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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打”(德冷切/都挺切)到“打”(都假切)》补释

2017-07-24何承玖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韵尾音义

何承玖

(重庆市九龙坡区司法局,重庆 400050)

《从“打”(德冷切/都挺切)到“打”(都假切)》补释

何承玖

(重庆市九龙坡区司法局,重庆 400050)

本文是对《从“打”(德冷切/都挺切)到“打”(都假切)》(本刊2015年第四期。文中称“前文”)在术语、通式、前人论述等方面的补充阐释。

通式;韵尾失落;声转韵失;补释

一、术语

清人王念孙、钱大昕等所倡“一声之转”,《大辞海》修订本《语言学卷˙训诂学》该条说:“指在声母相同相类的情况下,由韵母的转变而造成的字词孳乳、分化、通假等现象。”“韵母转变”过于笼统,还可以深化。仿此,我们所说的“韵尾失落”或“韵尾脱落”,可以拟名为“声转韵脱”或“声转韵失”;韵,指“韵尾”。其间也含韵母的其他变化。其含义为:在声母相同相类的情况下,由韵尾失落转变而造成的字词孳乳、分化、通假等现象。它的特点是:词义基本保持“核心义”,韵尾的辅音逐渐脱落转变;脱落过程中,或利用同音或音近字,或新造字(孳乳字)对此音义予以固化;它的关键是演变路径。

二、通式

既然有规律性,就有最简洁的表述方式。由于汉字是“象形”的,注重的是文字,而不是言语,其效用在于阅读与目视,会造成在抽象上的理解“障碍”。如果用汉字“平坪→坢→坝”作为“声转韵失”演变通式,在理解上会造成很大障碍,很难得到认可。这好比用“金木水火土”五行或“乾坤震兑”表示五种“符号”一样,在理解上总容易朝实物的“金木水火土”上靠,或纠缠为什么“乾”会为“马”而难于在抽象意义上理解。英国语言学家L·R·帕莫尔说“思维的进步取决于符号系统的效能”,因此如果换成“ang→an→a”,则“到眼即辨”,一般不会造成理解障碍,得到的认可度会大大提高。为此,我们采用拼音式作为“通式”:ang→an→a;它只是一个“代表”,涵盖“ing→in→i”、“eng→en→e”、“ong→en→e”以及谈部、侵部字的演变“am→an→a”。演变到纯元音呈多样化。这里的关键在于演变路径,也就是“一声之转”是如何转过去的,这就涉及到演变的路径“排序”。过去的“一声之转”类似黑箱理论,而我们的做法则是打开“黑箱”。如王念孙在《广雅疏证》里说的“鳏、寡、孤,一声之转也”,即是“鳏→寡→孤”;“与、如、若、而、然”等,排序为“然→若〔-k〕→若〔-uo〕如与而”就好理解了;补上“仍、安、焉”,则更完整“仍→安焉然若→若如与而”。前文提到的“卬昂仰阳姎俺言吾我余予”加上魏晋时义为“我”的“阿”,排序为“卬(昂仰阳姎)→言→吾我余予阿”。“俺”的位置见后。

三、韵尾失落的证据

从字词内部讲,韵尾失落是常见现象,随手举几个例子。

1.文献证据

(1)平:《书˙尧典》“平章百姓”孙星衍今古文注疏:“平,史迁作便。”《广韵》:“平,房连切。”相对于“平”的“仆兵切”,是韵尾失落。

(2)封:《类篇˙土部》:“丧葬下土也。”《集韵》“陂险切”,相对于封的“府容切”,是韵尾失落。此义上“封”同“窆”。

(3)浼:《说文˙水部》:“汙也。从水,免声。”,但音“武罪切”,相对于免的“亡辨切”,是韵尾失落(武、亡均微母字)。

(4)“冥”系字:从“冥”的字,溟、瞑、暝、螟、蓂、凕、榠等读后鼻音。瞑又可读如“眠”〔-n〕,前鼻音。塓(或从“扌”)、蓂、幎、熐,入声尾〔-k〕脱落后,就成了纯元音字。例子不多举。

2.方言证据

西南方言中,无“-ing、-eng”,只有“-in、-en”,即是韵尾失落。重庆江津区唐河古镇,当地音“唐河”如“谈何”;“谈”相对于“唐”,即是韵尾失落。在其他方言中,塘堰之“塘”,韵尾失落后新造“榃”字表示。川渝方言称“很多”叫“hě/hē儿多”,民间写作“嘿”,hě/hē即“很”的韵尾失落。“当门”叫“dā门”,dā即“当”的韵尾失落;“当”在韵尾失落过程中。例子无法穷尽。

四、前人的解释

关于“声转韵失”的现象,前人早就注意到,只不过没有按照演变路径排序通盘看待而已。

1.陆宗达先生(1905-1988)说。陆宗达先生1950年代的《陆宗达文字学讲义》,2014年出版。

(1)“转注、假借是根据语言的发展来造字的,一般的书上用别的字来代替是‘通借’,不是‘假借’。例如,‘便’作方便、便所等解,《周礼》‘厕所’是‘屏匽’。‘匽’。匿也;‘屏’,围屏也。也叫‘屏’(厕所),古时‘便’、‘屏’同。《汉书张敞传》:‘以便面驸马’,‘便面’是古时女人出门用以挡脸面的东西,又称‘屏面’。”(26页)按:“方便”或以为是大小解的隐语,或以为是常用义的引申,其实“方”即“屏”,即是“屏便、粪便”。如果把“把、?”串联起来看,则再清楚不过了:屏屛→粪便→把?(音bǎ,粪便)。粪、便可能是不同时段的方言词。在“粪便”位置上,潮州话用“坢”,见张晓山《新潮汕字典》。

(2)《陆宗达文字学讲义》:“‘德’,古时不作‘道德’讲(作‘升’解)……唐诗‘千山万水得得来’,‘得得’即‘陟’也,也就是‘德’,升的意思,就是上得越高,周围的山就都来了,都看到了。‘得’和‘登’是同一个语言……‘德’和‘登’正是古音的对转,‘德’是‘登’的入声,‘德’、‘陟’、‘登’,可看出是同一语言。”(46页)它实际上可以合成“登→德〔-k〕→德〔-ε〕陟”的演变路径;还可以在入声“德”位上补“躔(直连切)、邅(躔与邅通)”之类的字而成“登→德〔-k〕躔→德〔-ε〕陟”(躔,历也。)。

以上说这些,清人都是糊里糊涂地以“一声之转”了结之。但如何“转”,往往语焉不详;由于滥用,会出现俞敏先生(1916-1995)笑话的“郑板桥”转成“猪八戒”、“鲁肃”转成“陆逊”之类(《<经传释词>札记》)。王力先生在《同源字论》中说,“卬,吾也”,卬与吾是“鱼阳对转”,因为这两个字都是疑母,同声母;吾、卬一个为鱼部,一个属阳部,主要元音相同。它们是“同源字”。而“当,对也”由于韵部差别较大(当,阳部。对,微部),“就只能认为是同义词,不能认为是同源字”。他“反对滥用双声叠韵来讲通转”,这是先生谨慎之处。如果我们在“当、对”之间补上一环“典敦”之类字,成为“当丁→典敦〔-n〕→敦〔-i〕对”(典,可以作“当、当铺”讲,有“典当”一词;川渝有“丁对”一词),就能看出演变路径(敦字本身韵尾失落后有dui音)。我们认为,这些可以成为“广义同源字”。

关于“一声之转”,可以参阅陈新雄先生《陈新雄语言学论学集˙王念孙<广雅释诂疏证>训诂术语一声之转索解》。

2.吕叔湘先生(1904-1998)说。《吕叔湘全集》第十三卷《讲话序跋和随笔·“怎”的来历》(1981):唐诗里没有发现“怎”,但有“争如”,便是“怎如”的意思。章太炎先生追述到“曾”。扬雄《方言》上说:“湘潭之原,荆之南鄙,谓何为曾,或谓之訾,若中夏言何也。”“曾”和“訾”,同“怎”的读音也非常相近。“怎”到五代才出现。云云。按:唐诗还有“争得、争无、争那”等。系联起来即是:曾→怎→訾。吕先生就此打住。按照我们的“通式”思维路径,再加上“乍、咋”,则成“曾→怎→訾乍咋”,岂不更好。还可以加入“惨”:曾惨〔-m〕→怎惨〔-n〕→乍咋訾。

五、谈、侵等字的位置

谈、侵等部字,前文放在-an-位置,按汉语语音历史,应放在-ang、-an两处位置;闭口音的演变路径是-am→an。“卬(昂仰阳姎)”可能存在两个分化路径:卬(昂仰阳姎)→俺〔-m〕→俺〔-n〕;卬(昂仰阳姎)→言→吾我余予阿”。“俺”在上古无记载,并不等于不存在;它与“卬(昂仰阳姎)”在上古地位相同,可以理解为不同地域而出现的不同方言词关系。比如“熊”字,李新魁(1935-1997)先生以为上古就该归入侵部,麦耘有补注(《“熊”字上古音归侵部补注》),可以旁证侵部、谈部字的历史语音地位。文中为避繁琐,一律将侵部、谈部字放在“-ang-”位置。

六、前文例证补充

1.与“坝”的平地义有音义联系的还有“埔、浦、埠”等字。

埔:以黄埔军校而闻名的广东黄埔,埔音“pǔ”。黄埔军校,位于黄埔长洲岛,是个有平地可供利用的地方。广东梅州市大埔县,则音“bù”。大埔县,客家人聚居区,原先叫万川县,取“万马平川”之义。后来改名大埔。埔者,平也,坪也,取义于“平、坢”。“邑曷为以大埔名?盖俗称有水宜稻者曰田;呼平旷高原仅宜瓜果疏麻者曰埔”。平旷高原,那就是“高坪”了。

浦:杜甫诗《奉寄李十五秘书二首》之一:“避暑云安县, 秋风早下来。暂留鱼复浦,同过楚王台。”鱼腹浦在夔门之西奉节城南一公里梅溪与长江汇合处,那里有“八阵图”,是个沙碛,就是一处“沙坪”。三峡大坝修成后,已埋没江底。“送君南浦”,送君到达南边靠水的平地。“水边地曰浦”,所以黄浦江的得名就容易理解了。从“土”从“布”的地名,是福建一带的方言字,也是平坝的意思。商埠、水埠的“埠”,出现在明代,《篇海类编》音“薄故切”,民间或作“埗”。其取义也离不开“平地”之义。

用“因声求义”的方法还可系联一些字。“坝”、“坺、垡、墢”乃至“翻、发”可以归入此系。古人整治土地叫“坺”(〔-t〕,今读bá)。《说文·土部》:“治也。”《类篇·土部》:“发土也。”垡〔-t〕,《广韵·月韵》:“耕土。”墢〔-t〕,《集韵·末韵》:“发土也。”坺、垡、墢都跟“发”〔-t〕有关。垡、墢当是“坺”的后起字。治谓整治土地,发谓翻土,目的都在于“平”整土地。也就是说,整治土地曰“坺”,是动作;把土地整治平坦的目的是“坝”,是结果。这就是“动(词)静(名词)不嫌同词”。古人在这里各造了一个字:一曰坺,一曰坝。无独有偶。《尚书·吕刑》“禹平水土”,解释“治水土曰平。”“平,治也。治水土也。”而《集韵·缓韵》“坢,发地”。因此,“平坪→坢翻发坺墢垡→发坺墢垡坝埔浦埠埗(从‘土’从‘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坝”除上面外,它还有两个意思:(1)大坝;(2)坡。大坝、水坝、重力坝比较常用,而坝之“坡”义则罕用,且读音有变,可能为方言音义。

坝:水坝、大坝。壩,《集韵·禡韵》:“壩,堰也。”《字汇·土部》:“壩,障水堰也。”宋单锷《吴中水利书·伍堰水利》:“其河自西壩至东壩十六里有余。”明《徐霞客游记·粤西游日记一》:“壩堰水甚巨,曰上官壩。”明《正字通·土部》:“坝,障水堰。”黄侃《蕲春语》:“溪上隄亦曰壩,亦並作坝。”坝的繁体为“垻”,异体字为“壩”。

平坝是水平方向的“平”,水坝、堤坝是垂直方向的“平”。如果就其“平面”的核心义来讲,水平、竖向二者是一致的。

堋:《玉篇·土部》:“陂遏。”陂音“碑”,水池。遏,遏制。遏制水池的就是“坝”。《广韵·嶝韵》:“壅江水灌溉曰堋。”《水经注·江水》:“江水又历都安县(今四川都江堰市)。县有桃关、汉武帝祠,李冰作大堰于此,壅江作堋,堋有左右口,谓之湔堋。”或者写成“塴”。堋、塴二字均从“朋”得声。与此音义有关的“防、枋、坊”

防:《说文·阜部》、《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町原防”杜预注、《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九》“顒防闲以礼”胡三省注:“隄也。”符方切,平阳奉。阳部。与之音义相关的有“”。

枋:《说文·木部》徐锴系传:“蜀人以木偃为鱼。”府良切,平阳非。阳部。按:偃,《周礼·天官·人》“人掌以时为梁”郑玄注引郑司农云“梁,水偃也”陆德明释文:“偃,徐本作匽。”即堰字。

坊:《礼记·经解》“犹坊止水之所自来也”孔颖达疏:“谓堤坊。”《玉篇·土部》:“障也。”《类篇·土部》:“隄也。”《礼记·檀弓上》“见若坊者矣”郑玄注:“坊形旁杀平上而长。”

它们应与“屏”相关。屏,《说文·尸部》:“蔽也。”而今有同义合成词“屏蔽”。《白虎通义·杂录》:“所以自障也。”《吕氏春秋·贵直》:“其社盖于周之屏。”高诱注:“障也。”今天有“屏障”。《国语·晋语七》:“故以彘季屏其宗。”韦昭注:“藩也。”可以组成“藩屏”。屏它还有“城、墙”的意思,水坝也是一道“屏障”,屏风也是一道“屏障”。它们韵尾脱落后下一级是“藩、樊”。藩,《说文·艸部》、《诗·大雅·板》“价人维藩”毛传、《后汉书·光武帝纪上》“长为汉藩”李贤注、《文选·左思〈魏都赋〉》“以道德为藩”李善注引毛苌《诗传》:“屏也。”《易·大壮》“羝羊触藩”孔颖达疏:“篱也。”甫烦切,平元非。元部。所以,其演变是“防坊枋堋屏→藩→坝”。“陂”亦当取义于“屏障、防堤、堤坝”,所以有“防坊枋堋屏→藩樊→坝陂”。至此,“篱笆”之“笆”也好理解了。

“堋”有靶子的意思。《集韵·隥韵》:“射埻也。”《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五》:“以圬射堋。”宋末元初胡三省注:“射埻也。”埻,音“谆”,“射垛也。”即是“箭垛”、箭靶。“靶”的取义,殷寄明《汉语同源字丛考》或以为靶子 “长圆”,所以叫“靶”。

堋与靶之间中间环节,与“藩、樊”音义有关,其专用字,应该是“堋”字本身。“堋”,《说文·土部》:“《周官》谓之窆。”段玉裁注:“堋、封、窆异字同义。”《集韵·隥韵》:“堋,或作窆。”也就是说,堋(beng)可以脱落韵尾读为窆(bian)音(自己堕落!)。如果系联“堋→堋藩→靶”,则“靶”主要取义于“平、屏”的可能性似乎要大些。

(2)坝:坡。《集韵·冭韵》:“坝,坡也。”博盖切。应该为某个方言音。

“坢”也有“坡”的意思。贺敬之《行军散歌》:“芦花公鸡叫天明,脑坢上哨子一哇声。”自注:“脑坢,窑顶上,山坡。”这个意义上与“畔、边”也有音义关系。

坢、坡的上一段是“封”,在方言中是“塝、埲”。《说文·土部》:“爵封,诸侯之土也。”《后汉书·祭祀志》:“封,封土筑也。”《汉书·霍去病传》“封狼居胥山”颜师古注:“积土增山曰封。”《诗·周颂·时迈序》“巡守告祭柴望也”郑玄笺“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也”孔颖达疏:“聚土曰封。”聚土必成坡。《文选·班固〈西都赋〉》“提封五万”吕延济注:“封,隈也。”《慧琳音义》卷二十“隄封”注引如淳注《汉书》:“旁曰隄,隄曰封。”“隈也”跟“旁”义接近,实际上就是“边坡”。按:《文选·张衡〈南都赋〉》“芝房菌蠢生其隈”李周翰注:“隈,侧也。”封,府容切,平锺非。东部。

西南地区以“塝”作地名的较多,就是坡地。称坡上田为“塝田”,坡上为“塝塝”。以“塝”为地名,如重庆江北区黄泥塝,九龙坡区梅子塝,音“绑”,民间或作“磅”,上声。塝,《集韵·宕韵》:“地畔也。”蒲浪切,去荡並。畔即坢、垻之义。民间或作“埲”。《嘉庆一统志·贵州·都匀府》:“蒙家埲在荔波县南五十里。又穷来埲在县东。旧皆置土熏司。”《汉语大字典》折合音bàng,当即川渝的“塝”。它们的演变路径是封塝→阪岅坂坢(边畔)→坡坝(坢=阪=坂=岅;封→塝一步不计)。重庆作家姜孝德《“黄泥塝”释“塝”》博文说:“塝”是苗语“坡pang”的借音,说不定正好相反,是苗借汉。

我们用这个方法解释杜诗中的“发”、重庆北碚的“碚”,就迎刃而解。

(1)发。杜甫《三绝句》诗之三:“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人行。会须上番看成竹,客至从嗔不出迎。”“上番”是什么意思?或者认为是“上番则成竹,下番不成竹”;或认为“上番,犹言初次”;或认为“上番,乃前番也”。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大竹徐仁甫先生(1901-1988)《杜诗注解商榷》认为:

“上番”,犹言“头批”。竹发新笋,每年数批,而以头批为壮,故工部须看守成竹。元稹诗:“飞舞先春雪,因依上番梅。”梅亦以头批开者为佳。陆游《幽居初夏》:“箨龙已过头番笋”,上番即头番也。今川人谓之头批发笋,或言头发笋。

徐先生所解“番”确不可易。《俗呼小录》:“雨一番一起为一泼。”川渝人称一批一批叫“一发一发”或“一泼一泼”: 丝瓜头发结得不好,二发结得要好些;头泼金,二泼银,三泼四泼少收成。今天来了三泼锣鼓朝贺。“发、泼”当是“番”的入声韵字。从“番”的字,不但可以读“-n”,如“翻、番、潘”等,还可脱落韵尾读“-o”,如“噃、皤、播、鄱”。巴蜀古称老者为“波”;《书·秦誓》“番番良士”,“番番,为老人状貌”,博禾切,波、番就是“皤”字。北方话“一波又一波”(或写成“一拨又一拨”),或认为取义于像波浪一样,一浪接一浪,一浪迭一浪,或是民间俗语源。

“番”的上位字是“朋、倗、房”字。《易·损》:“十朋之龟。”李鼎祚集解引崔憬曰:“双贝曰朋。”朋党之朋,段玉裁认为当作“倗”。朋、倗並步崩切,平登並。蒸部。《释名·释宫室》:“房,旁也,室之两旁也。”“两旁”, 就是“分成两波”。有几个儿子,就分作几房,就有几房人,相当于“几波”。

(2)碚。“碚”字,重庆人“北碚”读“bēi”,“渝碚路”读“péi”。此字自欧阳修迄现当代都有人研究过,说法五花八门。欧阳修(1007-1072)《虾蟆碚》诗自注:“今土人写作‘背’字,音佩。”江津邓少琴先生(1897-1990)《碚字音义》:“‘碚’亦作‘背’……巴船纪程则谓岩石随水曲折曰‘碚’。北碚石梁突出江心,水随石转,曲折迂回,正如其形,于此可知得名甚古。音存而义乃亡之矣。录之以备问者矣。”,或以为是“权威疏证”。梁实秋(1903-1987)《北碚旧游》:“北碚的‘碚’字,不见经传。本地人读若倍,去声。一般人读若培,平声……大概是指江水中矗立的石头”。北碚文史专家李萱华(1931- )以为“碚”即“背”,如长江中有鲫鱼背、鲤鱼背、莲花背地名。重庆作家姜孝德《北碚说“碚”》以为碚、涪都跟巴人之“巴”字有关。他的说法跟重庆磁器口白崖(岩)、九龙坡白市驿的“白”是“因古音‘巴’、‘白’同音”之故(重庆市沙坪坝区文化委员会编《沙坪学灯耀千秋——重庆“沙磁文化区”抗战纪实》,高小余主编,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11,23页)有关一样,是不知“白”〔-k〕、“巴”(-a)古音不同的一种猜测,走了徐中舒先生认为“坝”跟巴人迁徙有关的老路(徐中舒《论巴蜀文化》:“巴、坝类词汇在四川广大区域流行,应该是由于巴、濮族向西南迁徙的结果。”)

巴渝(或广义的巴楚大地)名“碚”的地方,如碚石镇、蛤蟆碚等,都在水边,且跟石头有关。它应该是“砩”的记音字。《广韵˙废韵》:“以石遏水曰砩。”浙江新昌县有“孝行砩”。拦水的大石头名“砩”。砩,方费切(fèi)。“以石遏水”不就是“坝”?碚、砩就是“挡水的石头”,跟“水坝”作用差不多,因此可以系联在“坝”系里。北碚,乾隆时设“白碚镇”,而王尔鉴(1703-1766)《北碚江干坐月》诗又作“北碚”,因巴渝“北、白”同音。因此,白碚,(水边)白色大石头。鲤鱼背、莲花背也即是“鲤鱼碚、莲花碚”,就是像鲤鱼、莲花一样的水边大石头的意思。

用“通式”思路解释“脚猪”(配种公猪)之“脚”(公-卵冠根脚-豭脚牯羖;参“雄-卵根-尻睾球龟(头)”),在吾友邵则遂先生《“脚猪”的来源》(《语言研究》1997.2)之外,更多地在语言层面加以解释,或许更让人明白些。

2.“打”字的今音出现时代。“打”字今音时代,钟兆华《近代汉语虚词研究》第四章《助词》第二节《语气助词“呀”》第(28)例下解说:“‘打’分别见于《广韵》‘梗’韵、《集韵》‘迥’韵”,脚注:“有资料显示,中晚唐间,‘打’已开始读入《广韵》‘麻’韵系。如《打麦谣》:‘打麦,麦打。三三三,舞了也。’‘打’、‘也’相押为韵。见《全唐诗》卷八七八。又僧慧稜《卷帘大悟》诗:‘也大差,也大差,卷起帘来见天下。有人问我解何宗,拈起拂子擘觜打。’见《全唐诗续补遗》卷十八。”按:《全唐文》卷三四一颜真卿(709-794)《正议大夫行国子司业上柱国金乡县开国男颜府君(允南)神道碑铭》:“元(玄)宗尝撰《华岳碑》并书,天宝九载,令御史大夫王鉷打百本以赐朝臣。”唐李肇(-813-)《唐国史补》卷上:“德宗在东宫,雅知杨崖州,尝令打《李楷洛碑》,钉壁以玩。”打,拓也,搨也(打之此义,《汉语大字典》首引北宋周煇《清波杂志》卷五为例),说明“打”字在唐代中期与搨〔-p〕、拓〔-k〕等音已接近。可以佐证钟先生说。

“幐”还可以与“东”结合。东,董莲池《说文部首形义新证》卷第六上:“(‘东’甲骨文、金文)象实物囊中,括其两端。徐中舒以为即无底曰槖之‘槖’字……‘槖’与‘东’透端旁纽双声,铎东二部旁对转,古音相近,故假为东方之‘东’,另造‘槖’字以表本义。徐说甚是。”得红切,平东端。东部。衣兜(篼)之“兜”(川渝称箩筐叫“箩篼”;箩篼亦如囊、橐)亦可纳入此系。于是有“东幐→帪橐〔-k〕→橐〔-uo〕大袋兜(篼)”的演变路径。

笔者花了大约三年功夫,利用“通式”思维路径,编纂《汉语音义类典》都300余万言,旨在摸索汉语音义演变路径,即将杀青。

[1]陆宗达.陆宗达文字学讲义[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2]陈新雄.陈新雄语言学论学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0.

[3]殷寄明.汉语同字源词丛考[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7.

[4]董莲池.说文部首形义新证[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7.

[5]徐仁甫.杜诗注解商榷[M].北京:中华书局,1985;2014.

[6]徐中舒.论巴蜀文化[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7]钟兆华.近代汉语虚词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

[8]吕叔湘.吕叔湘全集[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9]夏征农,陈至立等编.大辞海语言分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

[10]王力.同源字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1]俞敏.《经传释词》札记[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陈君丹

An Additional Explanation to Article From Da(德冷切/都挺切)to Da(都假切)

HE Cheng-jiu

(Jiulongpo Judicial Bureau of Chongqing Municipality, Chongqing 40050, China)

This article is a supplementary explanation of my former article From Da(德冷切/都挺切) to Da(都假切),which was published in the fourth issue, 2015, in this journal.This article explains some terms, formula and discussions of predecessors.

formula;changes of initial consonants and losses of tail vowels; supplementary explanation

2017-03-03

何承玖(1963-),男,四川广安人,研究方向为地方文史、方言。

H11

:A

:1674-344X(2017)4-00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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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金光明最胜王经音义》与异体字研究
仡佬语-n、-ŋ、-i韵尾的发展演变
闽南语入声韵尾的分布现状及原因推测
“普洱”音义考
粤东闽语n尾韵文白异读及其与ŋ尾韵和鼻化韵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