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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殖民主义视域下《骆驼祥子》英译本探讨

2017-07-13蔡君韬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362021

大众文艺 2017年14期
关键词:殖民主义骆驼祥子伊万

蔡君韬 (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 362021)

后殖民主义视域下《骆驼祥子》英译本探讨

蔡君韬 (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 362021)

后殖民主义翻译观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审视翻译活动,透过两种或多种语言文化之间的权力运作与斗争,关注强弱文化之间的权利差异在翻译活动中带来的影响。前者在译介后者文学作品时容易受到后殖民主义倾向影响,强加入自身价值观,一味满足译入语读者,使原文地域、文化特色流失。本文从后殖民主义视角出发,审视美国译者伊万•金在翻译《骆驼祥子》时对原文文化特色的侵犯,强调了译者尊重文化差异的重要性。

后殖民主义;翻译;《骆驼祥子》;文化流失

一、引言

传统翻译研究是基于两种语言平等的前提下,主要关注两种语言间意义的转变,集中探讨的是语言层次问题。而兴起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后殖民主义翻译观则跳出了这一传统视角,关注文字背后两种语言及其文化之间的权力争斗。后殖民主义学者们认为正是两种文化之间强弱文化的差异,升级为权力的差异。透过后殖民主义视角来评价翻译活动,可将译文所代表的文化置于不同的历史条件下给予关注,通过探究不同文化、民族、语言之间的不平等问题对翻译活动进行语言层面之外的审视。

老舍的小说饱含北京地方色彩,文字简朴明快,句式清爽,用词精辟,生活味浓厚。代表作《骆驼祥子》反映了中国下层劳动人民的疾苦与无奈,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享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其最著名的英译本之一是伊万•金(Evan King)在1945年翻译并出版的 Rickshaw Boy。其译本因对原文情节的删改以及多处文字的过度“归化”而饱受争议。

伊万•金原名Robert S. Ward(1906-1968),在二战时期担任美国外交官并在中国生活多年。Rickshaw Boy于1945年由Renal & Hitchcock公司出版。美国其时疲于战争,大量美国人地处他乡,生死未卜,故美国社会格外关注有关个人命运的文学作品,对幸福美满的结局有所期盼。为了迎合美国本土的读者群,伊万•金擅自对《骆驼祥子》原文进行修改,将结局改译为团圆,扭曲了老舍的原文,引起包括老舍本人在内的众多中国文学评论家的不满(张曼 & 李永宁,2010)。

二、后殖民主义与翻译

文化交流中,翻译是一种至关重要的媒介。在翻译过程中,译入与译出双方实质上进行的是语言与文化的双重交流,译者译出的文字会具有两种文化的双重印记。然而,语言文化之间不同的文化源流、思维方式往往存在差异,不同程度的语言文化异质性是普遍存在的。后殖民的语境中,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之间存在着政治经济上的不平等,这种背景下的翻译活动无法遵守预期的平衡对话。(李红满,2003)。英美国家等“第一世界”文化在翻译介绍“第三世界”地区文学作品时,时常陷入后殖民主义的怪圈。斯皮瓦克则认为,自第三世界译入英文的翻译活动中,译者往往会不自觉地化解源语文本中的异质性,译为英文之后都呈现为一种不地道的文本,或许文笔流畅、容易理解,但原作中的文化、语言、地域色彩等第三世界的标志性特质都流失了(Spivak, 1993)。

一面是源语言文化的各种规范与文化特质,一面是译入语本身的各类规范,译者在面对一个来自异语文化的文本时需要慎重抉择。许多来自英美等强势文化的译者在面临这种抉择时往往选择化解异质文化与译入文化之间的差异性,用完全地道纯正的译入语进行翻译。而恰恰在这过程中,他们忽视了翻译活动一个极为重要的目的,即差异性的传递。翻译等跨文化交流活动之所以产生,就是为了满足不同文化之间交流的需要。倘若无视异质文化中的地域色彩,逢之必化解,文化不平等现象就产生了。韦努蒂曾指出,相比起强势文化译入弱势文化,弱势文化译入强势文化(主要指英语)的作品数量多得多。而强势文化的读者也普遍更青睐饱含异国风情的弱势文化作品,大量译入。这种心理也促使部分弱势文化的作者在创作时以迎合强势文化价值观为第一要义。(张柏然 & 秦文华,2004)。

强势文化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强行将异质文化雕琢成符合译入语社会的价值取向、意识形态和思想观念的作品,化解、抹杀原文中的差异性特点,这种“归化”译法实则是一种有意无意的变相文化入侵。

三、译本分析

(一)字词的处理

在《骆驼祥子》中,老舍大量地使用了北京方言与中国传统元素等表达方式与意象,整部小说就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北平城的一个缩影,堪称当代读者了解彼时北平底层民众生活状态的一个绝佳窗口。然而这些老舍有意注入的文化特色,却被伊万•金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不少。

1.祥子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昼夜,虎妞着了慌。到娘娘庙,她求了个神方。(老舍,2013:187)

译文:For two days and two nights, Happy Boy slept a deep, heavy sleep. Tiger Girl was beside herself with fear. At the Temple to the Goddess of Mercy she besought from the spirits of the other world—by shaking the bamboo sticks in the little round box until one fell out before the others—a miraculous prescription. (Evan King, 1945: 289)

此处“娘娘庙”指的是中国民间传说里的“土地娘娘”,而伊万•金却将其译为Temple to the Goddess of Mercy,原文散发的“泥土”气息遭磨灭,中国民间信佛的这一文化特点反被加上了些许基督教色彩。

2.祥子喊来一辆,大太太撩袍拖带的混身找钱,预备着代付客人的车资;客人谦让了两句,大太太仿佛要拼命似的喊:“你这是怎么了,老妹子!到了我这儿啦,还没有个车钱吗!老妹子!坐上了!” (老舍,2013:51)

译文:Happy Boy called one over. The first wife felt around her girdle hunting for money to pay the fare for her guest. The guest politely refused several times, but the first wife cried out as if her life were at stake:“What’s this? Sister! You come to my house and won’t even let me pay for the rickshaw home! Take the rickshaw,please!” (Evan King, 1945: 67)

“老妹子”在北京方言中是对比说话者年岁小的人的昵称,并非真正血缘关系上的姐妹或兄妹关系。英语文化中对“sister”一词的解读与中国文化不同,即使是表、堂姐妹也必须用“cousin”指代。此处伊万•金直接将“老妹子”一词译为“sister”,容易使西方读者对两个说话人之间的关系产生疑问,同时也流失了对方言的准确传递。

二哥非常自立、自律、自强,他时刻想着单位和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愿意给任何人找麻烦。2016年全年只请过一天假,这次拆迁搬家很多事都是在下班后一早一晚自己干。人无完人,不要过多地苛求自己,步入老年就是要学会放下、舍弃、宽容与宁静,我相信,快乐与健康一定会相伴二哥。

3.门上的春联依然红艳,黄的挂钱却又被风吹碎了的。(老舍,2013:147)

译文:The New Year mottoes written on strips of red paper and pasted on the doors were as full and red and voluptuous as before, but the strings of yellow paper ingots had some of them been torn by the wind. (Evan King, 1945: 222)

“春联”是中国文化的传统意象,对人来说有着特殊含义,也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传统元素之一。伊万•金对“春联”的译法“The New Year mottoes written on strips of red paper”,“写在红纸上的新年箴言”,读起来让人以为这只不是过一个不起眼的物件,此句背后的含义与“春联”真正的释义差距甚远,又一次抹杀了小说中的中国市井元素。

(二)结局的篡改

老舍在《骆驼祥子》结尾处写道:“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老舍,2013:249)”这段文字彰显了整个结局的基调:无奈、痛楚、彷徨。原文中,祥子击败了刘四之后,振奋精神前往寻找曹先生并解救小福子,然而却发现小福子已不堪妓院的侮辱并自尽了。祥子遭受极大的精神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老舍试图用这个结局揭开中国旧社会的阴影,来自底层的人民永远逃脱不了被压迫的命运。

而伊万•金的译本结局却与原文完全不同。祥子因小福子失踪焦急不已,在接受曹先生安排之后,将奄奄一息的小福子从妓院中救出。伊万•金将原文残缺的结局肆意修改为了大团圆,却正符合了彼时深处战争泥潭的美国社会对圆满结局的渴求。与小说原作相比较,伊万•金的译文为:In the mildness of summer evening the burden in his arms stirred slightly,nestling closer to his body as he ran. She was alive. He was alive. They were free. (Evan King, 1945: 315)

这种“自作主张”与斯皮瓦克在《翻译的政治》中谈到的第一世界女性对第三世界女性充满好意的,但在实际翻译过程中,却有意无意地实施了强权法则的做法十分吻合。来自第一世界的译者对构建第三世界女性主体的“历史框架、知识-权力机制”并无了解,却将自己及美国第二次女性主义高潮中倡导的普遍模式直接套用在第三世界中,并以此来理解其文本 (Spivak,1999: 164)。这种充满善意的“姐妹情谊”(sisterhood)无形中构成了一种“新殖民主义” (Spivak, 1999: 181)。同理,伊万•金或许也只是希望更多人了解中国的文学,让中国文学中“祥子”一角的经历可以激励美国民众们在战后恢复心气,却因原作的悲剧结尾而不得以加以修改,不想此举粗暴地侵犯了原作的文学性,构成一定程度的文化霸权。

四、小结

时至今日,研究翻译时仅从语言层面角度去探讨已经不能满足社会的需要,应跳脱出语言本身,将文本置入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政治经济及权力话语背景、性别差异等因素,翻译研究才能实现更高的社会价值。本文举例探讨了伊万•金在翻译《骆驼祥子》时的过度归化,指出了此带有后殖民主义色彩的翻译策略对原文的伤害与侵犯。

面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文明日益成为“世界主流文化”,不间断的文化垄断趋势,文化之间的不平等依然存在,后殖民主义的倾向也尚未绝迹。伊万•金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对待异域原作的这种态度从文化多样性的角度是不可取的,既侵犯了原作的文学性,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也剥夺了目标读者群体对源语文化真实社会背景的知情权。同时,在我国译介第三世界的文学作品时,也应警惕这种后殖民主义倾向,力求做到尽量原汁原味还原源语的地域、语言、文化特色,而不是一味的求流畅易读而将其过度归化。

[1]张曼, 李永宁. 老舍作品在美国的译介与研究[J].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0(2): 98-106.

[3]Kelly, L.G. The True Interpreter: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 Theory and Practice in the West[M]. Oxford: Blackwell.1979.

[5]李红满. 翻译研究的后殖民视角[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 2003(1):105-109.

[6]Spivak, C. Outside in the Teaching Machine[M]. New York:Routledge. 1993.

[7]张柏然, 秦文华. 后殖民之后: 翻译研究再思[J]. 翻译学研究. 2004(1): 111-117.

[8]King, E. Rickshaw Boy[M]. New York: Reynal & Hitchcock, Inc.1945.

[9]老舍. 老舍全集(第三卷)[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3.

[10]宋永毅. 老舍与中国文化观念[M]. 上海: 学林出版社, 1985.

[11]Spivak, C. A Critique of Postcolonial Reason: toward a History of the Vanishing Present[M].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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