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世界与看得见的生活
——浅析电影《推拿》中的纪实美学追求
2017-07-12李紫怡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400000
李紫怡 (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 400000)
看不见的世界与看得见的生活
——浅析电影《推拿》中的纪实美学追求
李紫怡 (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 400000)
娄烨导演作品《推拿》中,用有一种纪实美学风格。虽然是以盲人视点进行故事叙事,展示给观众在盲人眼中的一个看不见的世界。但是通过这一个在盲人眼中看不见的世界来告诉观众,盲人虽然失明,但是他们能够看得见生活,他们有着他们的故事,或喜或悲。本文通过浅析电影《推拿》中的纪实性,分别从盲人群像选择、电影人物的纪实性分析、暴力场景的纪实性处理、拍摄的纪实手法以及电影声音的运用五个方面来进行阐释。透过盲人的视点来审视盲人的生活,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感官体验。
纪实美学;人性;推拿
电影《推拿》讲述了男孩小马因少年时的一场意外,双眼失去了光明,自杀未遂后,阴沉的小马辗转来到了由沙复明所经营的盲人按摩中心就职。在这里,聚集了一群和小马一样的盲人,一起生活在这黑暗的空间里使他们产生了深厚而坚实的友谊。王大夫和女友小孔远道而来投奔沙复明,小孔极具女人味的声音和气息令小马的内心产生了波澜,执着而决绝的小马决定追寻着内心的声音,不断向小孔靠近。沙复明也因为有着追求美的欲望,在听客人一次次提及都红的美貌与身材后,陷入对都红疯狂的爱慕。之后,小马在发廊认识了一个名叫小蛮的姑娘,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马竟然对小蛮产生了感情。在盲人按摩中心里盲人技师们之间的爱情与生活都发生了激烈而又动人的转变。影片最后以小马的视力恢复,自己开起了按摩中心结束。接下来,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影片进行分析:
一、盲人群像的选择
《推拿》的纪实性在于描写了盲人这一特殊群体,影片通过刻画不同人物形象,记录其生活的酸甜苦辣,客观再现按摩中心内盲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对看不见世界黑白却分得清是非黑白的盲人进行纪实性拍摄。导演娄烨在选择此题材进行拍摄时,面对和跨越了健全人与盲人之间的地位关系,将所有的观点与细节表现都放在了一个平等的视角上,不带任何对于盲人的歧视、怜悯等。对于影片,电影作者们应该是想向我们刻画一个特殊的人群的真实生活,想让我们看到社会中,人们对待盲人们廉价的同情、无意的戏弄和有意的利用,造成了一种可悲的隔阂,同时,盲人自我的压抑、沉默也在无声的加厚这堵高墙,盲人与正常人生活在同一个时空里,但却是不同的“世界”里。《推拿》让我们更直观地感受到了盲人的世界,比如盲人的自尊心、生活习惯,以及对周遭态度的敏感。他们不仅仅是害怕看不见,更大的焦虑是害怕自己无法生活在真相之中,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世界,用听觉、味觉和触觉去试着解释无法看到的事物,但又深深怀疑这些想法。什么是“美”?1沙复明无法理解什么是美,他追求都红,原因自于对美的困惑。娄烨用残缺的影像呈现了一个我们不熟悉的世界,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了盲者的迷茫和疼痛。
二、电影人物的纪实分析
就电影《推拿》来说,盲人作为共性特征,娄烨塑造的按摩中心里的每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则可看作为个性特征,每一个人物都是典型,都是在对这个盲人社会的进行最深刻的刻画。每个男性形象都代表着不同的价值观取向,老板沙复明喜欢去老年舞蹈中心与健全的大妈跳交谊舞,并且一度与明眼人相亲,他想进入正常的世界来证明自己,但终究未被接纳,转而听闻到按摩中心内都红的美丽,便开始追求都红,都红拒绝沙复明的那句话,是影片中最残酷的台词,“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概念”。盲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美丽,沙复明无法改变这个现实,最终,他还是一个人,失去了都红,失去了按摩中心。小马是一个不服从命运的人,是性,平和了他的身体,还平和了他的情绪。在遇到发廊妹小蛮之前,与嫂子小孔纠缠,拒绝都红的爱意,都是对命运的不明所以,小蛮为他开启了精神上的一道光芒,小蛮为小马找回了精神,小马为小蛮赎回了肉身。王大夫代表着人群中最本分的一类,即使残疾也仍然视家庭负担为自己的责任,他的憋闷、沉默与血淋淋的散发着典型的中国气味。在导演的刻画中我们能看到盲人内部也十分残酷,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就自动抱团取暖,全盲和半盲是不一样的等级,他们都是人,内部注定会有倾轧与挣扎,所以《推拿》才会展现出这么深入人心的故事。
说到影片人物形象的塑造,必须提到的是导演娄烨在片中人物选角时,运用了职业演员和非职业盲人演员混搭演出,职业演员发挥了大量的即兴表演,做到表现真实,化身于角色,生活于角色,和角色一样地去思想、感受和动作。而影片中“嫂子”的扮演者张磊能获得金马奖最佳女配角也不足为怪了,她本身就为南京盲校的学生,学中医,学推拿,在影片中她通常下意识的表现,显得整个故事更加的真实与自然,同时还自有一种表演的张力。可见娄烨在影片的真实度呈现上也下足了功夫。
三、暴力场景的纪实性处理
暴力是娄烨电影的一贯标签,而暴力、血腥场面的处理往往就是虚与实的拿捏,在真实的基础上创造现实的幻景,《推拿》中,娄烨的“暴力”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所指:鲜血是换取尊严的交换品。暴力对于盲人而言是一种通道,当其最基本的社会生存权利受到侵犯时,他们会通过对身体的血腥自残,逃离被困的现状,获得尊严。
影片开始时,小马得知自己失明后,割脖自杀,鲜血溅到白墙上,吓到了医护人员;王大夫被逼替弟弟还债,为了和小孔结婚,不愿将钱拱手给债主,拿着厨房的刀伤害自己,直到鲜血直流逼退债主;沙复明因为胃病,在饭店厕所口喷鲜血。娄烨将这些场景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看到一个个含蓄内敛的人物,在瞬间裂变,毫不怜惜地摧残自己的肌肤。在鲜血喷溅的画面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真实,好似能看穿他们的内心,他们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和爱情,让人感到揪心的疼痛,疼痛之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盲人们对身体、尊严、爱情更崇高的敬仰。
四、拍摄的纪实手法
焦点不实、晃动的摄影机、模糊不稳定的影像和“跳切”剪辑,都早已成为娄烨电影的风格。电影《推拿》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展现,电影开始小马走出病房,奶奶问小马吃饭了吗,拿给小马一碗热饭,镜头从老奶奶接到小马的侧面,下一个镜头就直接切为小马的盲人视角,焦点不断变化,明暗不停切换,机位连续晃动,那种特有的粗粝感扑面而来,配合微微被放大带有混响的声音,让人感到真实且不安。电影的结尾同样也是,小马走在小阳台上,看着小蛮正在洗头,镜头一甩,变成了小马的主观镜头,视力恢复看到事物的虚虚实实处理得十分到位,娄烨成功的模拟了盲人视觉的主观镜头。
在《电影〈推拿〉摄影手记》中谈到“盲视觉”是如何呈现的:同一场戏分别在白天和夜晚的场景拍摄两遍,得到正常的白天画面、夜晚移轴镜头的正面补光画面、夜晚的lensbaby正面补光画面三种素材,在后期剪辑时可以随意转换,从而建立了影片最具特点的“盲视觉”效果。2想必“盲视觉”是《推拿》制作中最核心的美学问题,最终也成为了影片在纪实性手段拍摄上的最大特色。
五、电影声音的运用
在电影《推拿》中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导演非独白的画外音旁白和环境音的使用。影片的开头营造出了一种纪录片的氛围,模糊的镜头下,一个低沉,普通话也不够标准的女声画外音出现,此画外音一直伴随着影片,在没有人物对话出现时,女声解说便会进入。导演添加了一条客观叙述的声道于盲人故事的画面之中,虽解说没有任何情感因素在内,但还是十分动人,从另一个维度大大增加了关于盲人社区、盲人文化和盲人心态的信息传递。除此之外,在很多情节中,导演都加入了混声,因为是刻画盲人群像,他们看不见,所以听觉、触觉、嗅觉以及其他一切非视觉的感知系统才会变得更重要。影片中一些虚幻的音乐混杂在混乱且虚焦的画面下,一方面丰富了特定叙事段落中人物的感情和事件信息,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娄烨电影特有的艺术气质,例如淡淡小提琴声伴随着隐秘的情感表白,没完没了的雨声带来湿漉漉的气息,环境音的嘈杂衬托着焦灼不安的心理。
电影《推拿》关注了特殊人群,采用独特视角,展现了不为人知的盲人生活。影片看似平淡,流水一般记录盲人按摩中心人群的社会生活,其实是其纪实性最好的体现,也向我们表达了关于爱与盲的恒久哲思。
注释:
1.毕飞宇.推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76.
2.曾剑.电影《推拿》摄影手记.2014.
[1]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
[2][法]亨·阿杰尔.电影美学概述[M].徐崇业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4
[3]李邑兰.《推拿》电影篇“盲人的世界就是残酷的”[N].南方周末,2014
[4]毕飞宇.推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