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文坛不可或缺的元素
2017-07-14侯琳波
【摘要】隋炀帝无论在文学理论上还是文学创作上都丰富了中国古典诗歌艺术宝库,促进了南北文化的融合,对扭转齐梁以来的萎靡文风,开启唐诗繁荣盛况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他的边塞诗和闺怨诗,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是文学长廊中的积极因子。
【关键词】隋炀帝 文学思想 文学创作 文坛地位
【Abstract】Emperor Yang of the Sui Dynasty enriched Chinese classical poetry and promoted the cultural fusion of the civil culture not only in the literary theories but also in the literary creation. H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reversing the bad literary ethos since Qi and Liang Dynasties and starting Tang prosperity. Especially, his frontier poems and boudoir-plaint poetry had a far-reaching influence on later generations and were the Positive factors in the literary resources.
【Key words】Emperor Yang of the Sui Dynasty; literary thoughts; literary creation; the status in the literary world
【中图分类号】G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7)23-0097-02
隋炀帝杨广被世人视为暴戾之帝,一部《隋唐演义》 抹杀了他的不朽功勋。其实,历史上真实的杨广是志存高远的帝王,他一统江山,促进民族融合;修通运河,加强南北交流;开创科举,确立选人机制。这些功劳都是可圈可点的,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在中国文学史上,杨广的贡献也是积极深远的,他的文学主张和诗歌创作对扭转齐梁以来的绮错婉靡之风,开创唐诗繁荣盛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桥梁作用。应该说,杨广是文坛一个跳动的音符,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
一、文学思想
杨广的父亲杨坚生于佛门,得到佛家恩典,对佛教十分敬重,同时也胸怀大志,推崇儒家文化。表现在文学上,杨坚反对华丽诗风,崇尚质朴,追求汉魏“雅体”“典制”文化观念。这些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杨广,成为杨广文学思想的基石,是他“典雅”“质朴”文学观念的源泉。另外,处于萧梁时代的庾信、柳辩、萧妃、虞世基兄弟都行走炀帝左右,这些对杨广影响很大。《隋书》卷七十六《王胄传》记载:“(帝)因于侍臣曰:气高致远,归之于胄;词清体润,其在世基;意密理新,推庾自直。过此者,未可以言诗也。”所谓“气高致远”说的是诗歌创造格调要高,要有气势;“词清体润”指的是语言要清新流畅,形式要富于多样;“意密理新”讲的是内容情感要丰富别致,结构严密有条理。概括地說,既要典雅,又要华致;既要质朴,又要清丽;既要内容充实,又要讲究技法。《隋书》卷七十六《文学传序》记载“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其《与越公书》《建东都诏》《冬至受朝诗》及《拟饮马长城窟》,并存雅体,归于典制。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隋书》卷五十八《柳辩传》:“初,王属文,为庾信体,及见以后,文体遂变。”炀帝幼年学诗时受到庾信体的影响,追求轻侧、绮艳的文风;成年之后,文风发生改变,形成了典侧、雅正之风;即位帝王之后,其文风又带有轻佻、艳冶的倾向。这说明杨广文风变化历经了三个阶段,随着角色的不同艺术风格也大相径庭。炀帝虽说关于文学思想的论断不多,却不失全面,兼顾到了内容、形式、格调、语言、情感、技法等。他从自己的创造实践出发,提出的诗歌创作的基本要求具有积极意义,既把南北诗歌的积极因子融合在一起,改变了当时诗歌创作的不良风气,促进了诗歌的跨越式发展,更为唐宋诗歌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二、文学创作
隋炀帝是隋代晋邸王府学士派的领军人物,他们早期比较偏爱南方文学,创作明显受到佛教“天台宗”的影响,比较注重辞藻和韵律,重视诗歌的形式。炀帝的《正月十五通衢建灯夜升南楼》是中国最早描写元宵节的诗。诗曰:“法轮天下转,梵语天上来。灯楼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池,钟发琉璃台。”诗人描写了元宵夜盛况,洋溢着喜悦之情,其中的“法轮”“梵语”“黄金池”“琉璃台”均为佛家常用术语,明显打上佛学文化烙印,诗歌描写的元宵景况空前,也为后来的元宵诗歌奠定了母题。
(一)散文创作
炀帝的散文创造泛善可陈,没有多少亮点,对后来散文创作也没有什么可借鉴的地方,历来也不被重视。其散文多为诏制书敕之类的格式化的公文性文章,往往典侧、雅正。文章的内容并不怎么受人称道,其形式也是程式化的,对文学的发展没有多少积极意义。其中的《建东都诏》体现了民本思想,骈散结合,语言平易,风格质朴,无雕琢意,堪称精品。杨广另有大量与僧侣来往的书信,也多朴实自然。如《与智颤书》平实自然,娓娓道来,感情真挚,表现了对佛教的虔诚。隋炀帝将南朝文章的创作技巧与北方质朴文风相融合,从而创造出独树一帜的风格,这为文坛注入了活力,带来了新鲜的空气。这正如刘师培所评价的:“隋炀诗文,远宗潘、陆,一洗浮荡之言。惟隶事研词,尚近南方之体。……故隋唐文体,力刚于王、谢,采缛于潘、张,折中南体北体之间,而别称一派。”
(二)诗歌创作
隋炀帝的诗歌现存43首,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按照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其中成就最高的当推边塞诗和写景抒情诗。
1.边塞诗
炀帝一生南征北战,屡建功勋,非常熟悉边塞的生活环境,懂得边塞的风土人情,了解边塞军民的疾苦,更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大志。这些生活经历是他创作的源泉,也是成功的关键所在。其边塞诗内容、形式有机结合,描写生动,情感真挚,感人肺腑。这些诗根植于现实,借鉴了曹植的艺术手法,展示了一幅幅壮丽悲怆的生活图画。像《饮马长城窟行》、《白马篇》、《纪辽东》等。如《白马篇》“白马金具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山虚弓响彻,地迥角声长。宛河推勇气,陇蜀擅威强。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射熊入飞观,校猎下长杨。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岛夷时失礼,卉服犯边疆。征兵集蓟北,轻骑出渔阳。集军随日晕,挑战逐星芒。阵移龙势动,营开虎翼张。冲冠入死地,攘臂越金汤。尘飞战鼓急,风交征旆扬。转斗平华地,追奔扫带方。本持身许国,况复武功彰。会令千载后,流誉满旆常。”该诗题源于曹子建之诗,内容也有相通之处,全诗气势恢宏,场面激烈,再现了边塞的生活场景,表现了战争的紧张气氛,塑造了一个智勇双全、一往无前的白马英雄,洋溢着爱国热情和民族自豪感,堪称上品。这些边塞诗丰富了诗歌的内涵,为唐代高适、岑参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2.寫景诗
炀帝一生多次游历江南,江南的美景让杨广流连忘返,扬州的生活让杨广无法忘怀。徜徉于湖光山色之中,徘徊于灯红影绿之间,能不勾起诗人的创作欲望?炀帝在声色交错、水天共鸣的江南美景中留下了很多不朽诗作。这些诗歌展现了旖旎的自然风光,描绘了怡人的生活环境,抒发了赤诚的热爱情愫。如四季诗:“洛阳春稍晚,四望满春晖。杨叶行将暗,桃花落未稀。窥檐燕争人,穿林鸟乱飞。唯当关塞者,溽露方沾衣。”(《晚春诗》)“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鹭飞林外白,莲开水上红。逍遥有余兴,怅望情不终。”(《夏日临江诗》)“故年秋始去,今年秋复来。露浓山气冷,风急蝉声哀。鸟击初移树,鱼塞欲隐雷。断雾时通日,残云尚作雷。”(《悲秋诗》)“不觉岁将至,已复入长安。月影含冰冻,风声凄夜寒。江海波涛壮,崤潼坂险难。无因寄飞翼,徒欲动和銮。”(《冬夜诗》)这一组诗抓住了典型的意象,以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为落脚点,借景抒怀,情景交融抒发了主观感受。全诗对仗工整,音律和谐,看似随手拈来的眼前景色,却是那么自然朴实,色彩明快。句式上都是五言四句,讲究平仄韵律,为唐代律诗的繁荣开辟了道路。
3.宫体诗
作为一代帝王,又有文治武功,隋炀帝也创制了不少新声。如《万岁乐》《七夕相逢乐》等。这些宫体诗多为粉饰之词,在内容上没有什么价值,仅为轻歌曼舞之用,但形式新颖别致,是诗歌形式的创新,对推动唐代的格律诗发展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其中最为有名的是《春江花月夜》二首:“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两妃。”这两首乐府诗没有过多的语言雕琢粉饰,运用白描手法,粗线条勾勒,流露出时间转瞬即逝,眷恋江山美景的情愫。这对唐代张若虚和张之容的《春江花月夜》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4.闺怨诗
闺怨诗主要抒写古代民间弃妇和思妇(包括征妇、商妇、游子妇等)的忧伤,或者少女怀春、思念情人的感情。特别是男人抒女人之情,需要模仿女人的口气,假借别的感情寄托,更为复杂。而炀帝笔下的闺怨诗还只是对边塞诗歌进行改进,揉入闺怨的因子而已。诗人在前人闺怨诗的基础上加以改造,赋予了边塞的内容,丰富了边塞诗的内容。如《锦石捣流黄》二首:“汉使出燕然,愁闺夜不眠。易制残灯下,鸣砧秋月前。”“今夜长城下,雪昏月应暗。谁见倡楼前,心悲不成惨。”诗人把闺怨与边塞巧妙的结合起来,立足于“怨”的源头,发人深思,为诗歌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拓展了题材,丰富了内容,为唐代王昌龄的闺怨诗探索了一条新路子。
5.其他杂诗
除此之外,隋炀帝还有一些其它的诗作。如赞颂大臣的赞美诗《赐牛弘诗》、《赐诸葛颖》;宣传佛道思想的玄言诗《布虚词》二首;表现快乐氛围的和乐诗《宴东堂诗》、《献岁宴宫臣诗》等。这些诗艺术价值不高,对后世没有什么积极影响。
三、历史地位
放在中国历史文化的长河中考量,隋炀帝的文学作品并不起眼,但他上承南北朝,促进了南北文化的融合;下启唐宋,开拓了文学的新领域。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1.发展了曲调
隋代乐府发展过程中融合清乐、民歌以及胡乐而形成的燕乐,为诗歌曲调大观园增添了不少新的曲调,为唐宋所继承和发展。《隋书·乐志》中载:“炀帝大制艳篇,辞极淫绮,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创《万岁乐》、《藏钩乐》、《七夕相逢乐》、《玉女行觞》、《神仙留客》、《斗鸡子》、《斗百草》、《泛龙舟》等曲。”因为炀帝君臣之大造新声,也影响到民间,民间艺人也跟着竞睹异曲,如《踏摇娘》始产生于隋末,后来逐步为人所接受。
2.开拓了体例
我国文学体例是在不断发展中走向丰富化的。隋代延续时间虽说不长,但以隋炀帝为代表的文人在开创诗歌体式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为后世提供了丰富的乳汁,唐代的边塞诗、闺怨诗以及律诗体例无不是从中吸收营养并不断发展起来的。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依然保留炀帝诗歌的痕迹。
3.丰富了手法
隋炀帝的乐府诗中描写景物常用白描手法,信手拈来,无雕作,语言平实自然,为后人所借鉴。譬如《江都夏》“黄梅雨细麦秋横,枫叶萧萧江水平”,《谒方山灵岩寺诗》“平郊送晚日,高峰远落阴”、“蝉鸣秋气近,泉吐石溪深”等,语句清新自然,意境空灵精巧,这与唐初王绩、盛唐王维等山水派的语言风格以及审美情趣很相似。炀帝的不少诗句还直接被唐人化用入诗,譬如《江都夏》中诗句“枫叶萧萧江水平”,直接被刘禹锡在《竹枝词》中化为“杨柳青青江水平”;其《饮马长城窟行》中“鸣鼓兴士卒,千乘万骑动”,被白居易化为《长恨歌》中的“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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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侯琳波(1966—),男,湖南安仁人,语文高级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