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安府回坊逸事
2017-07-24马兰
马兰
山西省东南部是巍峨雄浑的太行山向南延伸出的一块盆地,自古以来,无数文人墨客对这方极具战略位置的山河多予推崇赞叹。“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这是206年曹操率大军北征高干,路经壶关时所作《苦寒行》诗中两句。此外,李白、韩愈、贾岛、白居易、李贺、苏轼、黄庭坚、欧阳修、祝枝山、陈廷敬等历朝文人,均留有对这块土地的诗词。诸如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女娲炼石补天、神农氏尝百草,种种神话,样样故事,皆发生于这里。这就是古名上党,又名潞州、潞安府的长治。《释名》中说:“党,所也;在于山上其所最高,故名上党。”因而宋代大学士苏轼赞之:“上党从来天下脊。”
其实,再多的描述也不能尽展太行山雄视万古的巍峨。绚丽诗情,化为笔底珠贝。让我们将目光注向明永乐六年(1408年)初春的某个早晨。
旌旗飘扬中,马蹄声碎。身为伴驾指挥使的马招与军中教习程德,紧随着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二十一子沈王朱模离开南京。水西门的庭院、鼓楼底的屋舍,将不再属于他们。国事安定,山河一统;他们结束了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流往大江南北的陌生之地。如似冬天过去,必须迎候另一个崭新的季节。他们将陪伴沈王永居于封藩之地,那是地脊隆起与天为党的潞州城。
当剽悍的勇士簇拥着王爷终于站在潞州城下,时近黄昏。临近黄昏的阳光愈发灿烂,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古城犹似被镀上了灿烂的金衣。西城门上方,镌刻着“威远”两个遒劲的字体。矫健的马队一字儿排开,沈王朱模端坐马上,两旁便是马招与程德等英气逼人的伴驾军人。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心里清楚:他们的根将深深扎进这片土地,他们的子孙也将注定与这片山水相依。
此城乃始皇帝嬴政一统天下分列三十六郡之一。古称上党,又号潞州、潞安府。中华民国元年(1912年)废潞安府归属冀宁道;再后来又数改名称。终至成为如今的长治市。自古以来,这里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而显得封闭,可喜的是表里山河,古风淳朴,除过战患,几无大的自然灾害。这个四四方方,一个十字划为东西南北四条主街的古城,四街各有厚实的城门,东门为潞阳,蕴含朝阳东升之意;北门为保宁,有镇守永固之意;南门为德化,含宣德教化之意;西门为威远,取威名远播之意。回族人聚居于古城府衙所在地的西大街和西街分枝的参府街、北营、石桥南、清真三道营;因了居住环境紧密且围绕清真寺,故俗称回坊。
马招与程德,正是长治回族世祖。其血脉后裔,就这样在沈王朱模封藩之地延续下来。明末清初年间,早已不是戎装军人的回族人在现实生活中,以精湛的手工艺,如金银器皿制作、皮毛业、糕点食品、餐饮等买卖活跃于商业线,部分人则以务农为生。由于经商讲究信誉,也为了扩大知名度,他们逐渐有了字号。字号本是商业标志,经过一系列的社会演变,无形中也就成为了家族的沿称。这种状况是从明代就开始形成,至清代已经完全定型;及至民国年间也仍有不断发展。发展到今天,回族社区坊间的这些老字号已演变为家族符号。而少数为官及读书人家则无此称谓形式。至于回族姓氏,一直延续至清代末,回族土著仍是马程二姓。清末到民国初,才逐渐有别的姓氏出现。迄今止,回族共有五十四个姓氏。
崇尚武勇是回族性格,也是回族历史文化的一个显著特点。自古以来,凡回民聚居的地方大都有尚武的习俗,已逐步演进成了回族的民族体育传统和人文精神之一,许多地区的回族群众至今保持并继续发扬。作为内陆长治的回族人也不例外,何况先民马招与程德恰是以武功战绩做底衬,相伴沈王朱模来到北方潞州这块土地,其后人的天性中自不乏遗传的豪勇血性。
清末民初年间,清真三道营的铜锅街曾有声名赫赫的弟兄三人,在长治回族中均有极大的影响。老大马良田自幼好武,血性过人,练得一身好拳棒;值朝廷开科取士之际,报名赴考,展示所习技艺后,得中武举。马姓家谱虽明确记载了老二马甫田曾考取了文举人。老三马心田青少年时期外出陕甘省份求学,对阿拉伯语颇有造诣,归来后成为长治本土回族史载第一代阿訇,执掌三道营中心的清真南寺宗教事务。及至营口街通顺义家族的马子福由甘肃河州学成返归故乡,马心田阿訇深谙其学识在自己之上,遂举荐通顺义家族的马子福出任清真南寺教长。这种礼贤后学提携晚辈的品行,至今在长治回族社区极受称道。
铜锅街中段偏西即马氏三杰家族门庭,院门前的街面上摆放着一块极大的圆鼓石。光可鉴人的青石面上,云朵般的纹理如同图画,这面大石鼓原是南街杜姓富户为其杜家花园特意雕就。相传石鼓完工后,杜家命十數人将之安放于花园门首,炫耀这面石鼓是镇守花园之宝,纵是托塔天王也不能移动分毫。围观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恰好马良田路过,闻言挤进去。杜老爷见他绕着石鼓打量,一身回民装束,心里一怔,随即笑道:“这位老表若能将此石鼓搬得移动,我就将它送你。”马良田爽朗一笑:“好!那我就要了!”话音落口,众皆哗然。杜老爷手拈颏下胡须微笑:“你真能一人移动此石鼓,我不仅将它送你,且要以礼赠银两若干……”马良田微微一笑,扎紧腰带,然后半蹲成马步式,双手在石鼓底座紧紧把牢,气布周身运力于双肩……来来往往的人见此阵势,均密匝匝围住观看。但见身架魁梧虎背熊腰的马良田臂膀叫力,一声闷吼,那面巨型石鼓被抱离地面。
眼见马良田如此惊人神力,在场之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惊异的人群,竟是静得出奇。马良田双手抱着鼓石,微笑着对惊呆的大张口说不出话的杜老爷说:“此石鼓归我了,对吧?”杜老爷以手加额,连连点头;旋唤人取银两相赠。马良田将石鼓稳稳放下,摆手道:“银钱就不必了;烦你叫辆马车将此石随我送往三道营就是。”在杜家人的安排下,马良田遂将这面石鼓拉回铜锅街自家院门首街里放置。杜家后来败落,子孙将杜家花园卖给回族人作为公产,即现今的清真西寺。
这块巨石一直陈放于马良田家族院门首,用它的无言,见证历史。印象中,人们常于闲暇时在此巨型鼓石上玩游戏。笔者少年时代好常去铜锅街与小伙伴们在那块光滑的大青石鼓面上戏耍,其时尚不知它有着如此激荡人心的故事。直至十多年前铜锅街修建柏油路时,此石鼓方被移走。
文武两艺,向来为历代的中国人所津津乐道。受大文化影响,回族人自不例外。
清代晚期,潞安府西街清真三道营紧傍的西城門名叫威远,临主街处就叫作营口街,入口处是一座二层箭楼,拱形通道铺着青石。过得箭楼即全盛玉家族,再往南行,是先民们入住此营所植的一株国槐。营口中段原住有程建功、程建勋弟兄二人;兄长建功似无技艺立世,没有后代。而身怀惊人技艺的程建勋,则被人尊称为“二把式”,名震当时。所谓“把式”,在长治方言里有“本领、才干、能力”等褒义性。程建勋自小聪慧颖悟,而且能吃苦耐劳。其师从何人,现已无从考证。最为称道的是时人及后辈,皆尊程建勋为“二把式”,是赞扬其在科举时代曾以不凡的才能获得过文武双举人的荣誉。无论文武,封建王朝时能取得举人资格,那就算有了进身机会,但凡做出业绩则会得到逐步升迁。程建勋为人低调,性情散淡无意做官;只愿凭一身本领在家乡兴学育人,同时开办武馆授徒课子。
鉴于程建勋文武双修,名声响亮,常有各地武林高手专程到潞安府探访;著名人物有史泰来、靳来虎等,相互交流武技功法。程建勋亲自培养调教出的武术好手有十几名,最有名堂的弟子便是古城西北郊外史家庄人原殿鳌。原殿鳌不仅以出色的功夫考取了武进士,更经过严格遴选进入皇宫,成为慈禧太后的侍卫之一。
相传当时潞安府有名堂的商铺店号所悬匾额,均愿请程建勋题写,其书法墨宝及诗文作品在后来历次运动中遭到毁坏,至今难以寻觅。西街回族有两家制胶商号,分别是营口街的马姓胶房和将府街的李姓,将府街胶房院的李占鳌便是程建勋的学生。李占鳌于武术方面看得淡,考取了文秀才;自其之后,祖孙三辈从事教育工作。长治回族有一习俗:凡岳父母归真后,由女婿敬送挽联,此传统一直相沿。享号“二把式”的程建勋有子无女,谢世归真后,门生李占鳌为恩师送了一副挽联流传至今:“铁划银钩大笔一支遮乡党,桃芬李芳小心半辈多谨慎。”可谓师生情如海,文字留音容。
程建勋之子程培荣自幼秉承父教,也凭矫健身手中过武举。山西泽州府(现晋城市)回族马骏被国民政府委以河东道尹时,曾携带程培荣赴任并授予河东警佐。程培荣竭力扶帮马骏整肃不良风气,硬是将乱哄哄的河东整治得井井有条,终至成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范地带。程建勋生前一直居住于营口街,其子程培荣仕途退隐后,即在上党门府坡街购得数院房产,携家眷搬迁过去。耄耋之年也不曾落下钟情一生的武功,为激励后辈尚能抡舞石锁演练,享年九十岁归真。
三道营的铜锅街东头口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尚保留着如同营口街一般的箭楼,箭楼下也是平坦光滑青石铺就的圆拱道,可惜后来被拆除了……
有关资料记载,早在宋代此街乃以冶铜并制造铜器著称。听老人们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修下水道和接自来水管,还曾从地下挖出过炼铜所用的坩埚,是以此街称为铜圪廊。所谓“圪廊”是长治方言,也就是对小街小巷的称谓。后来因驻扎部队,营口、铜锅、南头遂合称为三道营。过得铜圪廊,即是被土著居民称为“皇城”的明代沈王府。据《潞安府志》所附录绘图来看,王府的建造很气派,与坐落西大街府坡的上党门隔街相望,互成景观。明崇祯十七年(1644)正月,闯王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大将刘芳亮攻破潞安府(潞州于1529年改为潞安府),皇城首当其冲受到劫掠,刘芳亮除将王府财物全部抢空并放火烧毁外,还把“方在冲龄”的第九世沈王朱迥洪掳走,不知所终。世袭几代的沈王府,前前后后在长治的统治时间共达二百三十七年。1946年初,晋冀鲁豫边区第一届参议会提议,决定将声名远播的沈王府改建为烈士陵园,于1949年改造动工,1952年告竣。该王府遂成了太行太岳烈士陵园。
铜锅街原先也曾植有古槐一株,如同东头儿口的箭楼圆拱形通道,也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消失了踪迹。路东的几个院落皆为李姓,老辈人称为“解元第”。
清中晚期,铜锅街东头口李姓有树春、景春、常春、来春,弟兄四人皆善武艺,为家族赢得荣誉的则是排行为二的李景春。李景春臂力过人,胳膊横扫时,能将拳头粗的树干打断,又因善拉硬弓,享有“铁胳膊李二”称号。李景春武艺娴熟并精于搏击,曾在三年一科的“乡试”中夺得第一名,成为武解元。在武进士的考试中,别的武举嫉恨他,遂暗地贿赂收买考官,把李景春将要试艺的硬弓用生胶熬过,再偷偷放置兵器架上。李景春诸般武艺均一路顺当,当他满怀信心取过硬弓,搭好羽箭时,满场考生皆屏息观看。“铁胳膊李二”环视一眼考场人群,深吸一口气,鼓足内力欲以弓箭步拉开时,那张被生胶熬过的硬弓发出清脆的“咯嘣”声,李景春一口气提起憋窒于胸,随之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此情此状,令所有武举哗然。举子们于武艺兵器均是内行,检视那张硬弓,发现有人捣鬼,遂一致要求还李景春以公道。朝廷严查后虽然将舞弊者绳之以法,但李二因中奸计而气绝身亡。公署衙门感念李景春武艺高强且为人厚道,赐其家属官轿以及开道用的铜锣一对以及相当银两,同时赠送镌刻烫金的“解元第”大匾,使之悬挂门首彰显荣耀。
提起李家,老人们不无感叹:东头儿李姓门院上的“解元第”匾额,解放后仍然悬挂着,一直到文革运动开始,这才被强行摘掉。笔者与李家后人有朋友之谊,询及那张大匾,回答说家族人均不知其下落。其家族中传下来的数面铜锣乃官府所赐,也遗失无从寻觅。令人纳闷的是,解放后到文革时近二十年的光阴里,大小运动似乎未曾断过。那块“解元第”大匾怎会一直悬挂李姓门首,原因不得而知。
如今的长治回族中,何姓家族人丁除过在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中参军落户到陕西、河南的后裔,基本居住于下西街中段路北。何家世祖是清末民初只身来到潞安府的何连清,短短百年时光,人口发展较快。
原籍河北大名府人氏的何连清,在弟兄五人中排行老三,自幼习武的何连清凭借出色的武功进入镖行,过起一种走南闯北、刀头舔血的保镖生涯。其时刚二十岁出头的何连清虽然身形单薄,个头约一米六,然而他的徒手格斗及使用兵器相搏武艺,在直隶及河南一带镖行已经有了很大名气。在一次行镖途中遭遇五名打劫强人,交手之中何连清甩出绳网当场罩住四人,另一名强人落荒而逃。见网住的四人极不服气,何连清大笑之余将其放开,询问要文比还是武比。武比自然是再打一场;文比是何连清伸出胳膊,如四人任何一人能将何连清的胳膊拗弯,即可取走货物。眼见这位镖师低矮单薄,四名强人互望一眼,连连点头称文比最好。殊料四个劫匪轮流试证,均不能将何连清胳膊弄弯。诧异之间欲待再次动粗,何连清微笑中出手如风,眨眼间将四人撂翻在地。四人大惊,当即拜何连清为师,从此改过自新走上正道。
清光绪年末,辛亥革命前,何连清只身来到潞安府,时年约四十岁上下。靠着青少年学就的经学知识,先是安身于长子县鲍店鎮清真寺当阿訇,后跟随落户长治的陕西籍教长郝连成阿訇,先后在清真南寺、清真中寺任散班阿訇,脚跟扎稳遂娶妻定居斯地。
人们终于知道何连清身怀武功的事,纯属偶然。某年在俗称为赶庙会的上党门府坡街集市上,一匹套着车辕的马突然受惊狂奔,惊叫声中已经有数人受伤倒地。恰巧何连清路过,见状遂几个箭步冲上去,展开双臂手如钢爪般拽住车后槽。惊马嘶叫声中奋力前冲,无奈被何连清半蹲马步式拿桩站稳,任凭驾辕的马匹来回抖动,人与车如钉在当地一般;围观的人群无不骇异。较了一会儿劲后,待受惊的马匹平稳下来,何连清这才松开手。“嘿嘿”一笑再拍拍手掌,抬脚走时,两只鞋的鞋底竟因用力过猛针脚齐断,落陷原地被马力硬拖出两步,形成两道凹痕,落定处是两个深深脚印。集会上的人当此情势,无不对这位身架矮小,然臂力惊人的回族人钦佩有加。
何连清1946年八十三岁时去世。现子孙繁衍,已成独姓大户。
清末年间,潞安府回坊另有三位高人,分别是三道营铜圪廊辅盛林家族的文举人马映奎、参府街文举人李扬芬、下西街荣盛程家族的武举人程廷顺。
马映奎与李扬芬均以深厚的文化底蕴享誉当时。民国时西大街复兴成家族开办的印书局,以石版、木版印刷了云南著名回族学者马联元大阿訇所著之《亥听注解》以及《省迷录》《经义箴规》《正教引路》等一批深受同胞喜爱的经书,为普及民族文化做出了极大贡献。康熙年间山东济水著名的宗教学者马忠卿大阿訇所著《教款捷要》一书,民国年间在长治以木刻版问世,该书正是李扬芬撰序。《清真正轨》一书序文则是马映奎所撰。李扬芬以举人身份,兼通医道,尤擅诊治儿科,悬壶济世深受人们尊敬。主持私塾,教学育人的马映奎才气极盛,名闻遐迩;培育出许多成就事业者,不少外地人也把子弟送来。
泽州府的马骏与长治本地的程如璧两位,即是马映奎门下最为著名的回族学生。相传马映奎曾公开放言,要让马骏与程如璧在十六岁时考取童生。此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学界引为笑谈。马骏长程如璧两岁,事实上,二人均在十六岁上让老师如愿以偿,时间相隔两年。这段佳话,在当时又是轰动一时。这也让官办的上党书院众师生甚感钦慕。马骏先是考取山西大学堂西斋就读,后以优异成绩考入英国牛津大学。毕业回国后,先后任山西河东道尹、教育厅长及民国参议员等要职,且政绩显著。他还主持编纂并出版大型丛书《山右丛书初编》,共收录了明清山西著名学者、诗人的稿本约四十七种,有较高的学术价值与史料价值。此外,马骏还争取资金出版了学术价值颇高的“山西大学教育丛书”一套。
程如璧家境殷富,开办着煤矿、酱园和当铺,在山西省政界、商界及教育界知名度极高。程如璧民国三年起直至二十年(1914年至1931年)任省立第四中学校长达十七年。任职期间,他倡导理论联系实际,设立了理化与手工结合的实验室;曾亲自设计钻杆,发现了城区地下埋藏厚达五米的煤层。当时的“四中”有“晋省校地之冠”的称誉,学生成绩全省称甲。当时的学生无不以考入省四中为荣。程如璧不仅亲自授课,且对贫寒学生能解囊相助。民国十五年,即1926年,因地下革命组织开展学潮运动,阎锡山的晋军驻扎长治的军长秦绍观以“共产党嫌疑”逮捕学生多人。正在省城太原开会的程如璧闻讯,当即致电秦绍观:“无故逮吾生,属于诬陷,请速放,否则不返长,校不开课。”身为壶关人氏的晋军军长秦绍观,深知程如璧的社会影响力,只得悻悻将人释放。自此事件后校规渐懈,但程校长声望更隆,深受师生爱戴。建国后的著名作家赵树理及曾任山西省副省长的王中青、中共山西省委宣传部部长、省委常委秘书长史纪言等都是程如璧的学生。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官方重新修缮上党门与莲花池书院,为筹建图书馆,程如璧积极捐资,还将家藏上千册宋元明清原版书籍捐献出来,一时传为美谈。1938年,日寇侵略长治,设计让其出任维持会会长,程如璧以民族气节拒绝了威胁利诱,举家避难。
新中国建立后,程如璧受聘担任山西省文史馆馆员,当选为省政协委员。1957年因病逝世,终年七十五岁。
近百年前,设在长治的山西第一女子学堂任学监的程俊媛,是西街荣盛程家族武举人程廷顺之幼女。程俊媛出生于1891年,在姐妹三人中最小,其大姐即山西政要晋城人氏马骏之夫人。
程俊媛在姐妹中以才思聪慧深受父亲喜爱,曾将之送好友马映奎门下求学。民国元年考入山西省女子师范,成为长治第一位登榜女子。读书期间,曾与同学接受过孙中山先生接见并得到鼓励。程俊媛成年后曾在职任山西省教育厅厅长的姐夫马骏支持下,于长治创办女子学堂并出任学监,为长治培养了一批颇受瞩目的女界英才,功不可没。当时学有所成且享有盛誉的回族女学生有下西街东泰兴家族的程淑善,参府街的李有枝,营口街的马秀英、马琴竹、马琴梅、程翠莲等人;汉族优秀女生有平巧玲、原庭兰、宋美兰、魏秀兰等人。这批当时长治具有高等学历的女知识分子毕业之后,分别在周边县进行教学,培育人才,甚至不畏烦难到各乡村进行扫盲,教乡下人读书认字,学习知识。这些情况,在长治市地方志里曾有记载与肯定。
笔者外祖母赵镜蓉曾是程俊媛最早的学生之一。早在青少年时代,我就多次听外祖母及母亲以尊敬的语气讲述过程俊媛前辈,也多次听人谈起她。其功绩不限于在教书育人上,她还多次亲自率领学生上街宣传和鼓励女子不要缠足,女子必须自己解放自己。抗日战争爆发前,多次亲率学生上街宣传抗日并散发保家卫国的传单。这些在当时封建意识还很浓厚的岁月里,无疑是石破天惊的行动,为当时的回族赢得了普遍赞誉。
1972年2月,功绩突出的程俊媛老人归真,享年八十岁。我曾见识过老人所遗其当年授课的教案,工整的小楷书法,运笔极具二王神姿。清秀娟丽中透出一种大家风范,令人赞佩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