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解析
2017-07-12温州大学法政学院浙江温州325035
文 王 勇(温州大学法政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解析
文 王 勇(温州大学法政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供给侧改革下,城市发展逻辑正体现出从资源导向型走向人才导向型,城市间人才争夺激烈,高层次人才尤受青睐,强化城市吸引力是实现高层次人才积聚的根本之道。总结城市吸引力与高层人才积聚关联因素现有文献研究,既有对经济待遇、经济条件、公共品与政策供给等环境因素的强调,也有对城市文化厚度与广度等内涵因素的关注,借用PEST模型,各种因素又可进一步归为人才政策、经济基础、社会条件、创新环境等四个方面。均衡满足这四方面因素,既不可能也不应该,城市吸引力塑造应尽可能凸显优势和特色。
城市吸引力 高层次人才 积聚 关联因素
“供给侧改革”下促进高层次人才积聚是当务之急。有鉴于此,各地人才争夺战硝烟四起。高层次人才尤受青睐,各城市着重针对这一群体纷纷出台 “人才新政”,“寻找最强大脑”,城市发展逻辑有望籍此从资源导向型走向人才导向型。冷静之余,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换言之,城市哪些因素最可能吸引高层次人才积聚?本文首先对于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性作出界说,进而基于已有文献研究,归纳提出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PEST关联因素模型,以期为各地城市强化吸引力、高层次人才积聚提供参考。
一、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性界说
(一)概念理解
1.“城市吸引力”。城市是人类历史上第三次社会大分工的产物,是人类走向成熟和文明的标志,也是人类群居生活的高级形式。城市的起源有因“城”而“市”和因“市”而“城”两种类型,前者多见于战略要地和边疆城市,如天津起源于天津卫;后者更为常见,是人类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本质上是人类的交易中心和聚集中心。也据此可以认识,至少近代以前中外城市吸引力往往来自三个主要方面,一是提供防御力量。在因“城”而“市”的城市中,人们居留城中,从事市场交易,城市可以提供防御,保障其生命、财产安全;二是人们可以在城市市集从事规模有限的工商交易,买卖产品,获得利润以及生产、生活必须的消费品。三是城市因人口的聚集,会有一定量的公共物品提供,例如2016年夏天洪水高发时节,人们纷纷议论的江西赣州30万居民至今仍使用着中国宋代期间修建的城市下水道,十分细密、成熟,经历900年风雨,仍作为赣州主下水道发挥作用。
在西方,近代以来,城市的出现还与资本主义的发展和新兴市民阶级希望挣脱封建束缚有关。市民阶级通过赎买或暴力方式开展“城市公社运动”,结果有的城市脱离封建领主取得某种程度的自由与特权,成为“自由城市”。一部分自由城市又取得选举市政官员、市长和设立城市法庭的权利,因而成为“自治城市”。农奴逃进城,住满一年零一天,就可取得自由人身份,原来的领主也不能迫使他回到农奴的地位。这样,城市对市民阶级和雇佣阶层具有了自由和自治权利的吸引力。
现当代社会以来,市场经济和全球化高歌猛进,人口被动或主动涌入城市,城市吸引力非但古、近代城市所不能比拟,而且内涵逐步统领于经济层面,虽则城市吸引力仍表现为政治、经济、文化、环境等多个维度,然而城市吸引力很大程度上与其积聚经济资源、辐射经济能量的能力有关。脱离经济发展谈城市吸引力实则是无意义的,所谓的城市吸引力也是不可持续的,从发展经济学的视角来说,城市构成区域经济的“增长极”。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城市吸引力最有意义的方面在于对各项经济资源尤其人力资本的吸纳本领,在人力资本对于经济发展发挥关键作用的今天,城市吸引力很大程度上就是吸引人才尤其高层次人才积聚的能力。
2.“高层次人才”及其“积聚”。“高层次人才”是个相对概念。比如在偏远或中小城市获评“高层次”的人才,到了大城市就可能出现迁移性贬值,层次下降;另一方面,一些学历不高的人,由于拥有某种开拓性或专有知识也可以被视为“高层次人才”。尽管如此,仍可以对高层次人才下一个排他性定义,高层次人才至少不同于普通工作人员,是受过良好的学校教育或较长时期的职业技能训练,能独自或带领团队担当起重要研发或技能工作,为部门产业或事业发展提供重要创新、带来重要机会的人才,其顶端即为通常所言的“领军人才”与“高端人才”。如果寻求相对明确的官方标准,高层次人才的界定至少应以进入地方政府纷纷推出的 “人才工程”培养人选为底线。但这一标准也不能滥用,一是原先进入“人才工程”的一部分人才,由于疏于学习或技术升级太快超出其学习能力,从而会渐渐“落伍”乃至行将淘汰;二是大多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入选地方政府“人才工程”需要一个过程;三是地方政府“人才工程”评比学术门槛通常较高,掌握特殊或熟练技能的高层次操作性人才较难进入。一般意义上,高层次人才另可以这样来理解:凭借自身专有知识,有“以足投票”能力、能在若干个用人单位中作出选择的人。是故,用人单位对其有一定的依赖性,与其谈判的交易成本相对高昂,然而只要使用得当,其有可能释放显著的积极效应,也正由于此,用人单位乃至一个城市必须倾力吸引、积聚这一人群。
“积聚”这一语汇也值得说道。现实来看,高层次人才通常是弥散分布于各个城市之中的,即便一些较为边缘的中小城市也会拥有多少不等的高层次人才(事实上,高层次人才在这些城市的定义也较为宽松);然而,从特定城市发展来说,也只有“积聚”了一定量和质的高层次人才,才可能起到显著的智力支撑作用,人才间也才可能形成互促互依关系,释放组合效应。
(二)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性认识
大量理论与实证分析均倾向于认为,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二者间紧密关联:首先,当代城市发展与吸引力塑造需要高层次人才积聚。1960年,舒尔茨在美国经济年会上系统阐述了人力资本理论,自此之后,现代经济学理论突破了物质资本的束缚,城市作为集聚经济和知识溢出的主要场所受到经济学家重视,人力资本成为城市经济学重要关注点。“人力资本”这一概念着眼于劳动者知识与技能的积累从而带来潜在的资本效应,而具有较高知识或技能水平的劳动者即为高层次人才,对于城市而言,其积聚既可能带来产业发展的资本效应——提高了企业生产率,而且通过知识溢出使得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能够获得更高的收益,[1]进一步可以推动城市经济全面发展,根据美国学者夏皮罗研究推算,城市受高等教育人口每增长10%,能够带动就业机会、住房价格、工资收入增长分别为0.6%、0.7%、0.2%。[2]高层次人才积聚于城市还会产生改善城市品位的文化效应,推动城市更富创新精神与活力,带动城市文化消费和产业,提升城市居民整体文明素质。概括而言,高层次人才积聚对于提升城市规模与内涵均有着积极的意义,从而本身即构成城市吸引力的一部分。
其次,高层次人才更中意和积聚于有吸引力的城市。步入新世纪以来,我国城市化高歌猛进,东部、中部、东北、西部四大经济区域的城镇化速度由高到低依次为中部地区(1.29%)、西部地区(1.16%)、东部地区(0.85%)和东北地区(0.52%);全国城镇化进程最快的是中部地区的河南省(1.42%)(表1)。
表1 我国及其四大区域城镇化速度统计(单位:%)
表2 人才总量积聚度省市排名
尽管如此,区域城镇化速度高低与区域内城市对人才尤其高层次人才积聚的吸引力排名之间并无关联性。2016年4月16日第十四届中国国际人才交流大会发布的2015“魅力中国——外籍人才眼中最具吸引力的十大城市”名单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一情况。入选的10座城市依次为:上海、北京、杭州、天津、深圳、青岛、苏州、广州、厦门和济南。这些城市一是均为省会以上城市,二是均为沿海或近海城市,中西部地区以及东北地区城市竟然无一入选。《第一财经周刊》2014年出台“最具人才吸引力新一线城市TOP20”榜单中,中西部和东北的城市加总也仅为9家,不足半成,长三角地区最为显眼,共有6家,占了全部的30%。[3]由此不难推测,人才尤其高层次人才更可能积聚于范围有限的少数大城市或沿海发达城市。实证分析也能够支撑这一结论。《中国人才集聚报告(2014 年)》显示(表 2),高端人才总数聚集度最高的五个省级行政区依次为:北京、江苏、上海、广东、浙江,分别根据高端人才总数聚集度、人才资源总量聚集度、专门人才总量聚集度三个指标衡量,居前的总共15席城市中,东部及沿海发达地区占了11席。[4]
再次,高层次人才积聚与城市吸引力的关系也存在着复杂性的一面。高层次人才过密会导致一些高层次人才失去比较优势乃至相对性贬值,造成人力资源闲置或浪费;并且由于其他要素会随着人才要素而转动,会伴随知识、人才要素的流动而流动,[5]从而造成城市空间拥挤,出行成本、生活成本、创业成本等持续走高,生存与生活环境趋于恶劣,以至于城市吸引力不断削弱。例如有研究揭示中国百万人以上的50座主要城市,居民平均单行上班时间要花39分钟,北京市上班平均花费的时间最长,为52分钟,其次为广州48分钟、上海47分钟、深圳46分钟。按照人口来算,中国15座城市居民每天上班单行比欧洲多消耗288亿分钟,折合4.8亿小时,如果按照上海每小时创造财富2亿元的标准来折算,15个城市每天损失近10亿元人民币。[6]基于这一情况,一些高层次人才会选择离开大城市或发达城市,另觅发展机会。这就为二、三线以下城市吸引一定量高层次人才积聚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
二、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因素
城市吸引力越高,高层次人才越可能趋之若鹜。那么城市究竟哪些因素对于高层次人才积聚更具吸引力?总结现有研究文献及其观点,大致可以概括为以下两个方面:
(一)经济、生活与政策因素
常见的观点是,人才也是一种商品,因而要受到劳动力价值和价格的支配。一个基本的规律是,哪里人才的劳动力价值和价格高,哪里吸引人才的优势就越大。换言之,经济待遇很可能是高层次人才极为看重的方面。[7]高层次人才如果单纯被视为一项生产要素,经济待遇或者市场价格当然是其最值得考量的因素。然而这似乎是一概而论,不但有可能事实上降低了高层次人才的内在“品味”,而且忽略了一个事实,只要具备一定的环境因素,高层次人才完全有可能通过自身科技产品或创造性活动获得比经济待遇更为可观的经济价值。
“经济待遇论”又转向“经济条件论”。不论是“推力—拉力”理论,还是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均强调经济水平和可达性对人口向城市迁移的影响。[8]尤其在经济条件更为优越的大城市,对于创新取向的高层次人才更可能产生吸引力:更容易购买到专业的器械设备,更容易找到拥有不同专长的人员共同合作,更容易获得专利申请过程中的法律和咨询服务等,所有这一切都对创新发明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城市特别是大城市之所以能够成为创新的中心,不但是因为人口规模大,更重要的原因是人均创新产出多,创新能力强,所以创新成果集中在大中城市中。[9]
不过,将“经济条件”视作城市对高层次人才积聚的核心吸引力,未免令中等及以下城市沮丧。然而必须承认,今天世界诸多大城市或发达经济区域恰恰又是从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甚至小渔村发展而来的。为何其可以聚集人才资源从而脱颖而出,成为经济飞地?或者,为何同为拥有良好经济条件的大城市,高层次人才积聚程度却可能不一样。例如2006年,沪、穗两市均达到特大城市人口规模,而两市的专业技术人才区位熵分别为2.09和1.31,前者是后者的1.60倍。由此对比可知,经济因素并非影响城市技术人才集聚度的最关键或者说唯一重要因素。[10]
进一步的研究指出,高素质人才选择就业城市不仅会考虑经济机会,而且还会追求更为舒适的城市环境和更高的生活质量,此即城市更主要通过提供宽广的生活基础设施和多样的生活方式吸引人才。[11]2000年卡内基·梅隆大学一项研究就曾提醒:教育程度越高者在考虑就业时对生活质量的关注程度越高,高素质人才就业时更可能选择生活质量水平高的城市。[12]针对中国的研究亦证实,人才文化资本越高,经济能力越强,就越会重视城市的舒适物系统,重视度依次为:公共服务舒适物>生活舒适物>生存舒适物。大城市中公共服务舒适物发达,但房价、物价水平高,生存压力大,生活不太方便;中等城市三类舒适物均处于居中水平;而低等级城市,往往房价、物价水平低,生存压力小,但公共服务舒适物、生活舒适物很不发达。[13]这也正好说明了,尤其中等城市,如果注意提高公共服务舒适物,生活舒适物、生存舒适物至少维持在中等以上水平,较之大城市更有其吸引高层次人才积聚优势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中等城市无须扩展其规模,一方面,高层次人才及其附属生产要素的不断进入,城市规模必然会增大;另一方面,城市体量只有适度做大,高层次人才也才有不断进入并发现更多发展机会的可能。
综合意义上,一项对城市如何吸引海归创业人才的实证研究颇具启发,其结果显示,人才支持能力、创业创新配套服务、基本生活条件、政策制度及城市现代化这五个因素对创业创新环境产生正向影响,且影响强度依次减弱。但在政府服务质量的调节作用下,政策制度与公共服务质量成为影响创业创新环境的首要因素,[14]对此可以解读为两点:一是城市吸引高层次人才积聚需要从这五个方面全面发力,也就是说,前述经济待遇、经济条件因素均有其意义,亦不可偏废,尤其是按照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一旦高层次人才高端需要(例如公共服务舒适物的满足)实现受挫,低端的经济待遇和安全感需求有可能凸显;二是城市吸引高层次人才相关努力要分清主次,抓手是创新政策与公共服务能力,首要是提高人才支持能力。尤其对于手持科研项目的科技人才,如能给予良好的初始政策与服务支持,使其项目顺利落地、投产,将更可能赢取高层次人才人心,实现事业留人。
(二)文明、文化与教育因素
值得关注的是,另有城市吸引力研究进一步延伸到非正式约束与文化教育等软性层面。此即城市吸引力亦可能表现于城市法治文明与管理水平、文化底蕴及社会心态等方面。一个法治昌明、管理规范而富有现代理念的城市更可能为国际化高层次人才所青睐;另一方面,即便一个城市经济实力相比同梯次城市并无十分明显的过人之处,但其历史文化底蕴、时尚与潮流气息,社会包容度与创新开拓精神可以对人才尤其高层次人才产生强大吸引力,从而在引才方面获得附加分。例如有研究对沪、穗两市主要经济指标进行了比较,发现经济因素对城市技术人才吸聚能力并不具有充分的解释力,而城市创新文化则意义卓著。海派文化能够以更加宽容的态度对待异质文化和新事物,更重视基础科学和科学方法、科学精神,具有自由探索的纯科学倾向,因而成功实现了向现代理性主义的转变,而由来已久的弱包容性文化特质使得岭南文化能在开放契机中充分吸纳近代西方科技理性,其更重视实用技术和科学的社会功能,具有功利化倾向。正是城市文化品格的不同导致上海比广州显示出更强的人才吸引力。[10]
文化包容性体现文化广度和生命力,一个重要指标在于对外地人甚至国际人士的态度倾向。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发展均不可能自外于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人才获得发展,全球化时代尤其如此。广聚外部智力为我所用,并促进智慧碰撞和创意杂交,这是多数城市“逆袭”崛起或成功转型的一致经验,通过在市政建设、创业政策供给和本地人和外地人融合等诸多方面展现开放性品格,守护自身文化的同时又善于吸纳他域文化,从而吸引人才通畅流入,城市可以朝着更高层次跃进与更广范围伸展。在某种程度上甚或可以说:城市是包容的产物。[15]“2013 中国 50 个重点城市包容度排名”,东莞、深圳分列1、2名,获评 “中国最博大雄浑的城市”;佛山、厦门、上海、苏州、北京、广州、天津、珠海名列3-10名,获评“中国强势包容城市”;无锡、乌鲁木齐、海口、嘉兴、宁波、鄂尔多斯、常州、呼和浩特、南京、杭州获评“中国主流包容城市”,[16]不难发现,这些大多是国内经济增长最活跃的城市,文化包容性与城市发展之关系,可窥一斑。基于全球化视野,文化包容性很大程度上更体现为对国际人才的主动、踊跃吸纳。有研究显示,未来30年各国均将不断开放国内外人才政策,推出实施吸引海外高端人才的人才计划。2000-2013年间,移民人口数量年平均增长率2.2%。这一趋势将进一步得以延续,移民人口增长率还可能随着国家人才政策的开放而扩大。全球城市作为各个国家吸引人才、使用人才和留住人才的主要载体,将优先获取人才流动和集聚的红利,为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创造良好条件。[17]城市管理者必须对此有充分准备,有所期待,更须有所作为。
文化厚度方面,一个攸关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指标是城市高等教育的发展。高校是高层次人才集散地、科研产品生产地,人才培养策源地。高校给城市带来文化品位,贡献智慧,交付人才。例如作为中国近代工业发祥地之一的杨浦,从“传统工业杨浦”向“知识创新杨浦”的历史转型,很大程度上在于激活了区域内丰富优质的高教资源,成功走出了一条大学校区、科技园区和公共社区“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老城区转型之路。[18]当然,位于加州北部的美国硅谷的经验更是如此,其发展的显著特点即是以附近的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理工大学等世界一流大学为依托。以硅谷与斯坦福大学关系为例:一方面,硅谷新企业发展对斯坦福大学教学和科研模式提出新的挑战,要求其在教育内容和教育模式方面适应硅谷新企业发展和管理的新要求;另一方面,斯坦福大学也改变传统模式,如允许教员和研究人员每周有一天到硅谷公司兼职,甚至允许其有1-2年的时间离职创业。与此同时,学校鼓励他们在校发明创造,获得知识产权及其收益,应用性成果在1年之内未向企业转移的,发明者可自主向企业转让,学校一般不再收取回报。[19]
高校为驻地城市培养人才、进而增进城市发展活力和凸显吸引力的效应也非常明显。一般来说,高校主要集中在城市,而城市对于来自乡镇或小地方的学生就具有了吸引力。越是在地方分层体系中处于较高层级的城市,往往越是具有更多的高校和重点高校。这就意味着,那些来自“小地方”(在地方分层体系中处于较低层级的地方)的考生,通过异地就读的过程,不但克服了对家乡的嵌入性(依恋性和不可割舍性),而且对就读城市的适应性,引起大学生对就读城市的依恋性,从而在毕业时选择在就读地或类似的地方就业。[20]长此以往,这一现象与就读地城市吸引力打造进而就会产生互构作用,进入良性循环。
三、结论与讨论
综上,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之间存在着极强的关联性,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城市发展需要积聚高层次人才,高层次人才也往往投身有特定吸引力的城市,有吸引力的城市如同“人才磁场”,高层次人才可以不请自来;反过来,缺乏吸引力的城市非但无法集聚高层次人才,自身高层次人才存量资源也会不断离散、消失殆尽,城市趋于衰落。以笔者所在的浙江省温州市为例,改革开放后曾经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温州模式”,然而步入新世纪以来,温州地方经济持续下行,2002-2011年间增速低于浙江省平均水平,乃至2012-2013年全省垫底,重要原因即在于“高端要素外流,低端要素流入”,呈现时任市委书记陈德荣所言“逆淘汰”现象,尤其在人才要素方面,原本经营人才众多、数学家、法学家辈出的温州,本土人才流失十分严重,外地人才难于引进,或引进后又很难留住,进而导致温州经济转型升级缓慢,近两年来,该市正上下检讨和发力,将强化自身对于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力作为重要工作对待。
根据上文所析,城市吸引力又是个综合概念,具有复杂内涵,急功近利地试图单纯通过开出“天价”引才,虽则短期内有可能造成高层次人才蜂拥而至,但从长远来说,要想留住人才,并且实现更多的高层次人才集聚,则需综合施策,多渠道做足内功、多维度塑造城市对于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力。就此,当前各地高校争创“双一流”正需作出反思。为赶上“双一流”这趟车,高校间血腥比拼经济待遇来延揽人才,中西部高校高层次人才大批量被东部高校挖走,以至于教育部长“两会”呼吁“手下留情”。据统计,目前“千人计划”青年人才最多的10所高校,其中仅有华中科技大学1所为中西部高校,毋庸置疑,高校是非盈利组织,自身较难有巨大经济资源提供高层次人才优厚经济待遇,背后给予支持的往往就是高校所在的省市政府,报道也确实显示,一些成为引才赢家的东部非211高校,地方政府给予了极大的财力投入,然而,不少业内人士对于这样的“疯狂”招才行为并不看好,或者干脆给予批评意见,单一依赖财政优势引进高层次人才,既体现出对于学科成长规律的无视,亦显示这些城市及高校对于吸引高层次人才集聚缺乏综合考虑。
固然给予高层次人才很高的生活条件和经济待遇,是对其知识水平和创新能力的认可,有其积极意义,一定程度上也符合市场价值规律,然而,正如已有研究揭示,高层次人才需求是多元的,而且作为社会精英人士,往往更为看重事业发展条件。笔者带领课题组对温州市部分企业和高校管理层人士开展调研即发现,对于“认为政府在引进高层次人才工作中最需要做的是”这一问题的回答,选项高度分散,不一而足,受访者对于“完善高层次人才激励政策”、“构建高端人才集聚发展平台”、“建立完善的人才服务体系”、“营造良好创业创新氛围”、“完善人才评价体制”、“完善公平合理的立项程序与审批制度”、“促进人才合理流动”、“打造公平合理的市场竞争环境”、“保护知识产权”等诸多选项均表现出足够重视,选择比例均超过两成以上。这也正好说明了高层次人才需求并不止于物质层面,还很希望具备创新创业方面的诸多条件和政策便利,从而可以实现人生抱负与价值。
结合上文所析以及笔者田野调查所得,借助PEST模型,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的关联因素,进一步归类、细化,不妨区分为人才政策、经济基础、社会环境、科技创新等四个方面,各自内容如表3。
当然,这一PEST模型如同马克斯·韦伯对于官僚制的分析,是纯理想性质的。完全具备其中所列的各个因素,也着实不易。退一步来说,城市间本就不该“千城一面”,城市吸引力塑造最应基于区位、独有禀赋和产业状况,将城市较为擅长或具有比较优势的某一方面或某几个吸纳高层次人才积聚的关联因素做优、做强;在此前提下,在其他有可能吸引高层次人才集聚的因素上分别作出努力。同时,高层次人才也并非匀质群体,不同的高层次人才对于特定城市吸引力因素的敏感度和满意度有可能相互有别,从而要求在引才工作中,必须精细了解人才,精准予以服务支持和需求满足。为此,对于城市引才工作的专业化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近年来浙江金华、温州等地市纷纷挂靠市委组织部设立专门的招才局,便是很有意义的尝试。
表3 基于PEST模型的城市吸引力与高层次人才积聚关联因素
除此之外,需要引起注意的是,高层次人才对于特定城市的喜好往往也并非完全出自理性考虑,从而上述PEST模型中所列各方面因素未必通盘进入高层次人才利益函数中。一些感性因素同样值得城市引才部门重视,例如中国人普遍讲乡情、人情、亲情,高层次人才通常也概莫能外,在城市吸引高层次人才工作中,应有针对性地加强对于本地籍在外高层次人才的引进,以及重视与本地人士有亲情、人情关联的外部高层次人才引进,从而实现以情引才,这也应作为城市实现高层次人才集聚的一个不可忽略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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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丽娟
F2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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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323(2017)03-0071-07
王勇,温州大学法政学院副教授。
2017-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