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野蔬杂记

2017-07-26李新军

大理文化 2017年5期
关键词:茵陈蒲公英田野

李新军

春天开始酝酿悲悯与凄凉的气氛。刚刚到来的春风,被一种无可言说的状态与情绪,裹挟着了。在春天,如果谈论死亡,是不道德的。

榆钱儿开了,该给逝去的老年人上坟烧纸了。在湖畔行走,被人问到的,都是:叠纸了?回家烧纸来了?没有谁傻到问人家给谁烧纸。榆钱儿开了,我们想起自己的祖宗,想起榆钱儿盛开的村庄,还有漫天飞舞的榆钱里,飘飞的魂灵。在我们眼里,熟悉的身影还在,熟悉的语音还在,有我童年记忆的榆树还在,春天喊我们回家,先给逝者上香,再带孩子踏青,告诉她们,这里埋着我们的祖宗,这是我生活过的地方。还有,这棵盛开的榆树,是孝顺的春天,给忙碌的人们提醒的。

榆樹,是家乡平原上最为常见的树木,树皮黝黑,成材缓慢。家乡平原上,用榆木做家俱的,大概是富裕的人家。有些人找不到硬木,就用榆木做农具,结实耐用,却容易损坏。老年人说谁脑袋不转圈儿,遇事不够活泛,就说他是榆木疙瘩。奇怪的是,到了植树季节,家前屋后种几棵杨树枣树银杏柿子树,却很少听说谁种榆树。这种树,都是自己在地里生长出来,被羊啃,被猪拱,被鸡挠,全凭自己的造化。村庄里的老人说:它是挂钱的孝树哩。

挂钱的孝树。我们忌讳死亡,却要赞誉一种自然的生长过程,称颂这种树的行为艺术。冬季的肃寒之气,被渐暖的春风赶走了,撩拨胸怀的,应该是绿色的田野。我们的眸子里,没有忘记这棵醒目的树,它在这个时候,提示我们,该让祖宗们享用祭祀之礼了。春季萌生了多少情怀,麦子在生长,希望在生长,青苍之色相互追逐着。祭祀,是畏惧,是倾述,是获佑,是最好的言说。

在春天,当清朗之气占据村庄的上空,榆树就会绽放出玉白色的花朵,给人心里添堵。伤感,或者令人产生哀怨。没有捱过冬季的老人,浮在湖泽里的小生灵,以及他或它无数列祖列宗的灵魂,都在万物复萌的田野上游荡。一地榆钱,皆若春泪洒在天空。

你听,这湖畔的咏春长调里,竟然会有树发出的声音。

一种树,它的花朵,被乡下人称作榆钱。它绽放的时候,如同正在经历,一场春天之殇。

春雨还没有到来,各种植物都还没有抽芽,单调而又落寞的村庄外,一夜之间,榆树开出漫天花朵。青白色的榆花,真的像被人撒在空中的纸钱,剪裁好的圆状,钱孔的位置,如同暗喻,或者隐藏了什么语言,这是给先人看的,也是给先人听的。

乡村,当大事者,首先是口腹之事。解决了吃的问题,才能做些别的。青黄不接之时,榆钱榆叶,都可以救命。这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当然不用担心被人夺掠而去,这曾经的救命之物,却在街市上贵得要命。榆钱儿可以作为清火食物,整个冬天积攒的火气,容易被榆钱的清香驱散了。到庄头上,撸几把榆钱儿,带回城里的家,揣在面粉里蒸饽饽,或者直接蒸熟淋上芝麻油,都是好吃的稀罕物。我在集市上看到这物,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掐起几颗,放在嘴里,虽然是咀嚼春天带给我们的美食,但也能回味出人生的春夏秋冬。它即形钱而非钱,被我们寄予祭祀的高台,也不怕折它的寿,让它好好活在树上,缓慢地结出种籽。

榆钱既有象征意义,又是可食之材。这样好的树,是先人托福与人间善缘,别折了。

这遍地清明,一众苍生。

湖畔有句俗话:“三月茵陈,四月蒿。”

这句话的意思是。到了农历三月。鲜嫩美味的茵陈,在田野沟坎上郁郁葱葱地生长,并且作为咬春之物,成为这个季节的时令美食。而到四月,茵陈材质变得结实粗硬,转眼成为随风摇曳的普通蒿草了。

渔家人没有土地,所以想到陆地上找生活。到田野上辨认哪样野菜能吃,哪样野菜有毒,着实不容易。过惯了清苦日子,对青菜没有多大的奢求,整天捕鱼吃鱼,捞虾吃虾。或者下湖踩藕,弄些莼菜烧汤也未可知。春天,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船上吃青菜的话,只能找个水湾。在柳树下系好船,从船仓里找出暂且不用的网筐,到仓棚上捡拾些晒干的鱼虾。那些不会动的鱼虾们,趴在他们肩膀上,跟着翻过湖堤,然后沿着田陌上的泥泞小道,最后走到湖泊附近的村庄里。这些村庄,如果是在夏天,都会在田野上长成绿色坟茔模样,大概是想要庇护它,所以把它裹围得严丝合缝。从远处望去,根本看不到房舍猪圈,以及到处奔跑的鸡鸭土狗。现在是春天,树木的梢头,还仅点缀出一抹鹅黄,榆钱儿挂在枝头,香椿叶绽开在春风里,它们都是争春的俏佳人。走到村头,就有看家狗吠起来,先一两声,继而此起彼伏。有人就走出院舍,看他们背来的鱼,风干得如何,是否还新鲜,鱼肉是否坚韧,有弹性。于是,走到院子内的菜圃里,割一把春韭,或者摘一篮菠菜。晒干的鲤鲫鲢鳝等鱼类,是冬季逮的鱼,吃不完,就晒在船棚上,作为冬季生活的储备,也是与村民们以物易物的主要物品。换菜园里的菜,也换点农家采摘的野菜,作为船上的清口菜。

渔家人习惯于做炖菜,但凡生鲜之物,放在锅里慢煮细炖,其菜与湖水为伍,倒也清爽鲜嫩。或者放在锅里油煎,作为下酒的酒肴。野菜带到船上,就用酱油香醋麻油细盐调着吃,不仅下酒,还下饭。有时候,将船泊到缈无人烟的野泽边,让婆娘看着船,自己提上一只虾笼,到地里寻觅野菜,间或在田野上走一走,舒展开自己的腿脚,有时候,竟然不晓得怎样出脚,才算走得利落。

其实,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天空中,水面下,土壤里,萌动着的。是大地的千般柔情和万般恩爱。你看,干枯的树枝上,开始绽放出花蕾。先是梨白,接着桃红,尔后柳绿,还有遍地鹅黄等在后面。田野上,能够代替食物的,起初就有茵陈。茵陈又被称为蒿蒿芽子,这是湖畔居民的说法,比较生动形象。就是蒿的芽子,与湖里正在初生的小黄鱼芽子、青虾芽子,没有什么两样。大地渐暖,湖面上鼓起的风里,还是苍茫的水色,而在田野上,开始有一抹粉红,宛若美艳娇柔的乡村女子。田埂旁,麦苗间,桃梨树下,天生丽姿的野菜,摇曳出一地阳光。

茵陈,是一种天然的蔬菜,也属于湖畔常见的中药材。它具有清热利湿的效果,还有利胆退黄的功效。它的幼嫩叶子可以食用,而脆生生的根芽,更是凉拌的好食材。但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上,仅把嫩茎叶作为人药之材,那些好吃的根茎,是否也能人药,没有表述。但这并未让茵陈赖以生长的根茎,逃脱连根刨起的命运。饭馆里,这个季节,经常有清脆可口的蒿芽。如果我们仅仅采撷它的嫩芽,到明年,或许有更多它的子孙们,肯冒出头来,供我们人类品味春天的滋味。而我们的盘子里,那些切碎的表皮带有土壤颜色的蒿根,以及被漂白的蒿根,怎么看,都是春天曾经在土里藏匿过的印痕。

采撷来的野菜清洗干净,锅里烧开水,把根与叶倒进去,焯透,捞出,控水,切碎,撒放少量油盐香油,一盘清爽小菜便做好了。虽然简单易做,作为凉拌小菜,依旧是下饭的最好佐餐美食。

曾经单调的口味,立时被这道小菜勾引得丰富起来了。

乡村至今,冬季生活乏味,菜肴都是萝卜白菜,反季节蔬菜少,而且价格高得离谱,所以农家汉子盛满萝卜白菜的肚子,需要清理湿热浊气。提着网筐,或者虾笼,在春风荡漾的田埂上,漫无目的,似乎又有所期待,眸子里流露出对春天的渴望,这样才能于不经意间,找到几株低矮的茵陈清蒿。人的渴望与贪婪,在春天里,是正当的物欲。

大地给我们这些野菜,好让我们对生活充满希望。

它不负人,即便被人折断掐去芽尖,到农历四月,也会长成蓬勃向上的茅蒿。

蒿的芽子,还是乡村那个慵懒的样子。它们在春风吹过之后,不急不躁地钻出大地。可是,过不多久,就长成了坚韧不拔的长蒿,让我们再也无从下口。

到了四月,它变作寻常的青蒿,只能当做引火做饭的烧柴。它是什么,对于农夫与渔翁,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各类植物丰富多样的湖边,除了蒿,还有其他野草。茵陈长大,能被作为菜肴的其他野草们,诸如荠菜、马齿苋、婆婆丁、苦菜、蕨菜、小蒜、扫帚菜之类,开始陆续上市。

现在,它们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根本不把弯下腰来,伸手采摘它的人,放在眼里。

到了开春季节,老茬子的韭菜根系上,又开始生发出油绿色的尖芽。不用拨开土壤,也用不着顶开袍衣,野韭叶像一把绿色的剑,直接刺向天穹。它们接触到的,距离并不是问题,只要是钻出土壤了,露出它们碧玉般娇嫩的手臂,就算触摸到了天穹。这个时候,冬天还赖在田野里不走。春天已经准备好了,它们和我,都厌倦了晴朗天空下的灰白色。

城市里的雾霾,似乎从来没有到过这里。韭菜从钻出土来,就看到周围的丝滑的墨绿,或者艳绿也不尽然。反正是绿色,从初起的黄绿,到碧玉般的绿,茁壮的韭菜,浓得像无法调和的颜色。

野韭菜与田野里的麦苗争绿。绿油油的麦苗,在整个冬季是不畏惧残酷的,它的叶苗,轻抚一下,可以感受到冬天的干涩与粗糙,冬天大概想汲取到它的汁液,却找不到它的身体上,哪怕一根细若小溪的血管。小麦应该是田野上的汉子,坚硬的体质与砾石般的皮肤,不畏风霜的性格,从来不会低头的品格,都聚拢成小麦汉子的形象。而韭菜绝对是水泊边的女人。它们在深秋里收获最后一茬之后,就在梦乡里种下了一粒种子,它们的根,从来不惧怕磨难,干旱也旱不死,大水也淹不死,只是在冬季,它们要像女人们躲在屋里,休养生息。春天的脚步近了,再近了,它们才探出头来,给大地一个惊喜。它们不像小麦,有韧性,强壮,折也不断。能掐得出水的叶片,最害怕僵硬的侵袭,霜冻封存住血管,叶片上的供应系统,都被粗鲁的渐冻性封锁破坏了,一夜之间,它们就会成为无人要的冻烂的美人。所以,它们从来也不会宣布与残酷的命运进行抗争。在春天与小麦交集的时候,它们却处处表现出顺从自然的生活智慧。

韭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萌发的过程。先是星星点点的绿,好像撒在田畦里的希望的种子,抽出的叶芽,都是饱满的,凝成一滴春水,一片春雾,一缕春色。春水是绿的,它唤醒水生植物,以及还在恍惚状态下的鱼们。春雾是绿的,它从湖边、田野涌向城镇,让人们晓得该是踏春时节了。春色当然是绿的,它所以迎来姹紫嫣红,以及此后的百花争艳。绿是向导,没有绿色的春天,也就不会有桃梨的芬芳和赏花人陶醉的笑容。

古语说:春韭秋菘。意思是,春天韭菜与秋天白菜,是最好的时令蔬菜。韭菜既然可与秋天的白菜相比,那也是不可或缺之物,说明青黄不接时,还有此菜跟上,能够放进我们的盘子里,足以抵挡我们挑剔的味蕾,还顺带壮实我们虚弱的腰际,真是好。在北方,韭肯定是好食材,做各种或素或荤的水饺,做简单的韭菜炒蛋,甚至是煎韭菜合与炸卷尖之类,容易使食客勾起对春天的向往。在南方,韭味较重,居民避之若异物入喉。

野韭菜,一辈子走很短的路,说它生命短暂,或许能使我们产生伤感。可是,它对春天的始终如一,不就是在街上行走的,身上染满绿色春意的披头士,带给我们青春的力量。

其实,槐树并不木讷。

它是乡村面部表情略显得僵硬的汉子。只等着来自于春天的第一声鸟鸣。

鸟鸣是春天嵌在夜幕上的花朵。它的声音激越而又具有穿透力,刺痛槐树冬眠的神经,一颗芽苞,就绽放在树头了。嫩叶冲破粗糙树皮的禁锢,犹如面对一堵厚重的墙,由内及外,由软及硬,一枚树叶的锋芒,甚至比太阳射线,还要锐利很多。

槐的花期随后而至。不是一朵,也不是兩朵。槐的枝杈延伸到什么地方,花如凝露,就滴落到什么地方。倒悬的花骨朵儿,在太阳照射的天幕下,如同被树枝接住的太阳雨,仔细看。不是雪白的模样,应该还泛出青玉般的肤质,含苞待放的花蕊,嘀嗒着,就是不肯落在地上。踮起脚尖,摘一串,这雨露没有散开的意思。像凝在手心里的玉石珠子,或者倦在掌上的孩童。抑或收集到一起的太阳光,将光芒内敛起来,隐藏起来。一棵老树,长得没有杨树挺拔高大,没有桃树婀娜多姿,没有楝树青苍细腻,没有梧桐华盖庄严,却能在春天里,带给我们彰显温暖的大地凝露,聚集起太阳的无限热爱,它看似朴素无华的树干,其实是上苍安排在人间报春的使者。

折槐花的人,有顽皮小孩,也有乡妇莽汉。铁条折成钩状,绑在细长的竹竿上,抬头看着树梢,树梢上有春天驻留着,还没有被人收藏了。露珠掉落下来,依然是不散不漫的喜人模样。掀开薄如蝉翼的玉衣。里面还有三件内衣,包裹着针尖状的蕊。春天的味道,应该是这种纯粹的清香,掐一粒,小心地放在嘴里,嚼碎的花苞,带着春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了。人就醉得不行。

水泽之地,种植槐树的人家不多,似乎等待它随遇而安,家前屋后,有时嫌它碍事,还将它除掉,根本看不出丝毫怜惜。只是等到需要做农具时,才想起找这种质硬木材。现在,农村的田野上,行走很远,也看不到一两棵槐树。偶尔在罕有人迹的村后,才能看到。孤独地挺立着,好像是被不孝子女抛弃的老人,风烛残年,陪伴的,多数是没有芳华的岁月,无所谓生活获取或者人间理想。只有冬去春来的三五天里,才有人陆续走到树下,与绽放的槐花交集一番。

槐花看透人间冷暖,它从来不在乎人类视线的关注,这像撒下的一粒粮食,按照自己的意愿,该出苗的出苗,该开花的开花,该结实的结实。它的生活规律,是上苍赋予的,可能花朵凋零后,槐米随风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家。我曾经在黄河人海口的孤岛采油区,看到过各种槐聚集在一起。万亩槐林里,阳光被槐的绿叶遮蔽了,声音,突然淹没在幽暗的树林里,甚至没有我们需要的天籁。地上,撒落着开过的槐花,它的花死的时候,为什么变得如此惨白。树上还有不多的骨朵儿,等待劳累过度的蜜蜂飞来。原来,槐聚在一起,花如蝴蝶,舞动得还要短暂。

有朋友送来槐花,正是含苞待放之时,还没有等到短暂的舞蹈。赤裸的玉体,横陈在饭桌上,这或许是春蔬贵,尝鲜嫩,朋友情,俱为凡人俗念而已,真不如树下观露、观雨、观瀑之类要得舒服。那是一种感觉。可作为物质主义者,还要另外一种感觉,口腹之味,博大精深,都不如乡妇蒸炖和民间饭食。槐花最好似开未开,蒸煎最好恰到好处,含在嘴里,最好品味片刻。这样,舌尖上,才能有春的特别滋味。

春天温暖的季风里。还有一种小植物能够驾驭风帆,成为浪漫主义的代名词。

它们在三月的微风里伏地生长,如同仰望湖泊的丑小鸭,及至到了成熟的季节,黄色的小花朵铺张在空旷的野泽上,接受蜜蜂的检阅与采撷。到了花朵凋零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浪漫,以及属于童话故事里的场景,都会在一夜之间,成为顺风飘浮而去的太阳花。

蒲公英是春天里容易让人产生梦幻的植物,它初始的模样,就是一棵抓紧了大地之手的孩子。边缘不规则的绿色叶芽,趴伏在地上,向四周散开着,尽可能地汲取阳光与雨露。在阳光明媚的春风里,这种类似的植物,已经俯拾皆是。蒲公英又被湖畔的居民们,称作婆婆丁,为什么这样称呼,在民间乡坊里,植物的称谓,大多是不可言喻的。所以,我们对它民间的俗名,至今还找不到出处。蒲公英的嫩叶,是可以采来吃的。它与有春天之涩的荠菜不同,荠菜与肉类调和在一起,做水饺的馅料最好,而蒲公英的嫩叶,焯水后,直接放入盘子里,调着吃,最能吃到春天的味道。苦涩,而不是简单的涩,带着一点点苦味,好像它是这个世界上的苦孩子,需要不懈的努力,才能变作美丽的公主。

湖畔的吃货们,需要在春雨降临之前,找到藏匿在大地上的蒲公英。它这时叫做婆婆丁,或许更好些,能反映它在乡村大地上的某些状态。七八个略微粗糙灰头土脸的叶片上,还看不到阳光爱抚的影子,与周围其他植物的叶片很难区别开来,这需要有经验的婆娘告诉你,有什么样特征的叶片,才是婆婆丁。那些叶片边缘顺滑好看的,其实只是普通的野草,称不上是春天的野菜。婆婆丁需要接受大地恩赐的营养汁液,在浓郁阳光的背景下,才能变化成美丽的蒲公英。它从叶片间抽出稍硬的茎杆,继而绽放出黄色的花朵。美味与时间,总是在阳光下赛跑,不知不覺间,春蔬青涩而又爽口的味道,就在我们唇边逝去了。如果还想得到这份享受,就要向时间老人,支出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再等待下年这个时候,这很奢侈,也很无奈。婆婆丁作为野菜的实用价值,在婆婆们的手下,已经从容地完结了。它在开花之前,谁也想不到,它会承载我们人类的很多梦想。

田野上,有歪斜的脚印。远处,有我们小时候的身影。手里持一朵球型的花朵。严格地说,它已经不是花朵了,而是由花蕾到种籽的演变,在成熟前,婆婆丁被叫做蒲公英了。所以,到了温度较高的季节,我们经常看到从野外归来的小孩子们手里,有一枚蒲公英。将嘴凑上去,吹口气,蒲公英的种籽,就像一群轻盈的小仙子,飘飞到空中了。它纤细的茎杆上,顶着十多个小枝条,极像一把在阳光下行走的小伞,载着我们童年的梦想,向湖泊深处幽静的地方,逐渐地消逝了。

这个苦涩的季节,或许已经走远。仅有梦的遗痕,至今还藏匿在我的记忆里。

猜你喜欢

茵陈蒲公英田野
不负春天
湿热黄疸有茵陈
田野作品选
蒲公英
捉迷藏的绿
二月茵陈最为鲜
秋天的田野
田野风光
绵茵陈养肝祛湿
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