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来华留学生汉语学习初级阶段单字调偏误实验研究

杜艳丽，刘宗艳

（贺州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广西 贺州 542899）

泰国来华留学生汉语学习初级阶段单字调偏误实验研究

杜艳丽，刘宗艳

（贺州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广西 贺州 542899）

通过对4名泰国来华留学生和4名中国学生进行单字发音进行采录，运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从调型、调域两个方面分析汉语学习初级阶段泰国留学生和中国学生的单字调区别。基于被测的4名泰国来华留学生，汉语学习初级阶段泰国留学生汉语单字调偏误表现为：阳平上升前有较长的准备阶段，上升时缓升的弧度过大；上声下降时幅度不够，调尾以明显下降调结尾，出现两个调拱，调型表现为降升降型；去声下降时缓降的弧度过大，并对这些偏误产生的原因进行分析，进而提出三种教学对策增强教学效果。

留学生；汉语学习；单字调；偏误；声学实验

引 言

在对初级和中级水平的泰国来华留学生进行汉语教学时，总会惊讶于学生发汉语声调时严重的“泰腔泰调”，而到了中高级阶段后，如果学生的汉语声调发音得不到有效纠正就会产生“化石化”现象，并可能会形成系统性的、带有国别色彩的偏误，有些学习者的发音甚至还会僵化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上，学生的汉语能力被严重“打折”。基于泰语和汉语同属声调语言，笔者选择用实验语言学的方法对汉语学习初级阶段的泰国来华留学生的汉语四声进行声学实验，以期能得到更直观的认识。

一、声调声学实验分析说明

（一）发音人情况

发音人共计8人，其中包括4名汉语水平为初级阶段的泰国留学生（下文简称为泰国学生，TM1、TM2、TM3、TM4），他们学习汉语时间均没有超过一年，处于汉语学习的初级阶段；4名中国学生（CM1、CM2、CM3、CM4），学校广播站播音员，普通话水平较好，发音稳定。发音人均为女生，年龄都在19到20岁之间。

（二）发音材料

发音材料为40个单字，均是从被测留学生一年级汉语教材《发展汉语·初级综合Ⅰ》生词表上选取的，其中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各声调均为10个字。被测字均为学生学过的日常用字，并为其在旁边标注了汉语拼音。选字时注意不选取零声母字、鼻音声母字、边音声母字：Howie（1976）曾分析声调覆盖的范围，认为以浊辅音和半元音开头的音节中，声调曲线跟其他音节的声调曲线存在着有规律性的差别①，并尽量不选取对泰国学生来说比较难发的塞擦音声母字，以免因犹豫、不确定而影响声调。发音材料如下：

高关黑花鸡斤师三山间

白才从读服红河湖黄时

百饱北海很火几酒少手

半被大动对父后话上事

（三）实验过程

1.发音样本采集

录音设备为Realtek High Defination Audio专业声卡，AT2020USB高指向性话筒。录音软件为斐风2.1.2录音平台。语音分析软件为Praat。统计分析和图标制作软件为Excel表格。录音前让学生练习一遍，录音时控制每字间隔至少为2秒以上，并告知学生要把声调读全，并且让声带完全放松下来再读下一字。录音是在安静的语音实验室用专业话筒录音，噪音小于-60dB，语音样本都为16位单声道的录音样本，语音采样率为44100Hz。录音样本均以wav格式存储，共得到 40（字）*4（调）*8（人）=1280个有效样本。

2.实验数据的提取和处理

利用Praat软件对样本进行声调段的标注是非常关键的一个技术要点。本文采用朱晓农先生在《语音学》中的方法：声调的起点从韵腹（元音）的起点算起。在语图上从元音的第二个脉冲算起，确定终点有统一的标准，以及根据调形不同而定的辅助标准。统一的标准包括：（1）声波图中振幅显著下降。（2）看宽带图中第二共振峰是否还清晰，如果共振峰结构已经模糊，可以认为是声调的终点［1］281。声调段标注完以后，用脚本文件提取每一声调段的基频数据：对每一声调段均进行十等分，包括起点和终点共提取11个点的基频数据。最后对这些提前的原始的基频数据通过对数z-score法在Excel表里归一并作图。

二、实验数据分析

（一）调型比较

声带振动所产生的基频变化是声调的第一要素，它形成了我们对音高的印象，反映了声调的音高变化和调型。我们对四名中国学生和四名泰国学生各单字词的调型段进行平均切分，取得11个基频采样点，并求出所有样本在这11个基频采样点的平均值。

这些实验分析所得到的声调基频的原始数据，会受到每人的发音风格、语气、心情等因素的影响而体现出差异，为了能体现出各人各声调音高的变化，使之具有语言学意义，必须对之进行归一化处理。笔者采用朱晓农先生的对数LZ法对实验数据进行归一（归一后具体数值见附表1）。进行LZ归一化的具体步骤如下：（1）求基频均值，（2）化为对数，（3）求对数值得均值和标准差，（4）进行z-score归一化。以上是个人的自我归一化，最后（5）把各个发音人的归一化结果加以平均并求其标准差［1］286-287。这种归一法既可以实现对每位发音人的声调进行各自的归一化，对其四声进行调型作图，还可以进行人际之间的直观比较，即可以把根据不同发音人的LZ值所体现的调型作进同一张图中，比较将更加直观。

1.各人声调调型特点

通过对实验数据的处理可以得到每个人四声的基频曲线图，而这些曲线图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每个人声调的特点。具体方法为对11个基频点进行对数LZ法归一化处理（处理方法见上文归一化步骤），并在Excel表格中完成声调作图。通过LZ归一法处理实验数据得到的每个人四声的基频曲线图见图 1。图 1-01，1-02，1-03，1-04，1-05，1-06，1-07，1-08分别为四名中国学生和四名泰国学生的四声调型图，图中1、2、3、4四条线分别代表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

图1-01 CW1四声调型图

图1-02 CW2四声调型图

图1-03 CW3四声调型图

图1-04 CW4四声调型图

图1-05 TW1四声调型图

图1-07 TW3四声调型图

图1-08 TW4四声调型图

从调型图可以看出，泰国学生和中国学生四声的调型对比表现为以下特点：

（1）阴平和去声差别不大：阴平都是高平调型，去声都是高降调。

（2）阳平和上声差别较大：中国学生的阳平调型为中升型，而泰国学生的阳平调型为降升型；中国学生的上声调型为降升型，表现为一个调拱，而泰国学生的上声调型为降升降型，表现为两个调拱。

从理论上来说，上升以后会有一个下降的调尾，但泰国学生升到最高点后下降的部分比较长，如果完全作为调尾来处理，不算进调型段中的话，会感到和平常听到的严重不符。所以就保留下来作为调型段的一部分。

2.泰国学生和中国学生四声调型比较

根据朱晓农先生的对数LZ归一法，把各个发音人的归一化结果加以平均并求其标准差就可以实现人际与语际之间调型的比较。现根据该方法，将八位发音人的同一声调的LZ值放进同一张归一表中，八位发音人同一声调的调型图就会出现在同一张图中，形成泰国学生和中国学生四声调型比较图，见图 2。图 2-01、2-02、2-03、2-04 分别为阴平对比图、阳平对比图、上声对比图和去声对比图（图中用粗线表示的是泰国学生的声调，用细线表示的是中国学生的声调）。

图2-01 阴平对比图

图2-02 阳平对比图

图2-03 上声对比图

图2-04 去声对比图

从四张图可以看出中泰学生四声的调型对比有以下特点：

（1）阴平：都为高平调，差别不大。

（2）阳平：泰国学生的阳平调起点较高，下降部分又明显比中国学生下降的幅度大，呈非常明显的缓升上滑弧形。

（3）上声：第一，泰国学生下降的最低点明显都不及中国学生下降的最低点；第二，泰国学生上声的结尾有非常明显的下降，从调型上表现为降升降。

（4）去声：中泰学生的去声都是缓降调，但下降时泰国学生明显比中国学生下降时缓降的弧度要大得多，比较严重的甚至形成高平—降的型式。

（二）调域比较

调域为音高的最高频率减去最低频率的差。但是如果用HZ为单位来比较的话，因基频值多集中于低频区的原因，所形成的调域还不太能符合我们对声调音高变化的印象。因此，我们用基频的对数变化所形成的差值来表现调域，这更能反映我们对声调的感觉——音高的变化。根据每个发音人的对数LZ数据，我们计算出了每个发音人的调域值，根据每个发音人各声调的LZ值，可计算出每个人的调域，数值见表1。

表1 中泰学生四声调域平均值比较表

结合各声调的声调特征，即阴平的高平调特征，阳平是在些微下滑后再上升，调尾终点处达到的峰点值是声调目标的特征，上声前半段下降后半段上升，因此上声的声调目标是最低的拐点和最高的终点，去声的语言目标是下降的幅度大小。从表中可以看出中泰学生四声调域有以下区别：

1.阴平。调域的差异表现为两点——最高点的平均值和调域的平均值。泰国学生阴平调达到的最高点的平均值不及中国学生的，说明高平调“高”的程度不如中国学生；泰国学生阴平调域比中国学生阴平调域大，这说明阴平高平调“平”的程度不如中国学生。

2.阳平。泰国学生阳平调域比中国学生阳平调域大，从4-02阳平对比图可以看出，最低点为起点下滑后达到的最低点，泰国学生最低点的平均值明显要比中国学生的低，而就终点来看，中国学生最高点的平均值要高于泰国学生的（泰1.3875，中：1.445）。因此，从阳平调域的数值对比来看，中泰学生有以下两点区别：第一，泰国学生下降的最低点的平均值要超过中国学生下降的，即下降幅度过大；第二，泰国学生最后达到的最高点平均值不及中国学生，即上升幅度还不够。

3.上声。上声最低点的平均值的绝对值（因为是负数，所以要看绝对值，即离平均数的距离）泰国学生不及中国学生，也就意味着，泰国学生中间部分下降的最低点没有中国学生下降的那么低，也就是上声不够低。泰国学生最高点的平均值不及中国学生，也就意味着，上升时最高点还不够高。

4.去声。去声的最高点也就是起点泰国学生的平均值要高于中国学生的，说明起点稍微有点高，去声的最低点是终点，泰国学生的平均值的绝对值小于中国学生的，也即终点还不够低。总之，幅度不够大。

5.总调域值。总调域值的平均值泰国学生的要低于中国学生的，这也和以前其他研究者的研究结果是一样的。

三、实验结论的偏误分析及教学对策

（一）实验结论的偏误分析

通过实验，我们得出了泰国学生四声在调型和调域方面存在的偏误，此不再赘述。下面对这些偏误产生的原因进行简要分析。

1.母语的影响。泰语有5个声调，下图就是泰语声调示意图。

图3 泰语声调示意图（傅增有，1996）［2］

我们从实验中得出，泰国学生阳平的调型的偏误是在升上去之前有一个时段较长的降程，然后再缓升上去，我们从泰语声调示意图（图3）就可看出，这与泰语的第五声调型非常相似。

我们从实验中还得出泰国学生去声调型的偏误是在下降之前有一个较长的准备阶段，而且这个准备阶段的存在使得降调表现为弧度较大的缓降，同样，我们也可从泰语声调示意图中找到与之相似的泰语第三声。

在实践教学中也会发现，一些泰国汉语教师、泰国汉语学习学生和一些泰国本土的汉语教材对汉字的注音有很多是用泰语的辅音元音和声调来进行标注的。汉语有四个声调，泰语有五个声调，调型、调类和调值都并不相同。但是，由于第二语言习得规律中母语习得迁移的影响，学习汉语的泰国人习惯用母语的声调来标注汉语的声调：用泰语的第一声标注汉语的阴平，用泰语的第五声标注汉语的阳平，用泰语的第三声标注汉语的去声，汉语的上声在泰语当中没有相似的降升类的调型，但很多人都勉为其难地用泰语的第二声（中降）来标注。由于这种影响，很多泰国学生上声的发音都是先下降但无法升上去，达不到上升阶段的声调目标。

由此可知，母语习得负迁移的影响是造成泰国学生声调偏误的主要原因。关于这一点，很多研究者都曾经指出过，如陈为兵：“泰语和汉语一样都是有声调的语言，而声调之间存在着相异性和相似性，这对泰国学生的汉语学习有很大的影响：一方面他们对声调不会感到陌生，比较容易理解声调的概念，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容易用泰语的声调去套用汉语的声调”［3］36。本文从中泰学生四声调型图的比较上可以更直观地看到这一点。

2.补偿性策略的运用

这一策略主要是针对上声的发音来说的。汉语上声的语音特征是降升调，降到最低的拐点后就上升，并且要达到比较高的高度（汉语上声调值常用214来表示）。泰国学生受泰语第二声的影响，下降的最低点不够低，因此上升时达到相应高度后觉得时长还不够，因此，在后端就出现了很明显的调拱，用可感的一段降调来对时长不够进行补偿。在分析实验结果中，笔者也发现泰国学生在声调时长方面没有明显偏误，笔者猜想，由于声调时长是一种关于时间的感觉，所以可以作为一种形象性的感知被学生无意识习得。读到上声时，由于受到老师所强调的上声的转折特点的影响，泰国学生就会用强调性的转折特点（双拱）来实现这个特点，同时，也补偿发上声时由于最低点不够低因而上升阶段时长不足所造成的总时长不够的心理感觉。

（二）教学对策

1.将单字调的学习作为语音教学的难点和重点

泰国学生在学习汉语声调时觉得不难，用一种近似性的策略来学习，所以最后所学成的也是近似对的，而不是真正对的。作为汉语教师，必须意识到第二语言习得中，母语和目标语相近的地方应该成为教学的难点和重点。根据实验结果，可以得出泰国学生学习汉语四声声调的难易程度大致就是：上声＞阳平＞去声＞阴平，最难的就是上升声调。所以在教学中要不断地向学生强调汉语声调和泰语声调特别是针对难点声调的不同，经过一段时间的强调性练习，才会产生比较好的学习效果。

2.重视听辨练习

语音能力的基础是听力。只有能准确地听出来才能准确地说出来。在教学过程中有意识地对声调进行听辩练习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教学方法。在比较中，学生才能意识到各声调之间的细微差别，才会在发音中有意识地去模仿。

3.运用体验式语音教学方法

“大部分现行教学系统在总体上对语音目标很不重视，或者说即使在认识上理解其中的重要性，但是缺少办法来处理语音教学的诸多问题。”［4］131正确方法的运用是非常必要的。在声调教学中，如果只局限于领读、示范这些最简单的教学方法，教学效果也很难令人满意。教师对声调教学方法的研究成果要多运用，如手势带音教学法，夸张法，音乐教学法等都要去尝试。实验语音学的成果——调型比较图也可以从视觉上对学生造成很强烈的印象，从而有意识地纠正偏误。下面就详细说明一种舞蹈手势带音法。

由于泰国人都很活泼，很喜欢跳舞，所以笔者在对外汉语声调教学中，用舞蹈来做手势，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和有效地加强学生的记忆力。先在中文教室里张贴声调示意图，在授课的时候就指着图来进行声调授课。手势法是一种最直观的方法，比如：因为泰国的舞蹈对手指都是比较讲究的，比如阴平调可以五指并拢，行合十礼，双手从胸前轻轻地向外推开，做动作的同时也把字的调读出来，牢记一声平平过；教阳平调的时候，就做泰国传统舞的手势，右手拇指和食指夹一起，剩余手指伸直，左手拇指与其他四指分开，四指合拢伸直，左右手同时就着读音进行转换，牢记二声微上扬；上声，就是做前面阳平动作的同时，转动手腕，转一圈，上声的调刚好读到位，牢记三声起波澜；去声，保持阳平调的手势，用力向下甩手，牢记四声如滚下坡。在教授的过程中，最好就是让学生自己跟着做，再多举例子要求学生上讲台演示，对错误的就及时纠正，正确就给予鼓励和赞美。

结 语

通过对中泰两国学生的语音材料进行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泰国学生在学习汉语普通话的四声的声调还是存在比较大的偏误的。对各个阶段的泰国留学生汉语声调的习得情况进行声调实验，做出总结和提出有效的教学策略，这样才能有针对性地予以纠正和指导，达到更好的教学效果和学习效果。

附表 各发音人各声调LZ值总汇

注释：

①关于Howie的这个观点笔者转引自石峰和王萍两位老师的《北京话单字音声调的分组统计分析》［J］［《当代语言学》.2006（12）］，该论文中提到，石峰先生对天津话声调的分析也得到相同的结论。

［1］朱晓农.语音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2］傅增有.泰语学习300句［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3］陈为兵.泰国学生汉语语音声调实验分析［J］.语文学刊，2013（3）.

［4］毛世桢.对外汉语语音教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An Experimental Study on the Monosyllabic Tone Mistakes Produced by Chinese Learners from Thailand Who are at Primary Stage

DU Yan-li，LIU Zong-yan
（School of Culture and Communication，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99）

An experimental study on the monosyllabic tone mistakes produced by Chinese learners from Thailand who are at primary stage is carried on based upon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pronunciations of monosyllabic words in Chinese between four Chinese learners from Thailand and four Chinese native speakers.The research focuses on tone pattern and tone range.The research method used is the experimental phonetic method.The conclusions are reached：firstly，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monosyllabic words with rising tone by Chinese learner from Thailand is characterized by a longer preparatory phase before the rising；secondly，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monosyllabic words with falling-rising tone is a kind of falling-rising-falling pattern，that is，there are two turning points in the tone pattern；thirdly，the pronunciation of the monosyllabic words with falling tone is also characterized by a longer preparatory phase before the falling.Then some analysis of the cause for the pronunciation mistakes are offers.Furthermore，three kinds of correspondingly teaching strategies are offered.

Chinese Learners from Thailand；Chinese learning；monosyllabic tone；mistakes；acoustic experiment

H116.4

A

1673—8861（2017）02—0053—07

［责任编辑］肖 晶

2017-05-10

杜艳丽（1980-），女，河南濮阳人，贺州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

2016年度“广西高等教育创优计划”自治区级特色本科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项目（桂教高教［2015］9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