡献的话,这个折扣打的就稍微大了一点,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我们在中国新诗百年的发展,在我看来诗人承担了100年的重负,但是真正的有意义的探索、有意义的发展、有效的发展也就50来年,将近打一半折扣,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刚才阎安主席谈到了,应该说新文化运动以来,在整个中国新诗发展中,我们把它说成高潮也罢,把它说成雷电也罢,那20年代、30年代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而且这个作用是和它的发展相匹配的。但是我们新中国在我的记忆中应该也有几次高潮,我们新中国刚开始50年代的新民歌运动,4亿人民、4亿诗人,人人都在写诗,那应该算一次高潮,但是我们留下来的,我们这样诗歌有效的写作,能够给我们留下什么东西呢?这是一次高潮。第二次高潮,应该就是80年代的高潮了,而80年代的一次高潮和50年代、60年代这样的高潮,我认为50年代的高潮,它实际上这样的一种诗歌高潮,全民的诗歌运动,它给了诗歌的,现在我说一句不怕受批评的话,它更多的是给新诗发展的一种伤害。到了80年代,这一次高潮几乎也算是汪洋了,年纪稍微长一点的,80年代都经历过了,而且延滨老师在80年代评出了十大杰出年轻诗人。在成都工人文化宫搞的一次命名的颁奖活动,那个场子所有的门窗被拉破了。里面可以容纳200多人的这么一个场子挤进了500多人,警察调来了将近100人在外面维持秩序,上台的10位诗人,包括叶延滨在内,几乎被唇膏被口水把脸的涂烂了,那就是一次疯狂,比现在所有的个性到任何一个场地、任何一个场合,都不亚于那种冲动。但是这两次高潮是近30年人民的发声,诗歌为人民代言,有了80年代这样一个高潮,好在80年代这次高潮,包括把地下的在做努力的一些优秀的诗人都呈现出来了,都推到了前台了,但是代价也很惨重。再有一次高潮就是2008年9月前的汶川地震,诗歌也汪洋了,也高潮了,但是是数以20万计人的死亡。我想诗歌假如没有这些高潮,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你说它陷入低谷也好、你说它一直在萎靡不振也好,事实上低谷和萎靡不振都是不准确的,诗歌就应该回到安静的位置上,要安安静静的写作,要虚度光阴,找到我们心灵的那种安静。我想诗歌还真不需要高潮,一旦有了高潮,我们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我们整个诗歌有回暖的趋势,而这样的一个回暖,我认为它无论是在中国新诗百年这样一个由头也好,还是真正的人民生活已经对应诗意这样的一种生活,再加上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微信、手机、网络给了我们诗歌的很多空间,而且这样的一种不算高潮,但是现在这个诗歌的这样一种回暖,它是诗歌作为人民老百姓的一种生活方式。很多地方这种诗歌的活动,这种诗意已经进入到大家的生活方式,晚上睡觉在手机上听一首朗诵的诗歌,慢慢入睡,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手机听那么一两首诗歌的朗诵,还不包括我们在电视上去看,去参加诗歌朗诵会等等。

我觉得100年新诗走到今天,这样的一种回暖,它对于我们新诗的发展是健康有益的,回暖不等于高潮。我个人不希望看到轰轰烈烈的诗歌的高潮、诗歌的运动,而我希望看到我们的诗歌,能够真正进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诗的长安:现代诗人与大雁塔

《作家》主编 宗仁发

我干的活是编辑,编辑应该是坐在桌子前面看稿子、改稿子,不是坐在这个地方说话。说话我来说是很恐惧的一件事情。我前两天在手机上看到一个视频,一个知名教授批评某电视台的军事节目,说他们请的某个专家一会儿谈中东问题,一会儿谈拉美问题;一会儿谈军舰,一会儿谈火炮。这种什么都能谈的专家太可怕了,什么都懂的人可能什么都不懂,所以作为一个应该在幕后待着的编辑,跑到台上说话的时候我就很害怕。尤其是面对论坛标示的这样一个有理论高度的题目,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题目叫“新诗百年与长安论坛”,挺有意思。为什么叫长安论坛,不叫西安论坛呢?好像西安的一个诗人这样说过:“西安有了诗歌,就叫长安;西安没有诗歌,就叫西安”。因为今天的论坛话题中有新诗,那今天就不叫西安论坛,我们就叫长安论坛。这个话我没记错的话,是西安诗人伊沙说的。

既然在长安讨论百年新诗的问题,刚才梁平兄把新诗百年该打掉的折扣算了算,去了些虚数,也就有算了五六十年。近现代部分就先不提了,我就说一说50年代后的这一段。从50年代开始,新诗发展变化的轨迹还真都能在长安找到些蛛丝马迹,再具体点说就是与我们长安的大雁塔有很大的关系。1956年的时候,著名诗人冯至到西安来考察,写下了一首诗,叫《登大雁塔》,当然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肯定是一种颂歌,是对新社会的一种赞美,内容有些空泛,就是非常简单的赞美,这也好,那也好,在冯至的眼里当时的社会没有一件事不好,没有一个人不好,什么都是好的。“我们的山河是这样完整/乐游原上不会再有人/对着无限好的夕阳/惋惜它接近了黄昏”。就是些这么简单直白的诗句。到了朦胧诗时期,杨练也写过《大雁塔》,这个“大雁塔”和冯至的“大雁塔”就不一样,他的诗是有很多承载的,写民族、历史、文化等等,有理想主义的东西,也很富有激情。可以称之为史诗的一种风格。但是到了今天再看,仍显得缺少些什么,或者说也是另一种代言人式的表达。到了80年代中期,韩东又写了一首大雁塔,叫《有关大雁塔》,这是86、87年时候发出来的,这首《有关大雁塔》是第三代诗人和朦胧诗分野的一个标志性作品,诗中的句子大家都知道:“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什么/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这首诗把朦胧诗的那种大词都给解构掉了。

关于自己和朦胧诗之间的关系,韩东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长兄为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从文学承接关系上讲,第三代诗人的父亲是缺席的。既然父亲缺席了,就以朦胧诗人这些长兄代为长辈吧。当然,他们又不愿跟着他们这些朦胧诗人后面亦步亦趋,所以他们就要“打倒北岛”,前面有杨练的大雁塔,韩东咱就来个《有关大雁塔》。这些都是新诗非常重要的节点。到了2000年后,于坚到西安写了一组诗叫《长安行》,里面也有一首诗写的大雁塔,在这首《大雁塔》里,他表达了对大雁塔的敬畏之情,最后跪下来面对大雁塔。“在长安/天气就是紫气/鱼贯而入买了票/我们钻进雁塔/要看看大唐朝的肚子里/凌空高蹈的都是什么/顺着楼梯爬上去/到第七层又滚滚下来/就是帝王也不能例外/那里是顶伟大的容器/蒙尘纳垢/千年过去了/不动/尊重上蹿下跳之后/空虚/感到自己的肉太轻/一向恐惧的那些/太轻一向重视的那些/太轻不足为凭/收起乖戾的羽毛/我跟着古代的老百姓/跟着皇帝/跟着僧人和使者/跟着李白/跟着长安/默默跪下来”。这一组诗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当时诗江湖网站上,沈浩波、杨黎等诗人发帖子批评于坚这组诗。于坚自己则认为这组诗是他创作的一次重要转变。“我终于把‘先锋’这顶欧洲礼帽从我头上甩掉了。我再次像三十年前那样,一个人,一意孤行。不同的是,那时候我是某个先锋派向日葵上的一粒瓜子。如今,我只是一个汉语诗人而已,汉语的一个叫做于坚的容器。”

这样数下来,作为新诗史上的几位重要诗人,包括被鲁迅称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的冯至,包括杨炼、韩东、于坚,他们创作观念变化的轨迹还真是都与我们长安、与大雁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而且每一次变化似乎都预示着新诗创作某种思潮的兴衰。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慢慢去找寻,慢慢去琢磨的。

重构新的诗歌秩序

陕西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 薛保勤

今天,我们在这里,以百年诗歌为题,回望评点中国新诗走过的一百个年头。我们在纪念这种我们已拥有百年的文学形式的同时,不应忘记或者说应当警醒的是,此时,中国新诗也正来到了一个关于立场、方向、情怀、传播的临界点、思考点。同时,我们所面临的另一个不容回避的诗歌问题就是,当代新诗如何将中国千年诗歌与西方现代诗歌融合交汇,继承、创新、坚持、拓展。基于此,我做如下发言,有不对之处请各位诗界大家、青年才俊批评指正。

当代的诗歌现状。长期以来,我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一直保持谨慎乐观的态度,换言之,就是在我的诗歌阅历和有限的诗歌阅读中,诗歌复苏有目共睹,诗坛蓬勃如春天之树。特别是近年来,随着技术进步和传播手段更新,特别是有了微信等自媒体以后,中国诗歌的创作与阅读,可以说有了广泛的、广义的、全新的重构与传播,甚至可以说,当下是有诗以来,诗歌写作与阅读最民间、最大众、最广义的一个时代。

有诗以来,诗歌作为一种高雅的文学艺术形式,从来都是属于上层阶级和贵族式的,可以说诗歌创作是掌握在知识分子的手中,但是,诗歌又有他民间、民众的本质属性。以我们的诗歌圣经《诗经》为例,《风》《雅》《颂》三百篇,《雅》《颂》都是知识分子与贵族自娱自乐、歌功颂德之作,现在我们在坐的有几位能背出它们的几篇,而恰恰是来自于民间的《风》却传唱千年,成为我们每一个人敬畏的星空。

如果说,对中国当下诗歌是喜中有忧的话,这就是喜,而更多的时候,引发我思考的却是那个忧。我忧的是什么呢?是那些充斥着各级报刊、自媒体、微信朋友圈,那些毫无诗境、诗意、诗况、诗味、诗感,庸俗无聊、寡淡无趣的口水诗,散文化分行诗和超魔幻的所谓写给未来人看的探索诗,仍然在诗歌“市场”上和大众传播中有着程度不同的存在和衍生。

诗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吟唱。真正的诗歌一定要说出人间之美、人性之善、人世之痛、人生之苦、人心之暖、人类之爱,说出人生不能说出的黑与白。诗歌应该关注人民的生存状态,人民的生存状态就是我们诗歌的诗向所指、诗维所在,要替人类、替社会发出那一声呐喊,唱出那一声呻吟,说出那一刻的存在。

诗歌,有着与生俱来的传播功能,所以,它就给我们诗人提出了一个重大命题,那就是对读者审美情趣和审美价值、审美评判的引领。那么,用现代的话来讲,诗歌作为一种高雅的、高贵的精神文化产品,如何既能对标市场、对接读者,又要引领市场、引领读者。这就需要诗人也同样需要一种与生俱来的文化自觉和诗歌自觉,当然我们也期盼诗学评论家、诗歌批评家和文化管理者们的积极参与和引领。

我所认为的诗歌的立场。诗歌是有人民性的。诗人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一员,要有人民立场、人民观点、人民思维,知人民冷暖、懂人民心思。我以为,在这里人民就是读者,诗人心中必须有读者。一个民族、一个时代,需要属于这个时代的良心与诗意重建,这就是我认为的当代诗歌的立场。

现在,诗坛热闹非凡,却出现了两极化的分级,也就是我上面讲的,一种是缺乏诗意的口水诗,一种是让人读不懂的魔幻诗,我个人认为诗歌作为这个社会的良心,一定要让读者读得懂,读懂总比读不懂好。回望诗歌史,凡是流传至今脍炙人口的,他一定是广大群众、广大读者读得懂的诗,凡是大众耳熟能详的诗歌名篇都是以读得懂为前提的诗歌经典。那些孤芳自赏的、哼哼唧唧的、装神弄鬼不知所云的诗,那些脱离读者、脱离群众、顾影自怜、自话自说、意境游走、意向迷离的诗,不仅让诗人的创作与立场进入了误区,也会把读者和这个重又复苏的阅读世界带入误区。所以,作为中国当代诗人,我们有义务、有责任,维护中国新诗这一繁荣兴旺态势,千万不要辜负了广大民众广大读者,阅读诗歌、朗诵诗歌、传播诗歌的热望,千万不要以自己不可接近的作品和姿态再一次让读者远离诗歌,这是当代中国诗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诗歌的方向与功能。诗歌作为文学圣殿里的皇冠,皇冠上的明珠,崇高与神圣自不待言,但它毕竟是文学部落中的一个品种。毫无异议,它也具有娱乐、审美、传播、教化、批判等文学对社会的应有功能。我以为,诗歌的审美与教化功能,是诸多功能中的不可忽视的功能,现实中的一些诗歌,往往只重通感,不碰现实,只重“上天”,不重“落地”,往往只有“我”,而没有“我们”。试想一下,没有“我们”的“我”,”这种“我”的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千百年来,诗歌以灵性之光浇灌着我们的精神,滋养着我们的灵魂,点燃着我们的理想,呐喊着我们的忧愁,这样一种滋润,一种抚慰,一种点燃,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民族最重要的文化符号与密码,这就是诗歌的力量。

当然,作为诗歌的作者,或者诗歌的读者,我们都不能强加给诗歌更多的功能和重任。但作为诗人,我们不能寄望诗歌于我们个体的、庸俗的功名与利禄,诗人就是那个写出了诗歌,而又安静地坐在书桌旁的人。让诗歌的归诗歌,诗人的归诗人,这样我们在新诗百年的今天,以诗歌的名义聚在这里,我们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清流,而这股清流,正是当下诗坛,正是中国诗歌,走到今天最可宝贵的。让我们为这股清流赞美并喝彩!

继承传统 推陈出新

陕西省政协文教委主任 雷涛

我主要讲我几个主要观点,不展开论述。我觉得百年新诗在历史的时间和空间,在历史的长河中很短暂,但是这100年的短暂标志着我国诗歌新纪元的一个开始,这是我的一个主要观点,为什么呢?因为新诗可以回溯到3000年前的《诗经》,你说《诗经》在当时是古体诗还是新诗?是新诗,《诗经》有韵律吗?有韵律,《诗经》的流变体《离骚》更有韵律,只是到了汉代出现了俳句,才慢慢格律化了。到了唐诗,才是典型的格律诗,我们的格律诗才达到了它的顶点。现在的100年我们不可以小看,这100年正是我们中国的古体诗转向新型新诗的新纪元。刚才听了上面几位学者大家的发言,我个人认为,我们必须持一个乐观态度。《诗经300篇》是由孔子编撰的,孔老先生在3000多首当年的诗歌中选了304篇,他有他的价值观,他有他的审美标准,我相信他没有选这300篇更多的诗,可能更精彩,因为老夫子有他的政治标准和艺术标准。所以我认为这100年来我们创造新的诗歌,再过几百年,假如再过500年,还有一个孔老夫子,也可能会将今天参会的大诗人们的作品收进去,成为500年后新的《诗经》。我经常给我们年轻人讲,我说你要强化自己的文化文学修养,古体诗不能不读,因为古体诗是我们的育婴室,也是我们新诗的历史文化博物馆,还是我们的酵母,就像我们发面一样。当然我们现在要写新诗,我们有新的、自由的维度,但是我劝我们的年轻人,读古体诗只是一种吸纳,而不要把重点放在古体诗的写作上,而要放到现代诗的创作上。为什么讲这样一个观点?我个人认为现代人写古体诗要突破《诗经》、突破《离骚》、突破唐诗宋词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有四个“境”的不同。

第一,环境不一样。过去是小桥流水,是青山绿水,是茅屋草舍,可是现在呢?水泥堆砌的高楼大厦密不透风,而且雾霾严重,我们有唐代诗人那种环境吗?已经没有了,我们在一个高楼大厦的密集的夹缝中生活,我们能够有像唐代的诗人那种环境吗?不可能有了。第二,语境不一样。据我了解古代的诗人在我们汉字的8000字里面选择了词汇,可是现在,包括我们的《人民日报》、新华社,包括我们的观众交流式的语言,没有超过2000字。我看到一个资料,说《新华字典》是对我们古老文化、对我们汉文字的一种巨大的魅力的断层,因为《新华字典》所解释的字词字义,有的违背了传统字义的语言环境,是浅薄的解释。我认识的两个人就在挑战《新华字典》,《新华字典》把我们中国有些汉字从创造演化当时的那种本意,解释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歧异,是对我们汉字意思的一种断代,我们要证实这个问题。我们现在的语言环境如此糟糕,我们能写出古典诗吗?写不出来。第三,心境不一样。你看我们的唐诗宋词的诗人词人,他们的心情是什么心情?他们真是自由奔放的,我们现在受到商品经济和社会生活的种种压力,我们哪一个诗人能够站出来说我就是当代李白那样的心情,就是杜甫、白居易那样的心情,我敢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我就是,所以这种心境的变化我们已经达不到了。第四,就是意境。我们新诗有新诗的意境,古体诗有古体诗的意境,两个意境我们不能简单对比,但是我们现在的社会毕竟是发展了,我们现在的公路、交通、通讯、我们的科学技术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你让我们的孩子们去写古体诗,有可能吗?当然我刚才讲古体诗是现代诗的历史博物馆,是我们的酵母,我们应该学习,不断去参观,但是我们不能局限于古体诗那样一个意境中间。我在想,我们在座的主持人阎安,他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如果他写了古体诗,他能获奖吗?我不怀疑阎安先生古体诗的知识,但是叫他写古体诗而不写《整理石头》,他获不了奖,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们的年轻人、我们的教育家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把我们的古体诗的魅力讲清楚,让他们从中间吸取我们传统的优秀文化的营养,但是我们要更鼓励我们的孩子们在吸纳我们古体诗营养的同时,来创造我们的新诗,毕竟我们新诗只有100年,我们还要写500年,还要写几千年,我们如果写3000年,我们就完成了和当代诗经一样的价值。

以历史的眼光承载文化和现实

西安外事学院董事长 黄藤

今天确实是高朋满座,叶主任、梁主席,还有各位大家、各位主编、各位诗人云集一堂。我之所以从那个座位上离开来到这里,是不能和各位专家一样平起平坐地来谈论诗歌,我仅仅是作为一个东道主、一个百年新诗论坛的承办方,为这个论坛创造条件的一个主要的条件的提供者,对大家在外事学院25周年校庆之际,在这里隆重的举行新诗百年论坛,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阎主席刚才也介绍了,外事学院是一个民办学校,25年的里程,现在已经是一个拥有近3万名学生,1500亩土地,68万平方米校舍,1600余名教工的普通高等学校。这么一个在中国排在比较前列,也成为哈佛大学唯一一个教学案例的民办大学。多年来,我们有很多的历史担当,但最看中的还是对中国文化的传承,包括我们对中国诗歌的情怀,以及对文学的热爱和宏扬这些优秀文化的历史责任。

在座的肖云儒老师曾经作为我们文学院的院长,现在的名誉院长,我们学校的董事,在这方面给予了很多的贡献和支持,在他的建议下,我们在前不久也是在我们作协给青年文学家颁奖的会议上,我们宣布了我们一个诗社的诞生,就是“新唐诗创造社”。这个诗社成立以后,我们想做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自己成为一支诗歌百花园中的花朵,因为新诗尽管从1997年走到现在100年的历史,但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哪一种形式、哪一个诗派、哪一位诗人能够成为新诗的独有的标志,大家还是一个万花齐放、百花竞秀的初春园。我们希望按照我们自己的理解,开出我们自己的一支新花,这支新花的开启,是生根在老的土壤上。历史文艺的复兴和文学的复兴,很多是从复古开始的,欧洲的文艺复兴,中国的新古文运动都是如此,所以我们在探讨新诗的时候,我们需要回望历史,从我们的古诗中继承那种承载深厚的、忧国忧民的民族关怀以及和人类、和世界、和自己、和人生命运共同能够波动的这么一种历史的责任感,能从它独特的汉字魅力中,继承诗的独特语言和独特韵律感。我们能从诗歌独特的文学题材中,能够继承它的意境和美感。我们把这些东西继承下来以后铸就到新诗中去,形成我们现在诗歌百花园中的一支小花,这是我们的一个理想。这个诉求需要有一个载体,肖云儒老师给我们建议,我们成立了“新唐诗的创造社”,主要是想按照我们文学史上创造社的灵魂和精神继续探索新诗的发展之路。今天梁平主席给我们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他说你要搞这样一个诗刊,名字就叫《长安》。我非常赞赏,因为我们的机制和体制,我们可以非常明确的宣布这就是一本以新唐诗创造社承载的一个新的诗歌的新纸媒,拥有出版号的正式出版物,今天宣布诞生,它就叫《长安》诗刊。我想邀请今天在座的各位专家和各位诗人,成为这个刊物编辑部的成员,成为编委会的成员,共同为它的诞生和新诗的探索做出我们的努力和贡献,外事学院将像办民办学校一样,用自己的汗水浇灌这棵诗歌的新苗,为她贡献我们自己的一份力量。在25年前办外事学院的时候我曾经讲过,我们不仅要为中国办一个民办的大学,我们还要为国家教育体制创新,探索民办教育的发展道路献力,所以我们成立了七方教育研究所,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到现在为止在民办教育理论研究上,外事学院还是处于全国一流的水平。

在诗歌这一块土地上,外事学院是在一张白纸上要画一幅图画,我们刚刚起步,我们同样希望我们的贡献是双重的。第一,我们作为百花园中的一支小花,我们希望绽放自己的风采。第二,我们希望为这所百花园浇水灌溉,我们希望是一个百花争春的局面,不追求自己一枝独秀。如今天的诗歌论坛,包括今天晚上的陕西大学生诗歌大赛的颁奖晚会,我们都努力尽我们的一份力量。将来再办诗刊,在陕西整个文学的活动中,我们也会积极的参与理论的建构、参与实践的探索,我们不但让自己的花朵成长,我们也心甘情愿的来浇灌别的花朵,希望这个花园是百花盛开。就像我们外事学院倡导的海纳百川,化鱼成龙一样,只有各个流派、各个方面大家的共勉共融,才能使它更加繁荣倡盛,就像我很直白的讲我们著名诗人阎安主席一样,我说,我读不懂你的诗歌,但是我能触摸到你对诗、对文学、对整个文化承载的脊梁。我们看一幅现代画,我们读一首朦胧诗,我们不知道他具体在说什么,但是我们能感受到他的美,感受到他的神韵和精神。我想所有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并不是要说哪一个方面会是我们新诗的代表,就像我们今天的论坛上我想还是百家争鸣的局面,但是我愿意为这片百花园献出我们自己的努力,用我们自己的追求来做出我们自己一个微小的力量的贡献,希望我们这个贡献能为这样一个活动增添色彩,更希望我们各位诗人、各位同学都能够展现出自己的风采。希望更多的新诗不但有历史、文学和文化的承载,更有自己人生的体验,也是自己人生价值的一种实现,更是人生情怀的一种释放和人生的一种享受。我们希望大家能够把事业的承载和个人的成长和个人的生活能够有机地融为一体,不但在今天,而且在将来、在永远。就像音乐家用诗的语言写的那样:“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在诗歌实践中完成自我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林雪

谢谢阎安主席对我的表扬。刚才宗仁发老师就西安和长安的差异,他给了一个词:流转。的确是诗歌使这两个城市构成了诗意互相流转的可能性。诗意流转――我觉得很适合我们今天论坛的主题。其实宗老师刚才讲到的有关大雁塔的种种,他是有意或无意略去了一个细节的,那就是传说诗人于坚到了大雁塔以后,他在现场还有个细节。记叙的文章是这样说的,说于坚把他的大光头抵在大雁塔的土墙上,然后用手捶打着古老的墙壁,先是沉默不语,然后欲哭无泪,后来边哭边追问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以头抵墙是文章里写的,追问为什么是我加上的。我加这个追问应该符合艺术的真实,就是作为一个南方的诗人,用一颗朝圣般的心来到我们文学的首都、诗歌的圣地,我们地理的原点、精神的圆心、古老《诗经》诸多诗篇的源头所在地,从西周时代就开始建都、绵延了一千多年帝都的历史,面对这么强悍的所在,我想作为一个对诗歌怀有有敬畏之心,并且努力要在诗歌实践上完成自我,他在那儿痛哭流涕具有艺术的真实,也符合艺术逻辑的真实。

这次我能来到西安,首先被这个主题所吸引。百年诗歌和长安之间的关系太深刻也太宏大了,诗人的一滴泪使之有了温度和生命。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有着内在张力和丰富内涵的一个问题,也是一个随着时间在生长着的问题。也只有在西安来讨论百年新诗,它才具有我们文学版图上任何一个城市、任何其他地域都不具备的内涵。我刚才说诗人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代表了我对百年新诗的一些认知,包括我个人感觉。追问的意义可能有的时候要大于答案,而质疑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要多于现在对新诗成就感的自得或者自满。

今天我们在座的都是外事学院的学生,还有陕西本土、包括西安我的新老朋友、许多诗人。这次活动还有一个主题,即庆祝外事学院建院25周年。25年,一个世纪1/4的时间,足以可以使一所大学积淀了它应有的文化和传承,所以我非常高兴,见到各位也非常开心。

大学对于一个地方来说,是巨大的文化孵化器。它是创造和引领当地本土文化的源头、集散地。源头指的是它的发源、源起,集散是指它的传播。在黄藤董事长的倡导下,我们大家都在负有传承文化的责任。外事也是一个体系,一个专门的门类。外事包含除了外交部,国家官方约定的外事以外,其他地方上所有外事的集大成,所以在座的各位将来应该都是这个门类的专家,是创造我们现有的外事文化、促进外事发展的新一代主力军我很羡慕你们。值此外事学院25周年的庆典,以我个人的名义在这里表示热烈的祝贺。

在外事学院继续来问那几个为什么,就应该与外国诗人有关,希望我的问题单上的诗人能被你们关注和阅读。比如:为什么我们新诗的有效时间只有50年左右?为什么阿赫马托娃诗中有时严酷有时温暖的彼得堡街巷可以散发着美妙的鱼味儿,还有生活的那些微妙气息?还有街巷的曲折、还有灯火的明亮?为什么曼德尔斯塔姆笔下的彼得堡,在他心中唤起的是,当他回归、他期待可以拿着一把钥匙去开启其中的一扇门?为什么我们在写西安的时候,除了大雁塔、除了那些巨大的高耸的帝王陵,还有那些历史的尘土,以至于总是有要被淹没和窒息的感觉?为什么我们在过去和将来,有没有可能写出、去嗅到在西安的街巷上人们生活更多的气息?为什么在女作家门罗的小说里,当写到中国有了战争,香料和丝绸就要断档、就要涨价,然后他们对在中国发生的战争,更多的便一无所知?为什么奥登在1938年来到中国做战地记者访问的时候,和武汉的诗人有短暂的聚会,但是他的创作和我们本土的创作并没有在那次成为一种契机,然后形成一个东西方、亚洲或者欧洲之间,在文化上一种激烈明显的碰撞,或者有一种很新鲜的、很鲜明的一种交互的作用?为什么我们的新诗到今天100年,在世界文学的平台上,在全球文化的影响力上,还没有形成我们自己引领世界诗歌的这种概念、理念、潮流,没有形成这种引领的示范作用,没有形成让世界范围内的读者耳熟能详,或者是能够倒背如流的诗篇?为什么我们的诗歌被国外一些文学机构认可的时候,并不是在人性深刻的挖掘上,在对自由艰苦卓绝的追求上,在对人性剖析的广度深度上形成更多的经典,而只停留在浅层次的政治意见层面上,或是意识形态层面上一些粗浅批判的声音?我想这样的追问可以一直进行追问下去,但“天色将晚”,而百年的话题太长,所以我就先讲到这里吧!

百年新诗的考量来自诗歌内部

山东威海职业学院教授 燎原

今天的这个论坛,主题是如何看待中国百年新诗的问题。对此,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谈论:

1.关于“中国新诗”与“中国现代诗歌”的概念。1917开始的新诗这一概念,是相对于旧体诗——亦即格律诗的一个称谓,但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变迁,到1980年代中后期,中国的经济形态、社会生活形态、文化艺术形态,已进入现代社会形态。这个时候的诗歌,也进入了以现代观念处理现代问题的新阶段。因此,我更愿意把由此至今的诗歌,称之为“中国现代诗歌”。

2.这个概念的变迁,也折射出这一文体与中国社会发展进程深层的同构关系。事实上,从旧到新,从传统文明到现代文明,它既体现出提前一步感知社会内在情绪的敏锐;还总是提前一步,寻求新的艺术方式来表达。也正是基于这种思想与艺术的双重超前性,它在每一次变革的最初都是不被理解的,并饱受嘲笑与打压。因此,一部中国现代诗歌史,也是数代诗人历经时代风雨的坎坷磨难,生生不息的创造史和精神史,由此而构成了自己伟大的血脉和魂气。

3.在中国新诗从奠基到持续发展壮大的历程中,横亘着由以陈独秀为代表的思想文化先驱,以闻一多、卞之琳为代表的教授学者,以胡风为代表的“七月”诗派,穆旦为代表的“九叶”诗派等一代文化巨子构成的诗人系列,中国新诗的主体,也是他们置身时代问题高能量的精神艺术创造。而在1980年代至今的中国现代诗歌的背后,是一个结构性更为立体的庞大诗人系列。除了传统意义上的作协系统诗人;在研究机构和高校系统兼具诗歌写作、诗歌批评、诗歌翻译的研究员、教授、研究生系列已日趋活跃;而密布在社会神经末梢的各路神仙、乃至草根族群,则表现出更为抢眼的活力。这既表明了当代诗人的群体宽度;还包含了学术界、批评界、翻译界、研究生培养机构等等,当代诗歌建设中结构性的厚度。这种与社会架构对应的立体性和参与人数之巨,是当今任何一个文学艺术品种不能比拟的。

4.中国新诗创造了大量的经典作品,从朦胧诗到第三代以来的中国现代诗歌已经创造并正在继续创造着它的经典作品。这些经典构成了诗歌史的实体,它们既已成为文学史中的专门研究对象,进而成为高校硕士、博士生的研究论文选题,也构成了中国现代诗歌新的传统和资源。

5.正是基于这些经典作品和重要作品的持续涌现,也潜在地拉升了社会公众的欣赏水准,1980年代一些症结性的诗歌问题,诸如对“朦胧诗”看不懂的“让人气闷的朦胧”,早已不再是一个问题;诗人们自己关于中国诗歌与世界诗歌接轨的焦虑等等,已经转换成了中外诗人在中国本土和国际场合的频繁交流。

6.当下诗歌当然存在着不少问题,但比之其他文学艺术门类,也谈不上更多。一个奇怪的现象是,现今几乎没有一位诗人,认为自己的作品不优秀,但对诗歌现状的不满乃至轻蔑,恰恰来自诗歌界内部。假若无数优秀个体的相加,却是整体的一塌糊涂,那么,这到底是诗人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呢,还是要以对于整体的轻蔑,表达自己的居高临下?批评领域也同样如此,一方面是宏观批评中整个诗坛的乏善可陈,而一旦涉及到具体的个人,每一位又都成了精英。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

看待一个时代的诗歌,关键要看大势。对于个体夸张性的肯定和对于整体夸张性的否定,则直接影响了对于百年诗歌成果的客观看待和宏观考量。

7.正如大家都已看到的,眼下的很多诗歌的确水平不高,但我想也不必过于指责,因为写诗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且每个人都有写诗的权利。这些诗歌和作者,其实还是当下诗歌的基础和大盘底座。一个时代诗歌之塔的高低,与其底座的大小成正比例关系。这个时代的诗歌之塔越高,它的底座便越需要庞大。

唐诗是中国诗歌的荣耀

陕西省人大内司委副主任 孙晓杰

也许是因为我是陕西诗人的缘故,主办方让我谈谈百年新诗与长安的关系。

新诗与长安的关系,我觉得有点绕,只好先绕着走。

长安存在的时候,新诗还不知为何物,相距2000多年,横跨数万万里。长安城气象巍峨,鼎盛天下,新诗连个砖头瓦块也遍寻不见。长安有一帮诗人,把酒临风,气冲霄汉,把个五言七言的唐诗弄到了极致,而新诗的N代不肖子孙,还不知在哪个树坑里玩尿泥呢。这样看来,新诗与长安,真是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照此静态发展,儿生子,子生孙,不仅就这么发展下去了,而且代际之间都是紧密的血缘关系。但历史的演进总是革命性的,总是想以断代的方式和面目出现。新诗即是如此。当包括盛唐长安在内的封建王朝轰然倒地时,语言的革命、诗歌的革命也随之到来。新诗以反传统的姿态揭竿而起,它要给统治了千年的古典诗歌划上句号,实现彻底的决裂。它将面孔转向了西方。众所周知,新诗是向西方诗歌学习的产物。从发生学的角度看,新诗与长安、与汉赋唐诗、与中国古典诗歌,没有直接的血缘和姻亲关系。打个比方说,李白是李白,胡适是胡适,一个穿长衫,一个着西装,李白讲文言,胡适说白话。这样说来,新诗与长安,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好在世界上一切事物,总是普遍联系的。仔细揣想,新诗与长安,不仅存在关系,而且关系密切。

第一,中国新诗固然是以与古典诗歌决裂的面目和颠覆的形式出现的,而且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但这只是中国新诗的主观意愿,它在客观上不能也无法割断与传统诗歌的联系。换言之,中国新诗虽然在形式上实现了对传统诗歌的反叛,但在精神内核上、文化气脉上仍然延续了古典诗歌、古代诗人的风骨,仍然以古典诗歌为孜孜不倦的营养。虽然身穿现代诗歌的洋装,但它的心,仍然是中国的,它的目光、它的呼吸,仍然是中国的。时至今日,每一个中国新诗诗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从中国古典诗歌中吸取养分。中国新诗的背后,仍然有中国古典诗歌巨大的影子。

第二,盛唐诗歌的产生,得益于盛唐文化的博大。唐时长安,堪称国际化大都市。来长安者,有外国使节、留学生、外国僧侣、商人、乐工和舞士,还有逃亡中国的外国王侯,累计有几十万人,在长安从事宗教、语言与学术、文学与艺术、天文历法、医学等职业,有的还在朝廷里做官,这在今天都是难以想象的。那样一种宽广与包容的气度,那样一种由经济和军事的强大所带来的文化的自信,那样一种多元文化和思想的交流与碰撞,形成了一种天高地阔、风起云涌、姹紫嫣红的文化氛围,为唐诗的发展,提供了优良的土壤。中国新诗百年,尤以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成就大,也是得益于开放所带来的思想观念的解放,得益于国力日渐强盛所带来的文化自信力与文化影响力。其中,包容,显然是文化强大的基础,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盛唐诗歌得益于此,中国新诗的发展,也必然有赖于此。这是中国新诗发展的重要启示之一。

第三,在百年新诗的发展历程中,居住在长安的诗人,为新诗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在中国新诗史上,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记得谢冕先生说过,住在长安的诗人是有福的。是啊,那照在李白身上的月光,仍在我们的身上如清泉流淌;那吹在杜甫长须里的微风,依然在今天抚摸着我们发烫的前额。有人想界定陕西诗人及其诗歌的面貌特征,提高各色诗人的辨识度,我是乐见其成的。当下的陕西诗歌,确实传承并延续了长安诗歌在文化上的包容性,使得它在诗歌风格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上卓尔不凡,或为外省所不多见。借此机会,向中国古典诗歌所创造的伟大的诗歌传统致敬!向伟大的中国古典诗人致敬!也向传承中国诗歌传统、为新诗的辉煌而努力奋斗的诗人们致敬!

没有孤立的写作

重庆市作协副主席 李元胜

首先,中国新诗百年的发展,是以一个加速度在进行的,虽然它有几次比较大的停顿,但是在它有效的发展阶段,进行速度很快。这个和人类发展的进程我觉得类似,人类文明在旧石器时代经过了漫长的300多万年的历史,但是从旧石器时代到现在,时间只用了人类总时间的5%,也就是99.5%人类处于变化很小的旧石器时代。所以我觉得从诗歌产生的几千年,也许非常漫长,但是100年对中国新诗来讲,也许已经足够了,各种语言革命正在加速度地进行。

第二,关于传统。我觉得传统是一种继承的关系,也是一个客观的事实,它是放在那儿的,但是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回到某一个传统做任何考虑。人类这么走过来,根本不知道要走向哪里,没有谁能规划人类文明的进程,诗歌我觉得也是一样的,它和人类的明天是一致的,虽然不知道目标在哪里,但我们只能往前走。诗经时代我觉得是汉语诗歌的一个旷野时代,唐诗可能就是一个城邦和村庄文化的时代,而我们现在整个现代诗歌,它是建立在一个现代化城市文明的基础上的,这个和我们以前的文化传统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我们的当代文化和国外其他文化的相似程度,远远超过我们和古人文化的相似程度。所以我们不要给自己设置任何障碍,我觉得我们应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我们现代诗的写作为什么这么难,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完整的文化背景可以利用,因为整个古代诗歌它都是建立在农业文明这样一个背景上的,其实没有孤立的写作,我觉得哪怕是很短暂的写作,也是一个个体对文化背景的一次对话,这个对话可能是顺从、可能是抗议,或者背叛,或者是一种妥协,他们都能产生伟大的诗歌。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个背景必须是完整和充沛的,而我们的城市化进程还远远不够,所以我们当代的诗人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我们一边建立我们的文化传统,我们一边和它互动,我觉得这是一个特殊的、加速度进行的一个建设时期,在这个过程中我是很难承认有大师的存在的,所有的人都是开拓者,而且很多作品不完整的,甚至完成度很低的诗人,他们所做的贡献可能更大。

新诗的现代化从反传统开始

陕西省评论家协会主席 李震

我们在座的外地来的诗人都是老朋友了,今天我们谈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真的是一言难尽,但是在西安谈这个话题,的确是意味深长,因为中国的诗歌传统,或者是主流诗歌传统,基本上在这一块土地上永留下来了。大家说到中国的诗歌传统,首先说西安是唐诗的故乡,多么多么了得,但是很多人把唐以前的陕西的诗歌传统基本上提不到,我今天用几句话点一下,让大家了解一下,我觉得唐以前中国另外一个诗歌传统最重要的就是汉乐府,乐府诗当时主要发生在长安,长安当时有两个音乐机构,一个叫乐府,之所以叫乐府诗就是在乐府里争议出来的民歌的歌词。另外还有一个太乐府,所以乐府诗是唐以前非常重要的一个诗歌传统,它也是民间传统和文人传统的一种融合。汉以前再往上推就是诗经的传统,《诗经》的传统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生,周朝的时候有一个音乐机构叫大肆乐,《诗经》就从那里出来的,孔子真正从民间收集风雅宋,雅是文人的创作,宋是古体音乐,宋里面大约有15首左右是周公自然做的作品,可是我们当时把音乐都丢了,只留下了文字。从《诗经》到汉乐府到唐诗,这大概是中国主流诗歌的传统。先秦的话,我们《诗经》差不多时代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诗歌传统,就是楚之传统,这个和汉代有一些融合,这个为什么?刘邦就是主人,刘邦定都长安之后,长安街上到处都是楚歌楚舞。还有一个补充,唐代的时候由于西域,就是丝绸之路的交流,所以西域的这些音乐传统融入到唐诗里面来,所以这个传统基本上就跟河流一样,各种支流汇入,最后形成了黄河这么大的河流。

唐代诗歌鼎盛的状况,真的是我们拿统计数字很难说清楚,如果拿统计数字说,我们现在的诗歌产量还能更大一些,或者1958年大跃进民歌更大一些。但是唐代把诗歌作为一种日常生活方式,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很多仪式或者史料里面看到,我看到过一个史料,是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三个诗人,他们在唐代的诗坛上是齐名的。三个人在一个下雪的天气,在一个林子里饮酒,大家今天就赌一赌,看谁最有影响。下面一群歌妓,歌妓唱的歌基本上都是唐代诗人的歌,今天晚上唱的谁的歌最多谁就是第一,结果不分伯仲,王之涣说我再提一个规则,这上面最漂亮的一个歌妓,你站出来,你唱的是谁的,谁就最有影响,然后那个歌妓一开口就唱黄河远上白云间,好,王之涣胜出。当时就是那样一种风气,歌妓们唱的都是当地长安城里诗人的作品。

百年新诗跟我们这个主流传统到底有多少关系?我觉得跟这个传统越走越远,我们新诗的现代化其实就是从反传统开始,一直在反,尽管中间出现了几次民族化、大众化的浪潮,但是几次民族化的浪潮没有导致我们民族传统的复兴,而是越走越远。我们现在看看新诗更像我们的古诗还是更像西方的诗歌?但是我觉得问题并不那么简单,新诗100年里面最大的一次发展就是朦胧诗那个时代,最大的那个时代的发展恰恰是延续了中国传统。朦胧诗再上溯到戴望舒那样的诗歌,而这一条发展的路线恰恰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但是这个传统是我们从西方人那里学来的,所以表面看新诗一直在崇洋媚外,向西方的现代诗人学,但是这个搞错了,在西方我们学的是中国的东西。我拿两个证据,胡适搞白话诗运动,胡适很明显的把当时意象主义运动,从报纸上把意象主义运动的宣言抄下来,回来就干这个事。而这个意象主义运动哪儿来的?代表人就是庞德,庞德就是汉学家,庞德的老师他们把汉语诗歌翻译了很多给英美世界,居然我们的汉武帝他们都翻译过。庞德在汉语诗歌里面学到的最大的收获就是意象,所以搞了意象主义运动,而我们学的就是西方的意象主义运动,所以绕了一个弯,我们的传统就像前几天我去的延川的乾坤湾,表面看我们是向西方学习的,后来的戴望舒、卞之琳,再往后北岛他们,一直玩的是意象,这个传统就是中国传统,这也是百年新诗里面最大的一次革命,同时也是跟中国传统联系最紧密的一个方面。

让诗回到诗

《中国诗歌》常务副主编 谢克强

我是1970年9月随我们铁道兵为修筑襄渝铁路到紫阳的,一到紫阳我就调到师报道组,有机会到处走走,接触到紫阳民歌。那时全国几乎没有文艺报刊,但陕西《安康日报》有一个“山花烂漫”副刊发表诗歌、散文及小小说。看到这张报纸后,我就将我学习紫阳民歌创作的诗向《安康日报》投稿,不想一投就中,而且是半个版面发表组诗。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我还记得1975年陕西还开了一个诗歌座谈会,是胡采主持的,会上传达了毛主席写给陈毅同志的一封信,表达了他对中国新诗发展的看法,主张新诗发展应从民歌中汲取营养。这更给了我鼓舞。回紫阳后,我便开始收集紫阳民歌,在学习和借鉴中开始创作赶五句民歌《巴山情歌》。可以这么说,我的诗歌创作就是从陕西开始的。

中国新诗到今年已有百年了,我从1963年读到贺敬之的《雷锋之歌》,到今年已有五十四年了,可以说我一直在读诗、写诗。仅就我个人的感觉,我以为百年来,诗歌似乎被社会学、政治学绑架太多。记得1979年初,《诗刊》社曾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举办诗歌朗颂会,著名话剧演员于是之朗诵诗人白桦的《阳光,谁也不能垄断》,仅朗诵这首诗的题目,全场几万人欢声雷动。那时诗成了思想解放的先声。如今我们再来读读那时轰动一时的诗,不少只有历史价值,而少了艺术价值。诗当然离不开政治,更离不开社会,我说的是如果艺术地表现政治、反映社会。诗当然是宣传品,但诗更是艺术品,是一切文学艺术的桂冠。所以我以为我们诗人重要的工作就是让诗回到诗。记得有一年,一位新华社记者访问我,问起诗与大众的关系,我说:诗不是大众的,诗是小众的,大众是歌,歌属于大众,诗属于天才。这话说得有点极端,但意思还是明白的。这是因为诗是抒情的,离开了抒情那就不是诗,那就是文章。

我说让诗回到诗,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主编的《中国诗歌》有一个栏目《新诗经典》,就是梳理一下中国新诗百年来的一些代表诗人的代表作,到目前为止已作了八十多期,可是在这个梳理过程中,以我现在的审美情趣和艺术感知,发现不少著名诗人的诗离开了当时的历史语境现在读来竟读不下去,不少诗只有思想而少了诗意,像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那样既有思想又有艺术的诗少之又少。席勒曾说:“生活是严肃的,艺术是宁静的。”所以,我深信:激烈、纷扰、剧变甚至悲壮的现实生活是一争文学艺术的生发之地,自由纯粹的艺术创造、丰沛的想象力、强烈的文本意识与创新精神,才是构成人类不竭而华彩的精神源流与灵魂斑斓画卷的根本要义和动力。

历史环境造就新时代诗人

《诗林》主编 潘红莉

谢谢在座的各位诗人朋友和同学们!你们非常辛苦地来听台上的各位老师讲课,在这儿度过了一个下午,很辛苦,我在这里表示感谢!因为我看见台下面有很多优秀的诗人,我是做编辑工作的,是为作者作嫁衣、为他们服务的。台下一些诗人都曾在《诗林》发过诗歌,比如青海湖、三色堇、陌上寒烟、横行胭脂、王琪、南南千雪等。他们如今在这座城市仍进行着诗歌的创作。他们实际上并不是生于这座城市的人,他们属于异乡人。我想起一位诗人说过的话。“哪里有阳光哪里就是我的故乡”。他们和她们如此深切的融入和热爱着这座城市。我多次在三色堇的诗歌中,看到她写大唐,写长安城下的雪,那种画面感,极其强烈的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如果一个诗人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没有将长安融入到骨子里,血液中,就不会写出风雪中的长安。当我们谈到百年新诗的时候,会想到新诗在百年中历次的变化的革新和延伸。

而说到长安,就不仅仅提到百年,这里的盛唐,出了那么多最著名的诗人,杜牧、白居易、王昌龄等等,他们在这里留下了真正的流芳千古的诗篇。不能不说,这些文字影响着这片土地,让经典成为这里的精神气质,厚重的本土文化,又颇具世界性。

而没有人不知道西安,在地下沉睡了两千多年的兵马俑,其阵容的震撼,是史无前例,它的独特和威武,在历史上就奠定了长安的文化。其根系绵长的历史出了那么多皇帝,随便一说就历经十三代王朝。这真是一个可敬可叹的古都,一个让你看到意志和力量的城市。而历史的文化,作为印证和存在,必将影响这座城市对于文学沿袭下来的价值。百年在长安只是惊鸿一瞥,在这片皇天后土的地方,出了写《平凡世界》的路遥,《白鹿原》的陈忠实,写《商州》《废都》的贾平凹,还有获鲁奖的诗人阎安。

任何文学作品都会留下时代的烙印和痕迹,其时代的本质是不会被剥离的,也许普遍的或是独立的现象,都会进入文学作品,确立其在百年中的位置。不管是存在和缺失,其发展变化的立场,都将在文学作品中告诉我们。长安的作家推动了这座城市的文化,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是在这样有着历史环境下的城市,诗人们是不是也应该自觉进入到更加深入体验学科发展中去,成为这座城市里程碑似的人物,成为百年中赋予某种特定意义的写作者,这才是值得获得属性的存在者。诗人的真正位置,为新诗写作发馈之声的人。浩瀚的长安历史,走到现在,诗歌的声音,再承接的带有思考性,带有唤醒者的提示会更好。百年中诗歌的声音和光芒,独特的使命,对历史的尊重态度,是不是少了些更深刻的顿悟?但我希望永远是有的。

在茶坊,一位同学很自豪地对我说,她们外事学院有一首歌叫《年轻的大海》,我当时听了就心里一震。我和白小云认真完整的听完了这首歌,很感动。浩瀚无边的海洋用年轻来形容,真的是逆向思维。大海在我的心目中是没有年轻的,因为它不会干枯,基本不会消失,可以称为万年永恒的海洋。但是她们说年轻的大海时,我源于激动,是看到了他们的青春和激情。这个有几万学生的学校,因为有一个热爱文学诗歌的校长,所以让这里具有了诗意,让学生更有情怀。年轻的大海就象征着这所学校的学生。我当时就想,有这么多的学生就出不来一个优秀的作家和诗人吗?如果在这片有着文化基础这么好,传统的历史这么雄厚,曾经有这么多优秀的诗人留下过足迹和可传承的东西的地方,我觉得出作家和诗人还是应该的。因为影响是非常重要的,先驱者的学说和启示,会让大家充满幻想,年轻就该飞翔。我相信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内心会有很多骄傲的东西,因为这里的文化基调实在是太悠远、太雄厚、太值得让我们敬畏了。其历史的贡献,诠释的阐述太独特,太不可替代了。如果台下的同学,真的出了作家诗人,再过半个世纪,被记住的一定是你们,你们就是历史,就是被回头看的人。我们人类思想自由的想象,唯有在文学中可以探索和表现,那种积极的意义,真的属于你们。你们才是再过百年中,活着的思考,开始变化附加新意义,新的风格,新的处境,新的真理,新的哲思,也一定在变化中创造和实现的人。历史的提问者也属于你们。当然,在文学的历史上,只有最后的文本来印证存在的价值。

新诗的精神能量和文化魅力不可估量

甘肃省作协副主席 高凯

在中国新诗的百年历程中,我当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实践者。但是,35年的创作经历已经是我人生意义的全部,所以我十分珍惜这一漫长而又美好的诗歌时光。

新诗改变了我的命运。对于百年中国新诗来说,这也不是一个什么诗歌话题,但对于我个人来说,却是人生的重大事件。所以,在感谢新诗赐予我人生机遇和荣耀的同时,我在这里想说的是,我从新诗所获得的福祉,可能正好也从另外一面证明了中国新诗所具备的精神能量和文化魅力。其实,不只是我一个人因为新诗而拥有了人生,曾经或当下的诗人哪一位何尝不是因为新诗而有了一个文化身份呢。毫无疑问,中国新诗已经成为我们的另一个身份证。

因为新诗在我的身上产生了实用意义,所以我是一个很固执的现实主义者。也正因为这一点,我的叙事和抒情可能最为真实可信。我是一个一辈子都在写乡愁的人,并企图为这个乡愁时代作以诗歌的注释和命名。“没有故乡的诗人是可疑的”。我一直坚持自己的这一看法。守在故乡,我希望摸清自己的来路,同时企图瞭望自己的去路。

新诗带领我们走进了一个无限自由的精神世界。自由的新诗在现当代中国文学中的先锋精神让我们获益匪浅。它不仅给予了我们书写的自由,更是给予了我们心灵的自由。一百年的实践证明,一种没有固定格式的诗歌可能更适合现代中国人的表达。而且,与故步自封的传统诗歌相比,鲜活的新诗更能走向未来。总之,新诗造就了中国的新诗人。

中国新诗有着两次规模较大的“放足”性革命。一次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新诗将中国诗人从“三寸金莲”似的旧体诗中解放了出来;一次是新时期文学复兴时期,新诗将中国诗人从“三寸金莲”似的政治禁锢中解放出来。这两次“放足”性的诗歌革命,使中国新诗人迈出了烂漫的脚步。进入新时期,泱泱诗歌古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即使是甘肃这样的封闭省份也因此而成为诗歌的前沿重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甘肃为中国新诗有着两个重要贡献。其一,因为《当代文艺思潮》刊发徐敬亚《崛起的诗群》一文,甘肃成为新时期三个崛起论者的发声地;其二,因为《飞天》创意推出“大学生诗苑”栏目,甘肃成为后来引领中国新诗潮流的全国大学生诗歌的策源地。而且,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我在陇东撂下锄头开始写诗。

下面,我想谈谈对陕西新诗的一点观察。曾经的传统诗歌帝都长安和后来的文学强省陕西是百年中国新诗的一个重要部落。对此,因为未作专题研究,我的视野仅限于解放前后和新时期以来。这两个时期占据了百年中国新诗的一半时间,如果不计那个众所周知的非诗年代,这应该是陕西新诗的精华所在。曾经的陕北是革命诗歌的大本营。延安时期的陕北诗歌是中国新诗的战鼓诗歌,因为承担了民族大义而成为百年中国新诗最壮丽的华章。这一时期,除毛泽东等人的旧体诗而外,便是产生了巨大影响的艾青、郭沫若、田间、光未然和戈壁舟等诗人的新诗。这些诗人,虽然大都来自五湖四海,但其成果无疑都属于诗歌现场的陕西。这些至今闪耀在共和国历史星空里的诗人,应该是陕西诗歌的光荣和骄傲。这几拨人中的一些人,虽然已经在诗坛上消失,但却把诗篇和名字留了下来;一些人虽然刚刚出现,但势头强劲。不难看到,士气一度低落的陕西诗人正在重振旗鼓,以阎安为核心代表的新土地写作者和以伊沙为核心代表的新都市写作者,已经共同扛起了陕西新诗的大旗,在中国诗坛上展现着三秦大地的精神面貌。

最后我想说的是,“百年中国新诗”这一概念可能是一个伪命题。所谓百年,所谓新诗,无非是说它是一百年前的“舶来品”。对于中国新诗的“舶来”之说,我不完全赞同。事实是,在中国传统诗歌文化中,自由体诗歌一直存在,只是没有成为主流未能登上大雅之堂。比如《诗经》里的大部分诗篇,比如元散曲里的一些诗篇,格式就十分自由。曾经广泛流传的北魏陇东人胡太后的《杨花词》,就是一首没有一点拘束的自由体诗歌。所以说,百年新诗一直有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血脉,因为不可拆解的语言文字、悠久的文化记忆和独特的民族情感,中国新诗其实一直深深扎根于几千年中国传统诗歌文化的土壤之中,而一百年前五四新文化运动只是勇敢地借助强势的西方文化之名重拾了一种自由的诗歌精神而已。

百年新诗,盛世华章;大唐风流,诗人兴会。因为在座的都是中国新诗的实践者、见证者和受益者,或多或少分享了中国新诗的荣光和福祉,所以今天我们最应该做的是给中国新诗送一句祝福:枝叶常新,千年不老!

现代汉语诗歌在语言和人文归属上的现代化压力

陕西省作协副主席、《延河》执行主编 阎安

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是中国百年新诗。中国现代汉语诗歌,论一个人的寿命的话,百岁高龄已经不小了,但是论一个文体,一个新的语言体系和语言基础上形成的一个文体,一个从诗歌文体属性上是要照耀文明和文化的灵魂的文体而言,它还是一个小孩子,还远远不成熟,我们都感到它磕磕碰碰的破绽百出的成长,而这也是它不得不快速成长的一个必然。对全人类来说,20世纪是一个剧变的时代,20世纪也是中国的社会和精神由沧海到桑田的一个剧烈变革期,我们用了几十年的功夫走完了西方300年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显然很多情况下这一过程是被强制性推进的过程,其速度之快、之剧烈,真正是5000年历史未有的变局。很多东西比如我们的现代汉语,由于与它相对应的哲学、思想、社会学等很多东西我们来不及自己做,只好应急性地引进。现代汉语诗歌的成长,其内功和外功的修炼与养成,我们完全停留在深度引进西方的状态,我们没有自己独立的哲学、思想、社会学,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现代汉语诗歌的成长病也表现的更加突出一点。

中国新诗百年,在现代化、城市化、全球化的语境下,到底我们在什么地方什么维度上有精确针对性地反省梳理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两年我们借百年这个结点做的很多纪念、研讨之类的活动都是空泛而不得要领,哭了很多,不知死了个谁,形成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圈子化的东西,不成体统,没有本体性建构,没有发现最高的我们这个时代的现代汉语诗歌的意义,也没有推出来相应的成果,实际上表现的是没有能力进行反省、梳理。

我是住在秦岭脚下的陕西人,我想这可能是反省和梳理的地方没有选对。我觉得一定要选择在汉语文化的神经元里去拨弄丝弦。从去年到今年,有两场关于新诗百年的全国性活动在陕西举办,去年我们选择了秦岭深处的商洛,今天我们选择在秦岭以北,西安外事学院这个地方。西安、秦岭这样一个文化和地理的标志,对于中国来说它就是神经元,它是我们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根源,根脉之地,也是这个文化和文明超文化、超人文的地质地理学根源,就是它的时间的根源跟空间的根源。

我想说的是,对于我们中国的文化来说,对于整个人类来说,西安这个地方因为地处西北,属于内陆城市,很长时期中我们认为它是比较封闭、保守的,没有参与中国社会和精神的现代化进程,是落伍的,是在这个进程中一直被边缘化的。但是我们身在其中,我们在中国版图的大地格局中对它进行更深追究的时候,我认为它一直是开放、包容的,并且诗性的东西无处不在,充满着一种隐秘和悍然的生机。像秦岭这样伟大的地方,像秦岭这样一座决定中国的地质地理格局和人文格局的、最终也决定中国文化命运、文明命运的这样一座伟大的山脉,它本身包含着无以复杂的多元性和丰富性,你如果是急功近利的话,可能你根本就接近不了它,无法接近它。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说,如果以秦岭为维度、基准,可能现代化也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泡沫运动,而这正是我们今天进行现代汉诗反省必须逆向抵达的地质、地理学即时间根系和底气。这是我们应该有的一种自信。

毫无疑问,在今天这个时代,不管你生活在多么偏远的地方,哪怕你生活在一口古井里面,这个时代都是谁也绕不过去的剧烈变革的时代,是全新的现代化的世界。世界不需要土壤就可以生根发芽了,世界在一日千里万里。穿越时空,过去我们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能看到,但是今天它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日常生活的现实和真切的精神境遇。今天我们直接活在四维空间世界中,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现代化的剧变就导致了巨大的时代变化和人性境遇,不管我们认为我们和传统有多少关系,不管我们承认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变化,不管我们作为一个个体的人,这个时代生活的人,你是在多大的维度上和时代发生关系,甚至你可以成为一个宅男宅女不和这个时代发生关系,但是这个时代就是变了。以五岳为坐标的中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是以七大洲、四大洋为坐标的中国,如果你以为中国就是中国的中国,中国还是一个核心,有可能你就是这个时代的井底之蛙。现在是以星座为坐标的地球,地球也是一颗行星,一个没有家的孩子在时间和虚无中流浪,这是一种不能相遇的流浪,永无休止。今天的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比单调的神话叙事和叙述更加复杂,我们创造的结构性的现代世界反客为主,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感觉到自己是虚幻的,而这个现代化的世界它们那么真实、那么复杂,他们反客为主成了我们的创造者。我觉得,这个人类变局在根本上已影响到中国当代的语言、精神和我们的表达。所以我认为中国现代汉语诗歌又到了一个雪上加霜的当口。如果说它非常好了,这是好大喜功,如果说它非常坏,我觉得也耸人听闻。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意识到,中国现代汉语诗歌又到了命运悠关的突破点,一个瓶颈上。

这个问题集中表现在中国当代诗人必须面临的几个最大的压力上:一个是对现代化、城市化的吸收和理解的压力;另外一个相反维度上的压力,就是对传统文明的消化,传统文明不仅仅是古典诗歌,古典诗歌只是其中的一脉。先说对传统的吸收和处理,中国当下的写作肯定是要和自己的文化文明传承建立一个内在的关系,中国当下的写作要处理自己的文明遗产,要处理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社会革命主导下的生活方式所误导、误解、断开的这份遗产,要弥补一个长达百年的断裂和偏离,这导致传统的消化到了今天也是最难的。很多人冒险而愚蠢地认为,传统是完全无用的,负面的。但事实是传统事关汉语的语言人文属性问题,如果我们不消化传统就意味着我们现代性的创造和推进,在某种程度上的无效化,因为消化才能真正的进入语言的本质属性,我们这个语言的本质属性才能从语言的母体归属上寻找到自己的现代命脉回流。另外一方面就是中国当下文学,包括现代汉语诗歌对现代化、城市化的吸收和理解的问题,我认为整体上它对现代化是拒绝的、反抗的,这个东西明明已经变成事实,我们在物质上追求它、消费它,但是我们在精神上反对它。整个当代文学在主体上创造了一个整体的对抗、反抗、拒绝现代化和现代文明的这样一个象征体系和修辞体系,我们就在这个安乐窝里不作为,丧失自己的主动性,这是中国作家、中国现代汉语诗歌必须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中国现代汉语诗歌又到了命运悠关的瓶颈上,城市化的现代生活、现代世界观察理解的复杂性和难度,要远远高于传统中国生活,面对现代化和现代城市,我们往往要借助专业学科才能进入本质性的体验和理解,现代生活是更难逼近的真实真相。所以双重多重的难度导致现代汉语诗歌的创作必须建立在一种文化整体观,对于个体的诗人来说,也必须建立在自己创作时间和现代化素养的千锤百炼上。有一种误解,年轻人就能写出来好诗,诗歌是年轻人的事业,可不敢用这个话来误导自己。在这样一个需要巨大的写作修养,需要知识分子般的综合性才能够理解、才能够穿透的时代,我们的写作没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你咬不碎它,那么在写作的当下的有效性上,尤其文学史作为一个时间推导,在那个终极的有效性上,我们是很难有所作为的。

剧变的时代,需要新的建构,这是一个巨大的课题。我们新诗百年,整体上来说仅仅是这个事情的一个比较低层次的开头,现代汉语任重而道远,我们仍然远远地落在后面,够不上那极地之光。

(根据论坛现场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马慧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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