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厨房的人爱得深

□ 艾小羊

先下厨房的人爱得深

□ 艾小羊

以前宿舍楼里住着一对小情侣，每逢周末两人便去沃尔玛买冰鲜三文鱼，切成薄片排列在盛满冰块儿的大玻璃碗上，然后将绿芥茉细细调散在青瓷小碟中。夏天的时候，木门敞开，隔着银灰色的门纱，传出若有若无的对话。

后来，女人走了，再也不见男人吃三文鱼，甚至不再去沃尔玛买东西。有好事者问起，悠悠道，其实，只是她爱吃。因为她爱吃，所以他也有了喜欢，而因为她的离去，他便失了这份喜欢。换一个人，却依然延续过往的习惯，内心深处竟会有一分偷情的不安。爱情与食物的关系便是如此直白而又微妙。

有人将爱情与食物的关系定义为，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其实倘若没了爱，胃是留不住的，纵然你的技艺堪比食神，而他所向往的或许只是旁人厨房里一碟焦香的油炸花生米。食物在爱情中的作用，不是留住一个想走的人，而是在彼此都愿意的时候，体味大千世界最俗世、最真实的幸福。

爱情使一对心高气傲、阳春白雪的男女沉入俗世，而先下厨房的人又通常爱对方更为深切。爱Ta就想给Ta做饭。盛宴的准备过程如一场浩大的仪式，入厨者会在上班路上、下班的大巴中痴痴地想，晚上吃排骨还是带鱼、小白菜还是胡萝卜?烟火升腾时，菜入油锅的炸响在他们耳中则是世上最绝妙的音乐。最初惴惴不安于对方是否食辣、是否喜甜、咸淡是否适中。渐渐，对于爱人的喜好了然于胸，吃菜的人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就是最高奖励。

入厨者所要的不过是品尝者的饕餮吃相，在对方的满足中看到自己爱的努力。这时候，他们会爱上这个喜欢下厨的自己。一手好厨艺，又有幸每天等到那个按时下班回家吃饭的人，会让人产生自恋。不在乎油烟使自己的皮肤粗糙，不在意发丝间油辣椒的浓香已盖过海飞丝的芬芳。幸福的人都是沉默的，有爱的人都是世俗的。

一段爱情，没了厨房里的欢情时刻，多少有些落寞遗憾。那个做清炒苦瓜时喜欢点几滴醋的女子，或许别后经年，每每苦瓜上市的季节，男人依然会时常想念。而女人，也会怀念那个做出幼稚的心形煎蛋的恋人。

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擦肩而过的不仅是一个人，更是一种习惯、一种生活。那个人在吃食上的独特喜好成为感情危机时最放不下的牵挂，及分手后最能勾引回忆的诱饵。如果一个男人从未为女人下厨，甚至从未在外出回家后带回女人喜欢的小零食，纵然有一万句“我爱你”，也是可疑的。

食色，性也。色为激情，食则是包容与习惯。两人每日里餐桌相见，口味相投，爱好和谐，久了便不觉得有何珍贵。直到某日，对面坐的那个给你带来激情的人，却不愿意下厨为你煮一个荷包蛋或无视你的不快大吃气味难闻的臭豆腐。你才发现，重新培养餐桌间默契的习惯，重新找到一个因为爱你而爱上某种食物的人，其实是项浩大的工程。

永远爱那个能从厨房里给你端出美食的人。一切美味中包含的都是爱。爱你、爱家庭、爱生活。唯有爱得足够，才能做出味道足够好的菜。倘若失了这份爱，你会发现，那满桌的盛宴，还未动筷已成一片狼藉。

（摘自《格言》201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