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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张枣诗歌中词语的暧昧性
——以《悠悠》为文本

2017-07-12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100081

大众文艺 2017年3期
关键词:江河欧阳虚构

于 川 (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100081)

试论张枣诗歌中词语的暧昧性
——以《悠悠》为文本

于 川 (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100081)

2001年欧阳江河在《读书》的第五期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站在虚构这一边》的文章,文中欧阳江河凭借其诗人的情思与诗人的逻辑尝试性地解读了张枣的《悠悠》。挑中《悠悠》这首诗,欧阳江河可谓独具慧眼,因为在此之前对张枣诗歌的研究中这首诗是鲜有人问津,一直未能进入诗评家的视野中。欧阳江河首次发现了这颗深埋在海底的珍珠,并对它的解读是精妙的、富于创意的。同处一世的时代环境,共同的诗人身份,相近的诗歌艺术主张,使得欧阳江河和张枣必然存在一定的可理解性和可沟通性,当他以一个诗人的眼光探寻、打量着另外一个诗人的作品,无疑他的解读是贴近张枣的,富于启发性的。

在欧阳江河看来,与其说《悠悠》是张枣的一首诗作,不如说《悠悠》是张枣的诗歌理论方案的预演。在这个方案中,张枣“为读者提供的诗学角度,简单地说,就是坚持文学性对于技术带来的标准化状况的优先地位,同时又坚持物质性对于词的虚构性质的渗透。”语言作为诗歌预设的“笼子”,诗人们总是在寻找逃离笼子的途径,张枣探寻的结果就是通过词语的虚构性与暧昧性来展现一种丰富的内在诗意。就像是欧阳江河所说的:张枣“他只是审慎地‘在虚构这边’‘用思想而用物来说话’”。用词语的暧昧性(即将词语的现实意义和虚构意义结合起来)从而表达一种难以名状、模棱两可的诗意。

虽然欧阳江河说,《悠悠》“诗的真意,恐无以深问”。但是在笔者看来,这首诗无论是明亮的色彩、期许的意味还是纯净的语言,好像都在传达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诗作中处处体现着一种新质的出现:“清辉给四壁换上宇宙的新玻璃”,“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女教师”,“织布机上正在编织的锦绣”,还是“四周的新格局”,“大家正在倾听的一个好的故事”(“好的故事”既可以说耳机中传来的好文本,也可以解读为对未来的展望)。《悠悠》中张枣运用惯熟的象征手法巧妙地表达着他对于未来和现实的判断,并昭示了青年们对单纯的热情呼唤,这个主题就像一条完整的链条贯穿在全诗中。张枣的诗是唯美的,没有疯狂,也没有歇斯底里,静态的美与思索使张枣的诗就像缓缓流淌的小溪,流进了读者的心底。

柏华说“张枣一直是醉心于细腻的闪电般的温柔和沉溺于现代化意象的”,因此在艺术表现手法上,除了不可缺少的幻想连缀之外,张枣也擅长以“静”传“动”或“动”“静”结合营造出写意的意境。“透明的静”与“不透明的动”相交织充满了妙悟,展示了诗人非凡的领悟力。不论是大伙儿听磁带时表情的“团结如玉”,还是磁带传出的声音的“吉光片羽”,夕阳被“拨弄”,故事“喃喃地”讲述,这一切都充满着缓缓的静态流动特点,就像诗题所传达的“悠悠”的感觉,静中有动;同时诗人也选用一些动态的词语,如“磁带地呼啸快进”,“忙碌的织布机”,“裸着器官却全而不察工作的人们”,现实的静态与想像的动态形成鲜明的对照,相互拉伸,使得整首诗歌充满了张力,以此张枣通过语言的暧昧性将物理学上的永恒定律“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才是绝对”进行了完美的阐释。

“悠悠”既是空间动态上的缓慢移动,也是时间上意味上的无限拉伸。“悠悠”可以说是时间词汇中最慢、最遥远、最不可测度的一个词,它无始无终,因为它所指涉的不是机械时间,而是文本时间。诗中的文本时间就包括有“秋天,怀孕,晚报,夕照”,一个个时间名词的串联,使得文本的在空间和时间上都得到了无限的延展,甚至达到了永恒的境界。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天地之悠悠”,的氛围,诗歌在气质上也增强了绵长的感觉。

诗歌艺术是一种通感的艺术,既是身体的也是语言的。确切地说,“诗歌应该是人心灵或精神的证词,体现为人性对于神性的一种接近。”欧阳江河就说过,三个主要部分组成其诗歌创作的主要源泉:一是对生活的细致敏感的观察;其次是他的冥想;而第三部分,占据三足格局之一是音乐。听音乐,在音乐中寻找灵感的创作经验大概也适用于张枣。作为古典乐的发烧友,张枣也非常注重诗歌词语的“声音特质”。读《悠悠》时,最大的感受并非来自视觉,而是来自听觉声音的共振,仿佛总有声音萦绕耳旁。诗人把虚拟的文本空间选择在一间语音教室里,是非常巧妙的。教室里是机械声音(听力设备)与非机械声音(女老师和同学的人声)混合,在这个充满声音的场域中,“听”成为一切动作的关键词。听觉在此显得尤为重要。首先,我们听到的是“秋天哐地一声来临”,在此选用“哐”这个拟声词,它首先给我们一种警觉意识,提供了一种听觉上的冲击,而且随之而来的是视觉上的画面感,秋天的记忆瞬时被唤醒了,现实的季节变化与记忆中时序感受相伴而至;随之而起的是“晚报”的叫卖声,“晚报”的词语,乍看这个口语化的词语,只是一个简单的物质名词,但是假设你读下这个词,你是否会联想起什么吗?是的,在四川的方言中“晚报”好像读起来和英文词组中“one boy”的发音是相同的,一位正在怀孕的女教师听到“晚报”的叫卖声,出现one boy(男孩)的幻听,好像这样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此后,诗人又在诗中用了机械性的声音词汇:耳机,磁带,织布机,这些充满质感的异质混音笼罩了全诗的氛围。在此,诗人用通感的修辞手段将我们的视觉、听觉、感觉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耳机中声音的吉光片羽”“嘴里的织布机”,错位的视听组合带来了奇异的艺术感受,也增加了诗歌的可读性和可歌性,大大渲染了诗歌的艺术魅力。

80年代崛起的后朦胧诗歌代表诗人之一的张枣,他的写作意识是清醒的,写作姿态是独立的,远离了时代的浮躁和喧嚣,在寂寞中坚守自己,保持超功利的美学姿态和立场。在当代中国,将诗与政治和时势割断,使语言得以回缩是80年代后诗人的集体呼唤,而站在中西文化交融点上的张枣,他的努力必然有其个人化的一面,个性化的文学理想,着重对暧昧性词语的挖掘,即将词语多义性的特点发挥极致成为其传达诗意的重要特点。在此诗人个人的经验、语感都转化为一种心灵的存在、心灵的感悟,一份精神气质的坚守。

[1]顾彬.《综合的心智——张枣诗集〈春秋来信〉译后记》,《诗歌月刊》2010年07期

[2]颜炼军.《“甜”——与诗人张枣一席谈》,《名作欣赏》2010年10期.

[3]柏桦.《张枣》,《今天》总89期

[4]欧阳江河.《站在虚构这一边》,《读书》,2001年05期

[5]奚密.《现代汉诗:1917年以来的理论与实践》,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2008年版

于川,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4级博士 北京,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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