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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音乐是生存,有的音乐是追逐

2017-07-12Moon

中国青年 2017年12期
关键词:安子乐手毛毛

文-Moon

有的音乐是生存,有的音乐是追逐

文-Moon

除了活着,

摇滚第二重要。

五月周末,坐标北京,一个炎热的午后,坐落于南锣与北锣的交道口处,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MAOLiveHouse。走进去,震耳欲聋的声响随之而来,在这栋散发着京味儿的红墙建筑里,到处混搭着摇滚的元素。

此时,一场名为“壹击入魂”的“核”摇滚演出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据了解,这场演出旨在让更多的人接触到中国的“核”摇滚,共有7支风格各异的乐队参加(“核”音乐是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兴起的一种金属摇滚风格,音乐上比较极端化,包括硬核、电子核、后核、死核等分支)。正在走台试音的是一支名为暗星(DuskyStar)的乐队,我有幸与他们结识,跟随他们体验了一天的生活。

“暗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死核乐队(死核音乐是将死亡金属音乐混合于金属核摇滚的一种风格,在演奏中注重技巧,节奏、音型复杂多变),成立于2015年6月。2016年他们还站在了美国死核巨头SUICIDESILENCE(自杀沉寂)全球巡演北京站的舞台上,担任了他们的演出嘉宾。

活捉五只靠谱的“逗比”

初次接触,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怪异、冷酷,或者满嘴跑脏话。

主唱李唯安,大家都叫他“安子”,老家在河北保定,16岁就来到北京上学并且独自打拼。他留着一头长长的秀发,远远望去貌似很安静,实际接触起来发现帅不过三秒,是个“不说话会死星人”。安子说,他从2009年就开始摸索死核的唱法,当时国内在这个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几年间几乎都在做无谓的模仿。直到2015年,他和老乡兼挚友张经天(诺尔乐队主唱)发起了关于极端唱腔的普及和教学活动,并因此创立嘶吼实验室。他们一方面翻译了美国经典的嘶吼课程《嘶吼之禅》并做成字幕视频,另一方面访谈了国内的诸多主唱,结合自己理解的训练方法制成视频,上传网络与更多爱好者互通有无。在一边分享一边学习实践的过程中,安子的演唱技巧向着科学化、专业化迈进。

与安子共同创办“暗星”的,是队里的吉他手王兆伟,虽然与安子同岁,性格却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比较沉稳的“大叔”型男。大家都尊称他为“老王”,因为他是乐队的主心骨,除了人声部分,其他器乐从创作到编曲他都一手独揽。他说自己写歌比较慢,所以生活中特别宅。被安子吐槽有“强迫症”之后,他解释:“我就是不想跟别人一样,一旦发现写得跟别人相似,就不用,最怕被人说抄袭。”

队里的另一位吉他手亢毛毛,如今还是一位音乐学院的大四学生。毛毛说,起初就是自己练练吉他,偶尔在网上发布一些练琴的小片。他发布的“炫技”视频被安子一眼相中,想办法联系到了他,这才加入了乐队。毛毛说:“以前看过安子的演出,他那会已经小有名气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当他来找我的时候,特别激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乐队的贝斯手王益彰,被队员们称作“男神”。他常常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队员们说话,看上去十分腼腆,实际上却是一个狂热的纹身爱好者,用安子的话说是“左青龙,右白虎,中间米老鼠”。他告诉我,这没法解释,就是十分上瘾,从上大学开始,文了第一个就收不住,喜欢的图都想文在身上。而在摇滚方面,他同样十分执着,队员们评价他不仅演奏技术极好,对待乐队工作也极为认真,表现力出色,是他们接触过最棒的贝斯手。

当问及日常排练中是否遇到过矛盾,5个90后大男生思索了片刻,竟然相视而笑。安子用一个成语“相敬如宾”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毛毛不无感慨地说:“在外人看来,我们的音乐比较暴躁,但是平时我们的性格都比较温和。确实有些乐队,会有很多不和,玩两天就散了。而我很幸运,一开始就遇到了靠谱的队友。”

那么晚了,大家还在

由于场地有限,下午彩排结束,大家放置好乐器以后就地解散,困了的去睡觉,饿了的去吃饭。再次归队时,已是下午六点半左右,此时距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没有所谓的休息室,他们基本都是蹲坐在LiveHouse门口,一起抽烟、聊天儿唠家常。

安子告诉我,出场顺序是由各乐队的代表在一起抢红包决定的,抢到最多的第一演,最少的最后演。这次他比较衰,抢了个倒数第二,因此被安排在了第6个出场。一般来说,一支乐队的演出时间大概在30分钟左右,而顺序越靠后,等得越久,观众也会越来越少。

可是“暗星”的乐手们并不觉得这是个坏消息,王益彰不禁说道:“人少了好啊,我就可以躺着演,再演他一小时!”瞬间把大家都逗乐了。

临近八点半,此时LiveHouse的门口已经围聚了一群准备验票进场的各路青年。也有很多游客被吸引过来,准备买票进来一探究竟。到演出开始时,LiveHouse本就不大的场地中,人们已经摩肩接踵。

由于演出很火爆,排在前面的乐队不断加场,让本应在十点左右上场的暗星乐队一直等到了凌晨。脸上略显倦意,脚下落满了烟蒂,但是他们没有抱怨。他们说,长时间的等待早就是家常便饭,但等这么久还是头一回。

凌晨一点,第五支乐队的演出接近尾声,暗星的队员们开始为出场做最后的准备。一扫此前的疲惫,安子开始预热“嘶吼”,鼓手拿着鼓槌抓紧练习着,两个吉他手与贝斯手分别调试着自己的设备。正如此前预想的一样,就在换场时,台下有些观众陆续退场,留下来的除了他们各自的家属、好友,大多是专程为他们而来的执着的暗粉。

当迷离的灯效变换,内场躁动起巨大的声响,让墙壁都在震颤,安子的嘶吼让人几乎听不清歌词,而乐手们也跟随着音乐甩动着长发。台下,观众不多,但热情不输表演者们,他们时不时举起双手跟着嘶吼、甩头,也会在音乐高潮时刻进行疯狂pogo(一群人在一起互撞、跑圈),现场充斥着疯狂的快感。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舞池当中,跟着一起律动。

在两首曲目的过场间隙,安子打趣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在,你们是没有家吗?”

没关系,我们很喜欢小众的感觉

对于此次表演能呈现如此热烈的场面,暗星的队员们也表示意外。因为国内玩核类摇滚的圈子本就很小,而作为程度很重的死核摇滚,更是小众中的小众,懂得欣赏的人确实不多。

如今,从宋冬野到赵雷,民谣仿佛一夜之间就能火遍全国。“去看看后海一条街,简直是民谣一条街。那样的歌曲很流行,但我觉得音乐需要做自己,”毛毛说,“实际上在国外死核摇滚也是比较边缘化的,在中国,我们目前还属于一个学习的状态。而且不论是古典,还是摇滚,只要音乐上升到一个‘纯’的程度,就会离大众很遥远。我们作为一个专业的乐手或者音乐人,更希望追求自己的精神世界。”

这种所谓精神的诉求,毛毛想表达的是青春的叛逆。“我从小比较听话,但其实从内心来说,一直有一颗叛逆的种子,所以当我遇到摇滚乐的时候,一下子就感觉找到了自我。国外曾经有一个调研显示,听摇滚乐的人,犯罪率最低。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黑暗的地方,需要合理地发泄出来。当你把负面情绪释放出来,就会把更多积极的情绪投入到其它方面。而且,当你把这种黑暗合理地展现出来,它就是艺术。”

在“暗星”的这次演出中,有两首曲目来自于他们刚刚发行的首张EP《Themechanicaldeity》(《机械神灵》)。据安子说,这张专辑是他们自己构想的一个剧本,四首歌,呈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其中会影射社会上的一些东西,比如单曲《Star-Scream》(《星啸》),想表达的就是“陷入绝望的星球发出的哀鸣”。

在当下的音乐圈,谁都知道发行实体唱片几乎已经无意义,然而毛毛这样解释这张唱片对于他们的价值:“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自己留一份青春的纪念。有一天,当你老了,是否还记得年轻时的模样?是否有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所以趁年轻,就去做自己想做与爱做的事儿!”

至于这张唱片到底能引起多大的反响,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更无关他们对摇滚的信仰。安子说:“没关系,我们很喜欢小众的感觉。”

靠此谋生的人,少之又少

暗星乐队在圈内一直比较活跃。基本每周他们都会进行一次两小时的排练,但是排练场地不固定,常常是花钱租赁的地下室。他们也会组织或参加各种地下演出。在北京,像Mao这样相对知名的演出地,兜兜转转也就三两个,对于每一个能让核类摇滚演出的机会,他们都倍感珍惜。每场动辄花费数小时的演出,其实收入并不多,少的时候只有几百块,但是他们总能乐在其中。

在他们五人中,除了毛毛还在念书,剩下的四人都已经踏入社会。安子此时正在“逼迫”自己寻找工作,老王在一家乐器公司上班,潘浩在培训机构教授架子鼓,而王益彰自称比较喜欢新鲜感,不停地更换着适合的工作。

谈到未来的生计问题,毛毛希望毕业后能成为一名职业乐手。安子补充道:“他没问题,因为技术很好,他可以帮别人录唱片,生存几率是很大的。但我们不会以此为生。”安子说自己并不情愿做“啃老族”,但此前生活中有很大一部分资金都是父母提供的,如果没有父母的支持,他可能走不到今天。

老王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天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不是我们最喜欢的状态。如果一个乐队能够跑到全国甚至全世界演出还能挣钱,是件特别好的事儿。但目前要做一个职业乐手的话,带来的生活负担挺多的。

我问:投入产出比怎么样?

老王想了想,说:这个还真没算过。不敢算,算完就得哭……

这个圈子里的摇滚青年真正能做到靠此谋生的,少之又少。但即便是业余职业,为此投入也不可吝啬。毛毛说:“就像打仗必须要有一件好武器,想要玩好乐队,该有的设备还是要有的,如果没有,那就是业余水平。虽然我们不图什么名利,但是做出来的音乐,想要达到的演出效果,还是在向专业水平上去努力,这是自己对自己的一个要求。”

我又问:摇滚对于你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让你们这样不计成本地付出?

他们的回答是:除了活着,摇滚第二重要。

有的音乐是生存,有的音乐是追逐

器陆续从LiveHouse中走出来,此时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语言,可能是平日里的默契,在轻声寒暄了几句之后,彼此挥手告别。离别时,他们十分礼貌地向我致谢,笑着说:“跟了我们一天,一定特别辛苦吧。”

我不以为然,因为自己还未从亢奋的音乐情绪中抽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因为久站而变得浮肿。

这正是国内很多像他们一样一直在追逐自己梦想的地下摇滚乐队的日常。通过一天与暗星队员的接触,发现他们虽然随性,却不失理性,虽然用音乐宣泄着黑暗,但是内心时刻充满了光明与温暖。玩死核摇滚,或许注定只有少数人能懂,但他们甘愿享受这份寂寞。

生活还在继续,毛毛的一句话或许能暗示他们的未来。他说:有的音乐是为了生存,而有的音乐是一生的追逐。

凌晨两点,暗星的队员们收拾好乐

责任编辑:张斯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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