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秋
2017-07-31汤会娥
□ 汤会娥
南国的秋
□ 汤会娥
南国的秋,是北国的春。
南国的秋,是坐在太阳肩膀上的孩子,有着迷人的笑容,和清隽的眼神。他喜欢调皮地眨眨眼,撩起一袭美丽的浪花,打湿你不曾沧桑的记忆。
站在南国的秋天,伸出手接住那一缕一缕从榕树顶端洒落的斑驳的光,看着它们欢快地在指尖舞蹈,像跃动的火苗。等你想突然攥紧手牢牢地将它们握在手心时,它们却早已轻捷地从你指缝间滑落,跌碎在朱槿花红润的花瓣上。
轻轻地蹲下,将它们慢慢地捡起,放在掌心轻抚,像在安抚一个哭闹不休的孩童,轻轻的歌谣,便将它们催生出了无限的生机与希望。于是,南国的秋天,便在这万丈阳光里,在这无限的生机与希望里,成了一个坐在秋千架上的孩子,晃晃悠悠,飘到了三万英尺的高空,看那白云之巅的苍茫云海。
喜欢朱槿。喜欢这两字组合在一起的感觉。朱,象征红色;槿,意为木。这样,这花儿便有了耐人寻味的意蕴。那日,坐大巴刚一进钦州市区,满大街都是这已脱落了叶子,但繁花依旧的木槿树。彼时,自然不知道它就是木槿。枝头的叶子已然被秋风讨了去,只留下满枝头的红花,在风中飘摇。雪玲说,你看那些花儿开得多寂寞啊!心里凛然。其实,倒不觉着它的寂寞,只是深深地觉着了它的执着。纵然绿叶殆尽,依然灿烂在枝头。你能说,这不是一种对生命的执着吗?后来,跟卖水果的操着浓郁的广西口音的大娘比划了半天,才知道这是木槿树。木槿花,乃南宁市花。度娘云,木槿,日本名为扶桑。恍然一悟,原来此花便是多次在日本文学著作里读到的扶桑花。想来,这里临近边界,当年必是遭受了日寇的侵略,土著的花儿也被强人掳了去,强行更名,据为己有。
想及,除了叹惋,也感伤这花儿多舛的命运。
木槿,花系繁多,色彩亦分十几种,常年生花,生命力极强,见土即生根,遇雨便萌芽。怪不得从古至今,那么多词人骚客多咏之。
南国的秋天,不在落叶的脉痕里,不在清远的蓝天上。南国的秋,是潜藏在榕树百年横生的根系里。
在北方,榕树满大街都是。阔大的叶片,挺拔的枝身,让人总以为它该是一位风清骨秀的男子,内敛含蓄,从不肯多一言。南国的榕树,不是这样的。它一点儿也不内敛,也不含蓄。它是一个饱经尘世沧桑的老者,在早已千垂万悬的根系之外,又密密匝匝地生出了许多新根。远望近观,犹如一缕一缕褐色的胡须。这些细细的胡须,在温润的空气里,不动声色地潜滋暗长,等某一天,突然就惊艳了尘世。它们已然长成了榕树许多条粗壮的根。
在南宁,就亲见了一棵似有百年历史的大榕树,根系之多让人眼花缭乱。一字儿横排着,根根又互相纠缠交错,盘旋而上。我说,多像一副西方世界的圣母圣子图啊!雪玲微微点点头,看着它凝神不语。我知道,她内心必有千千结了,就如同这缠绕着榕树根,一丝一缕都是情。
有孩子在绿茵茵的草坪上撒欢地跑,阳光将她的脸照得透亮。也有趴在毯子上晒着日光浴的人,均匀的呼吸,红润的脸庞,安逸的神情,让人恍然以为她躺在三月和煦的季风里。一不留神,你就会忘记,你是身处在南国的秋天,是南国已经接近尾声的暮秋。
天空为什么会那么蓝呢?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多么孩子气的问题啊!天空原本不就应该是蓝色的吗?而且应该是那种瓦蓝瓦蓝的,而且,还有几朵白云浮游其中。
可是,我也止不住想问问自己,或者想问问她,天空为什么会那么蓝呢?你可记得,之前最后一次看到蓝天白云,距离现在有多远的时光了?你可还记得吗?
那年,从西藏返程,火车上遇一重庆高中男孩。晚上,众人皆睡,唯我和他独醒。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夜空,星斗闪烁。他激动地唤醒母亲,我看到星星了!
难道,小孩子不应该是躺在妈妈的怀里,数着星星长大的么?
北国的天空,在很多时候,让我们忘记了灵魂的归路。
坐在疾驰的动车上,看着窗外大片大片鹅黄相间的稻田,还有密密的青纱帐甘蔗林倏忽从眼前滑过。多想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飞驰的车轮拽住,将退后的光阴拉扯,这样,便可以静静蹲在她向往已久的稻田边,用纤细的手去触摸那梦里水乡的一抹温柔;我可以钻进密不透风的甘蔗林,眼含热泪,看日月轮回在这里演绎着怎样一种惊天动地的生命的修炼。
遇见一个人,是前世的注定;邂逅一段风景,亦是不可抗拒的缘分。或许,雪玲之于稻田,我之于甘蔗林,我们的缘分,只是在那惊鸿一瞥的回眸中,哪里就能长相守?人生来来往往,谁之于谁,又不是如此来去匆匆呢!总以为来日方长,如何晓得其实来日,未必有如我们想象得那般长……
秋风骤起。咸湿的海风,不知来自这个海港城市的哪一个角落。吸进肺里,就像把一大片蔚蓝的海,装进了心间,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翻涌着朝岸边奔腾。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想,只需要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大海的方向,守望着秋水长天的刹那,或者永恒。
南国的秋,是北国的春。南国的光穿越苍茫的大秦岭,将一丈红尘的温柔,倾泻在这片已经将太阳弄丢很久的疆域。它会吹散万里高空无法丈量的云层,将那一缕祥光洒向北国的山脉以及河流,洒遍所有仰望苍穹,寻找失却已久的温暖的灵魂。
站在南国的秋里,轻歌一曲。唤醒了谁的思念,将烟云深处的梦,一直做到了南山以南,北国之巅……
汤会娥,女,1982 年生,陕西杨凌人。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辽河》《秦都》《农业科技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