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益州名画录》书名中“名画”兼具两义
2017-07-17黄浩龙
黄浩龙
摘 要:阮璞先生在其著作《画学丛证》中有“名画又一义”一文,该文认为“名画”一词除常用涵义“著名绘画作品”之外,更常赋予此词涵义为“著名画家”,并认为《历代名画记》、《唐朝名画录》、《益州名画录》、《五代名画补遗》与《圣朝名画评》这些画学书名中“名画”乃知名画家之省称,即这些书名中“名画”涵义为“著名画家”。阮先生的“名画乃名画家之省称”这一观点是很有卓见的,但笔者对宋人黄休复之《益州名画录》书名中“名画”之涵义却与阮先生的看法有待商榷,笔者认为该书书名中“名画”之涵义兼具“名画家”与“名画作”两义。
关键词:益州名画录;名画家;名画作
阮先生在“名画又一义”文中认为:“张彦远之《历代名画记》与朱景玄之《唐朝名画录》书名中‘名画之所以俱谓‘著名之画家,盖两书之主要性质,在为著名画家立传评艺,不在为著名绘画作品载录其图名、卷数、真赝、鉴藏之类也。”[1]由此可见要判断画学著作书名中“名画”涵义如何,对该书主要性质之考察就显得尤为关键,正所谓以文对题。
《益州名画录》是宋人黄休复(以下简称黄氏)之画学著作,该书分为三卷,记载了黄氏亲眼所见的五十八位益州画家,并对这些画家按逸、神、妙、能四格划分等级。可见该书受朱景玄《唐朝名画录》之影响显而易见,《唐朝名画录》此书分为神、妙、能、逸四品,惟逸品无等次。黄氏改“逸”之地位,推其为最。按黄氏该书画家条目中有记载画家们的籍贯、官职、师承、奇闻逸事 、能力品评之类的立传评艺之性质,再者“阮先生考证过‘名画一辞有‘著名画家之省称这一说法,”[2]《益州名画录》该书书名“名画”之涵义有“著名画家”这一义应是毋庸置疑。
考察书名中“名画”是否有“著名画作”这一词本身尽人皆知的本义,需要考察该书有无详细为这些画家的画作载录其图名、数量之类的性质。其书序言由虞曹外郎李畋撰写,考察此序言,开篇便论如何才算看懂、明了画作,又讲述博通经史的黄休复对绘画之喜爱以及益州绘画的聚散问题等。总之序言之重点是围绕画家之画作而谈。在序言与全文中“名画”一词出现了多次,且都是“著名画作”之涵义。现全部摘录如下(书名除外):“
①‘盖益都多名画,富视他郡。
②‘彼廨宇寺观,前辈名画,纤悉无圮者。
③‘至如蜀都名画之存亡,系后学之明昧,斯黄氏之志也。
④‘不敢损其名画,移一堵于院门南(卢楞伽)。
⑤‘在州主谯国夏侯公孜宅,多见隋唐名画。‘唐时名画,人皆献之(张素卿)。
⑥‘入蜀时将梁隋唐名画百本,至今相传。”“鸠集名画,令鉴者数人。”“自京入蜀将到图书名画,散落人间(赵德玄)。
⑦‘其中有唐时名画数堵(赵忠义)。
⑧‘因收得名画数件,请居寀验之(黄居寀 )。”[3]
由此全书“名画”之涵义俱为“著名画作”不难看出黄氏对“名画”一辞之本义的运用。序言中“名画”之涵义俱为“画作”(①②③处为序言中“名画”)折射出撰写序言者宋代成都文人李畋意识到黄氏所关注的重点即为画作,点睛之笔即为“至如蜀都名画之存亡,系后学之明昧,斯黄氏之志也”这句中肯之评判。值得一提的是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一书中“名画”一辞也有“著名画作”之涵义,[4]為何阮先生认为书名中“名画”只有名画家之涵义。其实阮先生此观点也是有待商榷,问题倒不是出于《历代名画记》中“名画”一辞是出于两篇独立的“叙画之兴废”与“论名价品第”,对此问题我将另外撰文作评议。《益州名画录》序言中出现的“名画”一辞即已点明黄氏之著书之志向,当然,更重要的环节就是画学书籍主要内容性质之判定。
黄氏在《益州名画录》该书中先对逸、神、妙、能四格作出阐释,然后离为三卷,为画家们分格品,主要以画家姓名为小标题撰写相关信息。可见这五十八位画家姓名下的内容即是考察该书主要性质之关键。之前我们谈及画家条目内容中记载了画家的官职、师承以及逸事之类的内容,还有一项重要内容包含其间,即画作的记载。通过对该书之考察,我发现虽然画家较多,但记载画作多为益州寺观壁画,具体而言,寺院方面有大圣慈寺、圣寿寺、宝历寺、圣兴寺、昭觉寺、中兴寺、应天寺、金华寺、宁蜀寺、净众寺;道观方面有龙兴观、青城山丈人观、简州开元观、严君平观、彭山悬洞明观、 兴圣观。在这些寺观当中尤以“大圣慈寺”壁画之记载最为详细、丰富。大圣慈寺在众多寺庙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对于画家们壁画之存录,限于篇幅我就不逐一胪列,且举一例画作存录记载较为细致之神格画家范琼:
“ 范琼者,不知何许人也。开成年与陈皓、彭坚同时同艺,寓居蜀城。三人善画人物、佛像、天王、罗汉、鬼神。三人同手于诸寺图画佛像甚多。会昌年除毁后,余大圣慈一寺佛像得存。洎宣宗皇帝再兴佛寺,三人于圣寿寺、圣兴寺、净众寺、中兴寺,自大中至乾符,笔无暂释。图画二百余间墙壁。天王佛像、高僧经验及诸变相,名目虽同,形状一无同者。自淳化五年、咸平三年,两遇兵火,得存三寺笔迹大圣慈寺南廊下《药叉大将》、《和修吉龙王》、《鬼子母》、《天女》五堵,谓之《十七护神》; 北廊下石经院门《两金刚》、《东西二方天王》;中寺大悲院门上《阿弥陀佛》、《四菩萨》;院门两畔《观音像》、《药师像》;石经板上《七佛》 、《四仙人》、《大悲变相》; 大将堂两畔《南北二方天王》;文殊阁下《北方天王》及《天王变相》。此寺画壁,自唐至今,年纪深远,彩色故暗,重妆损者十四五矣。圣寿寺大殿《释伽像》、《行道北方天王像》、《西方变相》;殿上小壁《水月观音》; 浴室院旁《西方天王》;大悲院《八明王》、《西方变相》,并大中年画。此寺壁画,年祀亦远,倒损者十四五矣。圣兴寺大殿《东北二方天王》、《药师》、《十二神》、《释伽十弟子》、《弥勒像》、《大悲变相》,并咸通画。其中《西方》一堵,甚著奇工,精妙之极也。《焉蒭瑟磨像》两堵,设色未半,笔踪俨然,后之妙手,终莫能继。圣寿、圣兴两寺佛僧,范琼亲描,并见存。”[5]
读者由此可直观感受其著录壁画数量之丰富。在范琼条目正文中,对画作著录就占正文篇幅的三分之二多。还不仅如此,黄氏对画家范琼之壁画作品信息考察可谓用功颇深,制作年代、制作场所、现存堵数等等无一不备。就所记载全部画家而言,此例对壁画之仔细著录不是孤例,黄氏对所见画家在益州寺观中所留有壁画者莫不用心如此。可见黄氏为这些画家的画作载录其画名、数量等相关信息这一性质是有备而来。对这些壁画的痴心也正好印证了李畋序言中所云:“即及其僧舍道居,靡不往而玩之,环岁忘倦”非虚;同时也与之前我们得出全文中“名画”之涵义俱为其绘画作品实则也是一种暗合。况且,书中内容还包括“真二十二处”、“有画无名”、“无画有名”、《重写前益州五长史真记》与《胡氏亭画记》这些关于以“画作”为主的著录与画记,可见黄氏志趣所向。
通过对序言与正文之考察我们是大致了解黄氏心系于蜀都名画之存亡,因其具有此类性质,可见黄氏该书书名中“名画”之涵义应是具有“著名画作”之义。
阮先生认为黄氏《益州名画录》书名中“名画”之涵义惟有“著名画家”之涵义应是不加考核,直接根据我国用语习惯中有省称这一用法,譬如名儒家可省称为名儒,名医生可称为名医;再之朱景玄之《唐朝名画录》、刘道醇之《圣朝名画评》之类的一些画学著作主要性质确实是只为画家们立传评艺而不重视画作的著录。遂此直接为黄氏之《益州名画录》书名中“名画”作出“著名画家”之义这一同等的结论。
笔者通过考察得出该书主要性质不仅为益州画家们立传评艺,还为画家们的画作做了精心的著录工作。由此,黄氏此书在我国众多的画学书籍中的价值自是不言而喻。
注:图片来源:网络
参考文献:
[1][4]阮璞著.画学丛证[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200.
[2]阮璞著.画学丛证[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201.
[3][宋]黄休复撰.益州名画录[M]卷上、中.何韫若,林翼孔注.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5][宋]黄休复撰.益州名画录[M]卷上、中.何韫若,林翼孔注.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15;16.
作者单位: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