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动物文学
2017-07-19张国龙
张国龙
维护生态平衡,呵护地球家园。关爱动物,与动物分享同一片蓝天和大地。这是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共同关注的“全球性”话题。儿童对动物的喜爱与生俱来,“动物文学”因此一直备受小读者喜爱。商品化时代,人类面临着人文精神断裂的危机。不少作家对“人的世界”非常失望,甚至绝望。因此,他们把写作的重心转向“动物世界”,企图以“动物性”反观“人性”,甚至试图以“动物性”救赎“人性”。随着《狼图腾》《藏獒》等作品的走红,原本就不寂寞的动物文学更是风生水起。提倡人与动物和谐共处,呼吁关爱动物,以及以“动物性”比照,鞭策“人性”,是此类作品表达的主旨。
人脱胎于动物,自古以来动物便与人如影随形。人和动物,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合作伙伴,甚至互为猎物。文学虽系“人学”,但动物从来就是文学书写的对象。可以说,因秉持的动物观不同,动物文学景观就各异。跟随文明演进的步伐,动物观与动物文学亦不断发展。从“人类中心主义”到“人道主义”至“动物中心主义”,动物先是被当作工具理所当然受役使,继而被当作享有平等权的伙伴,进而甚至凌驾于人类之上。肆意践踏动物的人类中心主义自然不可取,而刻意拔高“动物性”而贬低“人性”的“动物中心主义”显然有违人伦。事实上,“动物性”和“人性”的二元对立是不可彻底消弭的,“动物性”凌驾于“人性”之上不过是一种乌托邦,或者说,是轻视人类自身的一种“犬儒主义”。
那么,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动物文学?
动物文学如日中天,但围绕“什么是动物文学”的争鸣甚嚣尘上,争鸣的焦点在于“真实与虚构”。不少论者认为许多动物文学远离了“动物真實”,漫无边际“虚构”,实则与“动物”无关,作品中作为主角的动物不过是披着动物毛皮的“人”。然而,要求动物文学绝对真实,实为将动物文学与“动物纪实文学”混为一谈,甚至是以“动物学”苛责文学。文学艺术是以假定性为前提的,因此,艺术虚构就是对想象力的激发,是提升文学艺术水准的重要准则。即或是纪实文学,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真实。因为纪实文学的写作亦必须在相当大程度上依赖于回忆,而回忆大多是不可靠的,必然失真,进行艺术虚构自然在所难免。
当下,动物文学常见的写法可概略为三类:一是“纪实性”,运用纯客观视角,力求原生态展示动物世界;二是为动物代言,以动物视角观看动物世界,尽力保持动物立场;三是站在人的立场观看动物,塑造的多是具有人的思想、情感的“动物人”,旨在以动物性观照人性,以及以人性观照动物性。这三种写法明显各有利弊。纪实性写法以求绝对的“动物真实”,但忽略了合理的文学诗性提升;为动物代言的写法,提升了文学艺术的虚构魅力,但不可避免有“动物自我膨胀”之嫌;以人的视角观照动物,这种写法最流行,但最受诟病。尽管充分发挥了文学的想象张力,但时常背离了动物性,甚至无关乎动物。
当我们追问何为真正的动物文学,显然不能孤立地谈论上述问题,而应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评判。最为简单、便捷的操作方法是,吸纳各自的优点,剔除各自的弊病,整合成一种合理、有效的写作策略。由是,不难发现,好的动物文学必须具备如下三种气质:不管怎么写,第一要义是作品能够引起读者“共鸣”。不管作者的动物观多么先进,若作品远离了读者,就难言优秀。第二,既然是动物文学,毫无疑问,动物应当是作品中的主角。既然舞台为动物搭建,就应该让动物登台充分展现自己。遵从动物习性,不刻意拔高动物行为和思想,不将动物异变为披着动物皮毛的人,按照动物天性来叙事,无疑更具有叙事魅力。第三,动物文学首先是文学,既然是文学就得遵循文学艺术的基本规律。因此,不必苛责动物文学的虚构,只要符合艺术真实即可。
本期所组的三篇书评,分别解读了三部动物小说经典———《野性的呼唤》(美国,杰克·伦敦)、《西顿动物记》(英国,西顿)和《骆驼王子》(中国,沈石溪)。囿于时代、地域、文化语境的差异,三部作品中渗透出的动物观和动物文学观各有千秋,但都具有独特的文学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