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宇文所安风骨论对刘勰风骨论的继承和发展
2017-07-14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长沙410151
⊙石 慧[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 长沙 410151]
浅析宇文所安风骨论对刘勰风骨论的继承和发展
⊙石 慧[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 长沙 410151]
在中国文论中,“风骨”一词有着悠远的传统,但直到刘勰的《文心雕龙》,才把它上升到创作论的高度,且丰富了风骨的联想意义。风骨研究从最初的人物品评发展到创作论的批评术语,是刘勰将风骨研究带进全新的领域,并且高扬风骨创作论,而宇文所安的《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中对刘勰风骨论具有继承性,并且从“风骨”与“气”和“志”等相关语词的关系中进行阐发,使风骨回归自己的位置,从而拓宽了风骨研究的思路。
刘勰 《文心雕龙》 风骨 宇文所安
一、风骨发展脉络梳理
“风骨”一词的出现是诗歌史上的一个时代性标志,最初是人物品评的用语,指人的品格、气骨。之后,在更加具体的应用过程中,风骨常常分开来用。“风”指人物的气质、风度、精神方面的特点,早在魏晋时期形成了一系列与人的精神气质相关的词语,如:风姿、风神、风韵、风采、风华等。《世说新语·容止》中评王武子“隽爽有风姿”,《赏誉》评王弥“风神清令”,其中“风”指涉人的气质、神韵方面的感染力量,而“骨”则与人的形体相关,指人的形貌,同时又含有对人品高尚正直的赞扬之义。在那个时期,风骨时有分用时有合用,发展到建安时期,结合一批文人的理想抱负与个性特质,其雄健深沉、慷慨悲凉的艺术风格,在文学史上称之为“建安风骨”或“汉魏风骨”。
罗宗强说:“风骨论是刘勰最激动人心又最扑朔迷离的理论命题,也是他的理论中最出色的成就之一。”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风骨篇在《文心雕龙》中的重要价值。刘勰从作家和修辞的风格中,抽出其中积极方面,去掉消极方面,提出“风骨”来。侧诡的作品给人怪异的感觉,不能感动人,没有风,风要能感动人;浮弱的作品给人浮靡的感觉,没有骨,骨要挺拔,所以要求有骨。在这种情况下,刘勰提出“风骨”有利于纠正瘠义肥辞、勉强乏气的作品,纠正侧诡浮靡的作品。作品要讲求风骨,只有做到风和骨的结合,才能像鸟的两个翅膀,配合起来高飞。
二、刘勰风骨的内涵及其解说
由《文心雕龙》开篇提出:“《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这段文字强调了风骨是述情与铺辞的基础,其中由“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可见,风骨一方面是内在于情辞的,但是由后文“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生焉”我们可知,风骨又表现于情辞。因此,存在三种关于理解“风骨”内涵的主要观点。
第一,认为风骨兼指内容与形式。其中,“风”是指文意,实即内容方面,“骨”是指文辞,实即形式方面。黄侃先生在《文心雕龙札记》中解释道:风骨“二者皆假于物以为喻。文之有意,所以宣达思理,纲维全篇,譬之于物,则犹风也。文之有辞,所以摅写中怀,显明条贯,譬之于物,则犹骨也。必知风即文意,骨即文辞……”范文澜在《文心雕龙注》中表示赞同此说:“风即文意,骨即文辞,黄先生论之祥矣。”这种意见忠实于《风骨》篇第一段的论述,言之有据。第二,认为风骨仅指内容中的两个因素,这两个因素分别为“情志”与“事义”,认为“风”是情志,“骨”是事义,两者都是文学内容的范畴,更具体一些说,“风”是作家发自深心的、集中充沛的、合乎儒家道德规范的情感和意志在文章中的表现。但是对此种说法有所纠正的是宗白华先生在《中国美学史中的重要问题》中写道:“我认为,‘骨’和词是有关系的。但词是有概念内容的……‘结言端直’,就是一句话要明了、正确,不是歪曲,不是诡辩。这种正确的表达产生了文骨。但是只有‘骨’还不够,还必须从逻辑性走到艺术性,才能感动人。所以‘骨’之外还要有‘风’,‘风’可以感动人,‘风’是从情感中来的。”这种观点,将重点放在“风”上,忽略了“骨”的外在形象性。第三,“风骨”即是作品的形式或外观。罗根泽先生写道:“盖风骨虽非字句,而所以表现风骨的仍是字句,所以欲求风骨之好,须赖‘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风骨是文字以内的风格,至文字以外或者说是溢于文字的风格,刘勰特别提倡‘隐秀’。”统观刘勰全书的结构,他讲“风骨”似乎不是要补充《体性》论的不足。如果脱离开《风骨》篇原文来评价上述观点,未尝没有道理,《风骨》篇是独立的一篇,有其独特性,而且不但“壮美”“阳刚”的风格要求有“风骨”,“优美”“阴柔”的风格也要求有“风骨”,“风骨”似乎是对诗文的一种普遍的要求。
以上三种解说各有所长,但是我们认为,要想全面清晰地了解风骨的内涵,不能从单纯的概念出发进行图解,而是要将“风骨”放回到一种全面发展的理论谱系之中,及与其相关的词语的关系中来更好地理解。
三、宇文所安对刘勰风骨论的继承和发展
宇文所安认为:“刘勰的风骨论,脱离了这两个词原有的历史背景,将它们改造了,而且,按照他许多标题的对偶结构所蕴含的逻辑,二词被引到一个十分不同的方向,大大偏离了它们以前和以后的用法。”
宇文所安的继承主要体现在:第一,宇文所安认为,在刘勰《文心雕龙》中,“风”基本上是作品的感染力,它是“气”所发动并引导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按照他的说法,“风”是“化感之本源”,给它以方向的“志”(即心之所向)和给它以能量的“气”,在“风”里找到了它们的外在对应物。这里论述了气和志与风骨之间的关系,好比一个大系统,风骨在其中有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归属。第二,“气”是产生创作激情和创作动机的根本,这是产生“风“的基础。有了激情,作品才可能有“风”,从这点来说,没有“气”就没有“风”。创作之初,化感力量的产生,跟作家的体气、禀赋、人格修养紧密相关,风骨论的开篇即谈:“《诗》总六义,风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也。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从中我们可见,在刘勰的创作论的观念中,一篇文章,必须有情,同时也必须考虑“风”的教化作用。即“风”的最本质的特征就是感化人,它是感化读者的精神源泉,只有作家深受现实感动,其内心被感动了,写出的作品才可以达到“风教”的目的。要写出这样的作品,作家首先必须被现实事务所打动,从而产生强大的内驱力,这种内驱力的来源就是“气”,当这种“气”产生之后,它发动“风”,风存在作品之中就可以保证在创作过程中各个环节的畅通,作品有了风之后,便充满了生命张力。激情和内驱力在创作过程中的保持,就要谨守“保风守气”。“气”作为一种生命精神,其特点是流动不息,就像充满人体的“血气”一样,要顺畅,不受阻碍,人才会有生命力,作家在创作构思过程中,重视“守气”使“气”一直贯穿于创作始终。“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爽”就是气顺的一种表现,创作时意气快利通畅,也就是创作时激情饱满,一气呵成,表现痛快淋漓,就会产生“风”。但是“风”产生之初,无骨无形,若任由其发展,便会产生坏的影响,于是“志”的出现给它以方向,再加上给以能量的“气”,最终在“风”里找到了它们外在对应物。第三,“志”的出现是一种情感,有了情感并不会有作品,它只是起到一个导向的作用,要成为一篇文章,必须将“志”外化,借助事物烘托出来,从而转化为思想。这种思想具有两极性:一是把纷乱的情思内容条理化、意象化、赋予结构;二是用辞把构思的结果表达出来。“在文学艺术中,情感须经过意象化和文辞化,才算得到表现。”意象化和文辞化是创作外化的两个重要环节,“骨”就关系到这两层。
宇文所安的创新正如他在《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中所认为的“骨是文本的骨架,正如骨架使肉体聚为一体,‘骨’是给活动以保证的结构。‘骨’应当统一而坚固。注家经常把它等同于行为的结构;但它也是方式(manner),一个具有坚实力量的陈述或命题的不可变更的次第”。宇文所安对“骨”的两层含义的剖析,对应着思想的两极形式,他没有否认骨的第一层含义是结构,可以把纷乱的情思内容条理化、意象化,从而赋予结构。但是他又说,“骨”同样也是方式,是坚实力量的陈述,这种陈述便是思想的第二极,即用言辞把构思的结果表达出来,正是这种言辞变成陈述,成为一个不容置疑的命题。得益于宇文所安对“骨”的分析方式,我们在阐释“骨”的外化与情感思想上打破传统对“骨”的单向度的阐发,从而使“骨”的两层含义在思想上找到了对应的形式。正是这一点的创新,让宇文所安《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中重新梳理“风骨”与“气”和“志”等相关语词的相互关系的过程中,使风骨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拓宽了风骨研究的思路。
①⑦⑨ 宇文所安著,王伯化、陶庆梅译:《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25页,第224—225页,第226页。
② 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330页。
③ 刘勰:《文心雕龙》,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99页。
④ 黄侃:《文心雕札记》,中华书局 2006年版,第 99页。
⑤ 范文澜:《文心雕龙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16页。
⑥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234页。
⑧ 朱光潜:《情与辞》,《谈文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97页。
[1]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6.
[2]胡家祥.《文心雕龙》的《风骨》篇试解[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2).
[3]罗立桂.《文心雕龙》“风骨”说的创作论价值[J].广西社会科学,2008(6).
[4]杨凤琴.风骨论及其思想渊源[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2).
作 者
:石慧,硕士,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艺学,高职教育。编 辑
: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