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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蝙蝠侠的幻象面具

2017-07-22韩贝多

牡丹 2017年14期
关键词:齐泽克韦恩布鲁斯

韩贝多

近年来,从漫威公司的《蜘蛛侠》《钢铁侠》《复仇者联盟》到DC公司的《超人》《蝙蝠侠》,美国超级英雄漫画改编的电影强势且成功地攻占了世界银幕,这种独特的文化狂欢现象背后隐藏着公众面对当前世界的焦虑与不安。斯洛文尼亚哲学家齐泽克深受黑格尔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又继承了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并以此为依据展开对通俗文化的解读与对犬儒主义意识形态的批判,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本文将以齐泽克的“新拉康主义”为理论基点,分析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电影《蝙蝠侠》三部曲,撕开蝙蝠侠象征“正义”的符号面具,穿越电影所营造的意识形态“幻象”,直达“实在界”。

拉康是法国作家、精神分析学家,他从语言学出发来重新解释弗洛依德的学说,拉康主义最初着眼于想象界与符号界的分裂,后期研究视野转向实在界与现实的对立。齐泽克将拉康的精神分析学向哲学、社会学、政治学、通俗文化渗透,从而产生了一种具有巨大再生产能力的文化理论。如果人们审视这几年的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不难发现其致力于编织犬儒主义意识形态幻象。《蝙蝠侠》三部曲《蝙蝠侠:侠影之谜》《蝙蝠侠:黑暗骑士》《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无疑是近年来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中的经典代表作品,本文将以这三部作品为例,以齐泽克的“新拉康主义”为导向,穿越意识形态的幻想,抵达实在界的彼岸。

一、幻象的守护神:在黑暗中崛起的蝙蝠侠

《蝙蝠侠》故事发生的地点“高谭市”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城市,这一设定一开始就暗示人们,故事只是故事,人们置身其外可以放心观看。从《黑客帝国》系列到《哈利·波特》系列,这种搭建虚构宇宙空间的故事模式深受科幻、魔幻电影的青睐,齐泽克将这种有别于社会宇宙的空间之称为幻象空间。《蝙蝠侠》里的高谭市便是典型的幻象空间,齐泽克认为只有在这些幻象空间里,人们欲望的真相才能得到展现。人类之所以需要这种幻象,是要用它来填补涉及欲望的实在界深不见底的黑洞,而《蝙蝠侠》这样的超级英雄电影就为人们提供了幻象空间,蝙蝠侠正是这一幻象空间的守护神。

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是韦恩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布鲁斯·韦恩,他的父母乐善好施、投身慈善事业,企图拯救绝望困苦的高谭市人民,却被歹徒枪杀。年幼的布鲁斯·韦恩目睹发生在父母身上的惨剧,满心怒火,踏遍世界各地体验罪犯心理,并习得一身本领,利用韦恩企业雄厚的资金与技术支撑,最终化身罪犯克星蝙蝠侠。在这里,人们依然可以看到诸如911之类的恐怖袭击事件给大众带来的精神创伤,幻象的一大功能就是掩盖创伤和失败,它是一种替代性的弥补。人们渴望一位强有力的“救世主”,蝙蝠侠真的是救世主吗?事实上,蝙蝠侠只是意识形态树立起的崇高客体,是大他者欲望的化身。高谭市的人民一直被拘禁在蝙蝠侠、罪犯和警察这三个符号里,高谭的市民是供给者,是温顺的绵羊,负责给韦恩老爷提供合法利润的羊毛,给罪犯提供攫取非法暴利的羊肉,给警察提供税收财政供养的羊奶。超级英雄只是幻想空间塑造出来的脆弱得如蜘蛛网般的符号,以小丑为代表的罪犯才是实在界的鬼脸。

二、实在界的鬼脸:小丑的笑脸

何为实在界?实在界也是“现实”,不过不是人们的生活现实,而是心理现实,人们通常会在电影里与实在界狭路相逢,因为隔着银幕,实在界才没有侵入现实,人们才不至于疯掉。现实中,实在界总是带着鬼脸,实在界并不是隐藏在层层符号之下高深莫测的内核,而恰恰相反,它就处在表面,只不过是现实的某种过度变形。《蝙蝠侠》中小丑总是展现着自己那副扭曲的笑脸,小丑是他自己面具的奴隶,他不得不服从面具盲目的强制,这是一种驱力。实在界中充满着驱力,通常处于这种驱力之下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丑总是刻意展现着自己扭曲的笑脸,一会儿告诉别人是残暴的父亲剪烂的,一会儿告诉别人是无情的妻子划伤的,小丑总是假装,让人们以为自己可以为他失常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然后却悄悄地溜出秩序,嘲讽地说:Why so serious?从宣告要炸掉城市,实际却要炸掉轮船,所有人都被小丑玩弄于股掌之间。游戏规则改变了,秩序消失了,恐惧被投射到每一个个体内心,人们都在猜测小丑的动机是什么,在大众的观念里,万事皆有因。然而小丑不是,小丑是纯粹驱力的化身。

人们无法面对这种纯粹驱力,也无法面对实在界。实在界的爆发总是会对人我们造成严重的创伤,破坏日常生活的平衡。同时,实在界又是日常生活平衡的支撑。布鲁斯·韦恩生于温馨富裕的大富大贵之家,透过他豪车的玻璃窗,高谭市人民的困苦绝望似乎都不是真的。当他亲眼目睹父母惨死时,他与实在界的屏障轰然倒塌,现实丧失了。与实在界的相遇后,布鲁斯·韦恩将自己打造成高谭市的符号性的“阳物”,把自己彻底的无能为力转变为无所不能。他竭力使自己相信,父母的死都怪自己——他要为实在界的入侵承担全部罪责,如果不是自己恐惧蝙蝠,他们就不会半途退场离开,父母就不会被枪杀。这种偶然闪现的实在界引发了人们对它无穷无尽的阐释,如果不这样,人们就会被实在界灼伤。布鲁斯·韦恩戴上了蝙蝠侠的面具,强势地隔离了实在界,使自己永久生活在幻象之中。

三、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中蝙蝠侠从萎靡不振中重新崛起,像所有超级英雄一样,击败了反派,抱得美人归,最终带着猫女隐姓埋名,逍遥人间。高谭市从蹂躏中解脱,一切似乎都在变好,一切终归都会变好的,人们坚信不疑。人们观看电影时,这种“看”是一种浸透着欲望的凝视。表面上,是人们在看电影,实际上是电影在看人。人们的凝视被欲望客体折射,成为客体凝视人,而造成这种效果的正是“蒙太奇”。人们似乎在电影中获得了快感,实际上只是其在被客体凝视中,服从意识形态对其下的指令中获得了快感。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象征性的符号机器通过对主体的质询,使大他者制造出人们内在渴望的欲望对象,而超级英雄电影正是利用这种意识形态构筑遮蔽实在界的幻象,从而支撑起社会现实的总体性。梦是进入实在界的最佳入口,电影是一种向公共开放的梦。在那里,现实、幻象、实在界一一粉墨登場,人们既可以观看实在界,又不至于被实在界的黑洞所吞噬。

然而在现实中,人们需要幻象,现实想要获得自身的一致性,就必须排除实在界。把实在界与现实隔离起来的屏障,绝对不是“疯癫”的标志,而是最低限度的“常态”。一旦这道屏障土崩瓦解,一旦实在界侵入现实,疯癫就产生了,小丑就是实在界入侵现实的例子。那么,如何避免实在界闯入现实?人们从噩梦中醒来,总是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以便使自己对事实视而不见。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子梦到自己是一只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是庄子?齐泽克认为梦境是现实的残余与补充,人们做梦时才生活在现实之中,而生活在现实中,其实才是做梦,人们最终不可避免地染上“幻象的瘟疫”。齐泽克将精神分析运用于分析通俗文化,旨在穿越幻象,直达实在界,却得出如果人们奋力突破幻象,最终只能与实在界狭路相逢而受到致命创伤。

(长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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