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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田上的五线谱

2017-07-10董艳艳

音乐周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民族民间哈尼作曲家

董艳艳

34年前,26岁的关峡邀约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同学郭小笛等4人背起行囊,坐上了开往云南的火车。他们翻山越岭,蹚过泥泞,来到云南省红河县彝寨采风。当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村寨门口,身着盛装的少女跳起舞蹈,伴着衣衫上的银饰和悠扬的歌声迎接他们,风华正茂的郭小笛便对领舞的18岁姑娘李阿帕一见倾心了。2015年,身为中国交响乐团团长的关峡,再次带领作曲家中坚力量走进这片神秘又熟悉的土地。歌声如故,面孔如故,郭小笛成为知名作曲家,当年的妙龄少女李阿帕也已经成了“杨李妹”做了奶奶,成为远近闻名的乐作舞传承人。为了纪念那些留存在岁月中的情愫,郭小笛创作了《彝乡情幻想曲》,在2016年1月于国家大剧院举行的“哈尼交响欢乐新春音乐会上”首演,让北京观众听到了2800多公里外的乐音。

2017年4月25日,国交的采风队伍再次出发,刘青、王华谙、王喆、黄凯然、郑阳5位青年作曲家与国交M.E室内乐团的演奏家,寻着前辈的脚步,开启了云南红河州的采风之旅。

“精明”的冒险“投资”

从2015年中国交响乐创作中心元阳创作实践基地揭牌,到2016年作曲家黄荟、张朝入滇,再到此次作曲界生力军的采风行,国交已带领三代作曲家走出城市,探索、挖掘云南的少数民族传统艺术。把宝贵的采风机会花在青年作曲家身上,这个看似冒险的“投资”却是国交盘算的一笔“精明账”。国交副团长李振清说,此次之所以选择年轻的作曲家前来采风,是因为青年作曲家是中国作曲的未来,作为国家级交响乐团,有义务为培养青年作曲力量以及作曲人才梯队建设出力。创作的素材是需要长期积累,年轻时候积累的东西,经过时间的发酵、沉淀,会对他们今后的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作曲家刘青是此次采風队伍的一员,身为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教师的她,认为如今的学生,创作作品大都靠空想,很难落地,多采风,亲身感受各种音乐、文化,对于他们至关重要。采风团队中,年龄最小的郑阳刚毕业没多久,对于民族民间音乐课上教的东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虽然所有的民间音乐都有非常详细的曲谱、录音、录像记载,但不可能通过这些就真正让民间音乐深入内心,因为我们缺乏实践。就像学配器,光会做题而不进棚不与乐队合作,不经过实践的打磨,就永远都学不会配器。”

哈尼族村民吹奏哦比。

采一滴水一阵风

郑阳是第一次来云南采风,当采风队走进红河阿扎河乡普春村委会切龙中寨,在层层叠叠的梯田上观摩“开秧门”哈尼多声部原生态展演时,郑阳只有赞叹。蜿蜒伸展的梯田,犹如五线谱,向人们展示着祖祖辈辈耕耘其间的哈尼族的歌。“采风,我认为一方面是对于民间音乐的采集,更珍贵的是体会这里的气场。一草、一木、一片云、一滴水、一阵风,这些孕育了这里的人、这里的文化、这里的音乐。这些细节蕴含了无限的信息量,共同成为一个气场。这些东西在心中形成印象后,对创作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刘青是“采风达人”,她曾多次走进新疆、福建等地采风,此次红河之行,使她的听觉、嗅觉、味觉、视觉、触觉都感受到了全新的体验,“采风是感性的过程,我们会接收到许多新鲜的刺激,千头万绪,但采风之后,就需要理性地对采风素材进行梳理、消化和沉淀。”

2016年,黄凯然就随着国交采风队来过云南,他的采风作品《云间》已经于2016年12月22日在“龙声华韵-哈尼交响”音乐会哈尼系列二中演出。村民口中的山野小调变成了管弦悠扬,令黄凯然心中升起一种亲切和自豪。此次再进村寨,他兴奋地跟同行分享他作品中的素材来源。同时,也感到自己的作品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采风的时间有限,听到的东西也有限,这些东西都是新鲜的,也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结合。这次再听哈尼多声部演唱和哈尼古歌,又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回去后我要对作品进行修改,相信会比去年的效果好。采风需要常态化,只采一次是不够的。”4月27日,国交M.E室内乐团为红河观众演奏了黄凯然改编的哈尼民歌《其多列》,使哈尼民歌以全新形式回归到它的故乡。

路修好了传承难了

此次,采风队也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和谐声音”。在红河某传统文化传承学校,采风队观看了学校孩子们的汇报演出。几个姑娘身着传统服饰演唱哈尼多声部歌曲,那协和的和声编配,规律的半音级进,规矩的复调手法令采风队的作曲家们面面相觑,红河州文化馆副馆长张明赶紧解释:“这不是我们原生态的多声部民歌,不要听不要参考。这种丢掉了哈尼基因的改编是四不像,这样的东西容易误导听众。”张明说。

张明从事传统民间音乐工作已经近30年了,近些年,国家加大了对哈尼音乐的重视和保护,他们的传承工作也条理分明地开展起来。“传统民间音乐的传承一直是一大难题。我们采取的办法主要有三种:一是原样传承;二是衍生,将其规范化,做成一些利于普及和传承的衍生形式,比如将哈尼舞蹈编成广场舞;三就是需要进行创作性的改编,我们希望通过国交的平台,邀请作曲家们采用哈尼音乐元素,保留基因,进行中西融合式的创作,以世界性的语言、从文化交流的角度来发扬、发展哈尼音乐,为哈尼音乐赋予新的生命,这也是我们当下最需要的。”

在大羊街乡孟子红都山的哈尼奕车“仰阿娜”(姑娘节)活动上,当地的青年三五成群,聚集在红都山顶广场上,唱着流行歌曲《闯码头》和各种摇滚歌曲,“动次打次”的声音裹挟着随风扬起的黄土,飘扬在光秃秃的山头。“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十多年前的姑娘节是在树林中,姑娘小伙们三五成群地唱着自己的歌,跳着自己的舞,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张明摇头叹息着,“现在,这里的年轻人也都渴望接触外面的流行文化,学习传统民间音乐的人越来越少。没办法,这或许是发展要付出的必然代价吧。路越修越好,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传承却越来越难了。”

张明无奈,采风队的作曲家们则更加担忧。郑阳说,对于传统民族民间音乐的传承,要么保留原汁原味,要么就用高级的形式去发展它,千万不能用低级的、庸俗的、简单的形式去包装,这既不是保留也不是发展,是破坏。黄凯然说,我们要用中国式的交响语言来讲好中国故事,因此,采集传统民族民间音乐进行创作,要更谨慎,也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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