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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小镇

2017-07-21

西部散文选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镇子脸盆霍尔

天黑得让人压抑,云重得令人生惧,地上草梢梢不摇,空中风尘尘不动,整个霍尔草原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息,人们只能听到自己轻轻地喘气。须臾,一股黄尘在远处的纳木那尼峰山边卷起,雨幕便呈帘子状斜挂在空中。正想问周围人风雨会不会来,头上的藏帽“日”地被风掀起,骨碌碌滚向路边的水渠,刚撵到水渠里去捡,它竟然又翻上公路,打着转儿滚向了远处的荒滩,和碎纸片裹在一起飘上了霍尔小镇的上空。

平时热闹繁华的边境霍尔小镇,这时候人们一个个躲进了屋里,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六神无主地飘,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一会儿贴在砖墙上一动不动,一会儿窜进巷道里来回翻卷,最后突然跃过屋顶,飞向了野外。一块铁皮广告牌连根拔起,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店铺门口,吓得正卧在那里的一只杂毛狗“吱儿”叫了一声,跳起来朝巷子深处跑去。一声炸雷凌空响起,震得整个天空抽搐似地颤抖了一下,一道闪电便劈开乌云,把镇子前的一块草地映得一片光亮,吓得两只土老鼠一边“吱吱”乱叫,一边四处乱窜,在两个土堆间过来过去窜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在一个泛着湿土的洞口前一头钻了进去。刚进去不久,又从洞里探出两个圆滚滚的脑袋,四只耳朵直直地竖着,黑豆大的眼睛骨碌碌望着天空,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几滴铜钱大的雨点砸在脑袋上时,它们又倏地缩回了洞里。

雨一来就扯成个白帐子,没有丝毫的过渡,不给人任何的准备,筛豆子一般连成斜线倒了下来。地上砸出一个小坑,半空揪起一股黄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土腥,但这土腥味和小坑顷刻间就消失了,雨水占领了一切。听不见雨点落地响,能听到风声“呜呜”鸣。房顶满了,檐上的水不住气地往院子里淌;院子溢了,积水一波一波地往小巷里逼;小巷早成了临时水道,大股小股一齐向街道里涌;街道上乱了,高处挂起水帘,低处汪成“涝池”,“涝池”里被刚落下的雨滴砸出一个个白色的水泡,像一支远航的船队向远处快速驶去,最后一头栽进商铺门前的下水道里。

商铺里跑出来一个女人,头顶脸盆,身披油布,弓着腰身去收拾铁丝上晾晒的几件衣服。还没到衣服跟前,油布就被风吹得鼓胀,顶着人直往前扑。她忙着搂油布,脸盆又摔在了地上,先是“咣”的一声脆响,后又“得朗朗”地旋向远处。她正要去追,脸盆在雨水中划着圈儿又转了回来,打着颤儿扣在了她的脚下。她一手抓着油布,一手去拿脸盆,被积水紧紧吸在地上的脸盆几次都没有拿起。她只好放开油布双手往起揭脸盆,身后的油布早被风吹上半空,像一只黄色的蝴蝶飘出街道。挂在外边的衣服没能够收回,穿在身上的衣服却湿了个彻底,衣衫紧束着身子,头发死贴着头皮,顺着发梢流下来的雨水封锁了眼睛,模糊了视线。

镇子边上传来一声闷响,村头上一头牦牛掀开了栅栏,冲出院子向坡底跑去。刚跑了两步就收敛了蹄腿,四只蹄子紧撑着路面,身子斜斜地向后坐着,一点一点往下溜去,胶土路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蹄痕。牦牛最终没能安全“着陆”,到了河滩向前冲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掼在一块大石头旁,黑色的毛皮上染了一块黄褐色的污泥,疼得它站在石头旁半天里动弹不得。一个半搭子姑娘一奔子跑出院子赶牦牛,由于速度过快失去了平衡,趔趔趄趄摇晃了几下,尖叫着扑在石头墙上。为了自己的狼狈相不被人发现,她慌慌地朝四下里瞅瞅,证实四周无人后便开始往回返,却滑得上不了坡,几步路程折腾了半天。等到她双手抠两把稀泥,一口一口喘着粗气上到院子时,牦牛摇着尾巴走向了湖边的草地。

湖边的草地上有一群牛羊,黑黑白白地朦胧在雨中。黑色的牦牛皮实,散散地站着,任风吹,任雨淋,谁也不理谁,一动也不动;白色的羊子調皮,紧紧地挤在一起,有的头对头顶着,有的尾对尾靠着,一边拼命地挤,一边怪声二气地叫,好像谁会要它的命似的。牧羊人像被蜂群包围了似的,前后左右乱奔,头发贴在脸上,裤管挽过膝盖,只见张口听不见一丝声息,眼睛时不时朝镇子里张望。

镇子这头靠近马路处有一个院子,几个碎脑子娃娃在院子里玩水。上身子脱得精光,下身子斜挂个半裤,黄泥巴粘得满身满腿,雨水一道道从他们的头上流到身上,又从身上流到脚底。屋子里传来女人的怒斥声,他们却爱理不理,交换个眼神,吸溜一下快掉下来的鼻涕,挪个地方继续玩水,继续踩泥。

雨说停就停了。天像洗过一样蓝,草似染过一样绿。草原上牛羊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吃草,野鸭在水淋淋的湖畔上抖翅,一条彩虹把蓝天和绿地紧紧连接在一起。街道上像过节一样热闹,刚才躲在屋里的人全出来了,有的铲泥,有的拨水,有的打开店铺又忙开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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