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玠:中国复兴是迟来的公道
2017-07-21
熊玠:中国复兴是迟来的公道
当记者在中美元首海湖庄园会晤、“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等连串大事的间隙里采访他时,熊玠借用《四郎探母》中的话说,“失落番邦近六十年”,终于看到了中国复兴这迟来的公道。
82岁的熊玠在中美两国的学界都享有声誉,他的研究与政治息息相关,学术的名望带来了政界的人望,邓小平、卡特、里根、马英九这些名字都与他有过交织。
在熊玠眼里,中国是复兴,不是崛起,中国参与全球治理的方式,是真正建设性的方式
无须向戴“有色眼镜”的美国人解释
熊玠第一次回到大陆,是在1979年的夏天——那年1月,“台美断交”,中美建交,邓小平率团访美。当时,解放军少将杨斯德邀请已加入美国籍的熊玠来大陆讲学。讲学结束,杨斯德邀请熊玠以美国华侨的身份做政协委员,熊玠说:“老乡,俺有‘三不做’:第一,美国官俺不做;第二,台湾官俺不做;第三,你们的官俺还是不做。俺一视同仁。”杨斯德听后哈哈大笑。熊玠对记者说:“当时心想,如果做政协委员,回美国后再帮中国说话,就会被美国人戴有色眼镜看了。”
36年后,2015年,习近平就任主席后首次访美,熊玠受某出版社之邀,以主编身份参加编纂《习近平时代》一书。一开始,他也犹豫,担心的依然是美国人的有色眼镜。“后来我想,习近平在十八大以后提出的观点,比如中国复兴、弘扬优良的中国文化、要懂得历史,我都非常赞同,于是就同意了”。
2015年8月,也就是习近平访美前一个月,《习近平时代》在美国出版,《纽约时报》上还登了整版广告。“书出来后,我注意了一下,中文版书评比较好,大都给五颗星;英文版差一点,四颗星”。差了的一颗星,一方面是因为书中一些翻译的瑕疵,比如“裸官”一词很难翻译,出版方约邀的翻译将它翻成了“没穿衣服的官员”;另一方面就是外国人的有色眼镜。
和邓小平畅谈“中国复兴的方案设计”
当被问及“您会去和美国人解释吗”?他回答得自信、从容:“不需要解释。事实是强有力的,真理是可以说服人的。”如同他在课堂上,面对美国学生“中国是不是魔鬼”的提问,他从不解释,只拿出事实和数据说话,如人民币汇率问题。“如果按照美国政府说法,中国把人民币价值操控得很低,让中国货比较便宜地卖到美国,从而形成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那么中国跟其他国家也应如此。但事实上,中国对东南亚诸国、俄罗斯、日本等都是逆差。这个事实摆出来,中国是不是魔鬼,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同样的智慧还表现在讲授南海问题上。“从国际法眼光来看,中国在南海的立场是有理有据的,但跟美国学生讲‘自古以来属于中国’,他们就费解。对他们来说,美国只有200年,追溯2000年他们觉得像神话,他们没有这样的时空概念。所以我就用一个词:这是中国的历史水域。他们就懂了,‘哦,中国在南海的申诉是有理的’”。
早在1987年熊玠与邓小平交谈时,两人的话题就触及了中国复兴的方案设计。“当时邓小平就回答我:‘我们这一代的职责,乃是使社会进入小康。我们下两代的领导人,会知道如何为大众带来更好的文化建设与政治建设。’那个时候我不懂,但现在我懂了。中国只在经济上强盛,还不是全面复兴,一定还要有文化上兴盛。邓公这个设计是对的,今天也是这样发展的——我1979年来大陆时,感叹还是台湾保留了中国文化,台湾的中国人比大陆的中国人更像中国人。但如今再看,情况好像已经是倒过来了”。
披露中美建交细节:“如果‘台独’惹起战争,美国将不干涉”
整个上世纪70年代,作为与大陆和台湾都有密切接触的留美学者,熊玠见证甚至参与了中美关系的极速变化。1977年卡特总统一上任,要跟大陆建交,想找些学者谈谈这其中的问题,熊玠也是在那时与卡特有过接触。当时,两群人神经极度紧张:一是美国国会议员;二是当时在美国的台湾“外交官”们。终于,1978年底,卡特在没有通知国会的情况下发表了《中美建交联合公报》,全美震动,台湾官员们更是措手不及。
事实上,卡特在上任之初,曾向国会保证,如果在他任内要改变对华政策,一定会事先通知国会。所以,当他在1978年直接宣布与台湾“断交”时,国会非常不满。因此,国会将卡特的草案完全抛弃、另起炉灶草拟《与台湾关系法》。
熊玢回忆:“在《与台湾关系法》起草时,我常常去旁听。有一天,参议院外交安全委员会主席法兰克·邱池问了一个问题,他说美国要卖防御性武器给台湾,是为了帮助保护台湾安全;可是万一台湾搞‘台独’,惹来一场战争的话,美国应该怎么办?议员们发表意见,最后,邱池以主席身份做总结说,如果台湾搞‘台独’,惹起一场战争,美国将不干涉。”
熊玠表示,这一细节多年来鲜为人知,蔡英文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后,“台独”之声高涨,他才把这一细节披露出来。
“关于‘一个中国’原则,我觉得还要给马英九记上一功,他在任期内坚持并拓展了‘九二共识’,成功推进了两岸关系的发展。”熟知熊玠的人都知道,他最出名的学生,莫过于前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
“英国做不到的,苏联没做到的,美国不想做的,中国正在努力做”
前年,熊玠主编《习近平时代》一书,除了搜集许多历史资料,对习近平的从政经历以及当下中国的发展都有了新的认识:“他知道中国社会的症结在哪里,所以才有如此大的改革决心,才有如此强的反腐力度,如此轰轰烈烈。”
时值“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在北京召开,熊玠说:“正如邓小平在形容中国改革开放时的名言‘摸着石头过河’,习近平的‘一带一路’倡议也有一个不断探索完善的过程。他清醒地认识到,未来的世界,不是单个国家之间的竞争,而是地区与地区之间的竞争,‘一带一路’把欧亚各国经济紧密联系在一起,让所有国家获得更大发展空间。英国做不到的,苏联没做到的,美国不想做的,中国正在努力做。”
今天的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对此,不少人抱着“修昔底德陷阱”的思维看待,认为中美难免陷入冲突。熊玠却提出一个新颖的视角——自古希腊以来,所有的“修昔底德陷阱”,均是由第一次崛起的国家与原有的霸主争夺领导权而起。但中国今日的兴起,并不是第一次。中国在公元713年至1820年的1000多年中,曾拥有世界上最大的GDP,这个数据比欧洲各国加起来都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在11至13世纪,中国已有了重量生产与机械化生产的能力。郑和15世纪下西洋时,统领的是250只大型船只和2.7万人,这个规模18世纪海军最强大的西班牙也无法与之相比。“那是中国的第一次兴起。故现在是中国的第二次兴起,也就是复兴。所以,中国今日之复兴,绝不致造成‘修昔底德陷阱’的问题。”熊玠说。
在采访的最后,我们问道:“您年轻时目睹‘国破山河在’,之后一步步见证中国的复兴之路。回顾这些历史起伏,国运沧桑,您心中有何感慨?”熊玠如是道:“中国在经过帝国主义蹂躏100余年后,终于再度挺胸抬头。在‘失落番邦近六十年’的我,主要的感触可以用5个字来形容——迟来的公道。”
(水云间荐自《环球人物》201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