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方式

姚人杰

根据美国小说家杰克·里奇同名短篇小说改编。

安娜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在一家俱乐部里做事。说是俱乐部，其实这里就是家地下赌场。

这天，安娜注意到赌场里有位年轻客人手气极好，无论是玩轮盘赌还是21点，都赢了不少钱。安娜知道自己的“工作”来了，她款款走上前，搭讪道：“看来今晚是你的幸运之夜，赢得真不少。”

年轻人抬起头看向安娜，顿时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说道：“说不定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在，我才有了这么好的运气。”他向服务员点了两杯香槟，邀请安娜与他一起坐下。一番攀谈之后，安娜知道了年轻人叫罗杰·温特沃斯，住在一座海滨的大宅邸里。羅杰还说自己开着凯迪拉克敞篷跑车，随时欢迎安娜坐他的车去兜风。

将近晚上十一点时，罗杰瞅了眼手表，站起身，说该回家了。安娜显然有些扫兴，娇滴滴地说道：“这么早就要走，难道你要回去向妻子交差吗？”

罗杰解释说：“我还没结婚呢。我和姑妈一起住，她对我管得很严，我晚上出门都得假装是去看电影，太晚回家会被姑妈念叨个没完没了。”

“那么你以后还会来吗？”

罗杰说：“我打算明天再过来。”

安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着说：“明天我也会在，到时见。”

第二天晚上，罗杰果然再次光顾了俱乐部。坐在吧台旁的安娜一看见他的身影，就迎了上去，招呼起来：“罗杰先生，你真是一诺千金，果真又来了。”昨晚罗杰从赌场赢了六千多美元，老板杰森吩咐安娜一定要盯住这个客人。

就这样，安娜一边陪罗杰赌博，一边和他聊天，从他口中套取了不少资料。罗杰的父母很有钱，只是前几年过世了。当时罗杰还小，按照父母遗嘱所托，莎拉姑妈成为了罗杰的监护人，并继承了遗产。对小罗杰而言，这也算公平，因为他是莎拉姑妈唯一的亲人，总有一天，遗产还会回到他的手里。大学毕业后，罗杰按照姑妈的意思，搬进家族宅邸，留在她身边陪伴她。每月初，莎拉姑妈会给罗杰一笔零花钱，而罗杰最初的赌资正是来自这些零花钱。

罗杰的手气仍然很旺，整个晚上赢多输少，算一算又赢了六千多。即便赌场的人频繁地换新扑克牌，也没能改变罗杰的运势。

然而从第三天晚上开始，罗杰的运气就急转直下。他先是一晚上输掉了两千，等到他第五次光顾的时侯，他不仅把之前赢到的钱全赔了进去，还倒贴了一千美元。

罗杰离去时，安娜微笑地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你一定会转运的。”罗杰叹息了一声：“我恐怕不会来了，因为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

安娜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无分文？罗杰先生，你夸大其词了吧！”

罗杰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呃，实际上我并不算身无分文，只是眼下拿不出钱。等到下个月我继承了家族财产，那时便好了。”

安娜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可没理由放过转运的机会呀，你或许可以去借些钱？”

罗杰犹豫着，他用手指敲着下巴，似乎真的在寻思该找哪位朋友借点钱。安娜又说道：“对了，你为什么不找杰森借些钱呢？我来为你做担保，他一定肯借给你。”

“你认识这家赌场的老板杰森？”

安娜点点头：“我见过他好几次。他很体谅人，肯定能理解你的难处。”

安娜向坐在吧台旁的杰森走去，说了一阵话，随后她向罗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他们一起去后面的办公室。杰森四十来岁，露着狡黠的笑容，对罗杰说道：“罗杰先生，刚才安娜向我解释了你的处境。你在这儿的信用很好，我确信咱们能做一些安排，你只须签署一张借据就行。你想借多少钱？”

罗杰从没跟别人借过钱，此刻表情略显尴尬：“哎，我也说不准……要不就先借上两千吧。”

很快，罗杰签了一张两千元的借据，接着向赌场出纳换了筹码。可没过多久，这些筹码还没焐热呢，就已经被他输光了。

之后几晚，罗杰都去向杰森借钱，只是他的运气糟糕透了，借多少输多少。等到月底，罗杰再一次走进杰森的办公室时，他总共欠了杰森三万四千美元。

罗杰怯生生地问道：“不知道现在我还可以借多少钱？”

杰森拿出罗杰立下的一张张借据，说道：“我做生意有个习惯，不要让任何人欠债太多，一切要在可控的范围内。”他瞟了瞟桌上的月历，说：“我可以再借给你四千美元，但那是我的底线了。”

罗杰说：“你可不可以借我六千？那么我一共欠你四万美元，凑成整数好记点。”

杰森笑了笑，说道：“好吧，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罗杰连声说道：“是的，是的，我明白。”

然而，好运并没有眷顾罗杰。尽管他一开始确实赢了几千，但两个小时后，罗杰再次输了个精光。

罗杰紧张地擦拭额头，对安娜小声说道：“我可不可以和你私下说几句话？”安娜耸了耸肩：“我想可以吧。”

罗杰带着安娜上了自己的车，这里相对安静又安全一些。罗杰说道：“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我感到有点内疚。我想我应该第一个把真相告诉你，尤其是因为你慷慨地为我做了借款担保。”

安娜的嗓音有一丝颤动：“你是不是打算赖账不还？”

罗杰摇摇手，说：“不，不是那样的。我欠杰森的每一分钱我都会还清，但要花一段时间。”

安娜沉默了半晌，说道：“你不是说过，你到下个月就能继承家族财产吗？”

“原本是那样，但姑妈公司里的经理在俱乐部里撞见我赌博，将这件事告诉了姑妈。姑妈大发雷霆，不仅撤销了让我继承家族财产的法律文件，还减少了我每月的零花钱。”罗杰说道，“但我每个月可以还给杰森五百美元，不用七年，我就能还清我的债务。”

安娜变得激动起来：“七年？见鬼了，你不是住在大宅邸，还开着跑车吗？”

罗杰说道：“宅子不在我的名下，就连这辆车也不在我名下。”

安娜抬高了音量：“杰森想要在下个月拿回所有的钱，他可不会等你七年！你知道杰森是什么人吗？你知道那些敢对杰森赖账的人都有什么遭遇吗？”

“嗯，我听说过一些传言。”

安娜表情严肃地说：“恐怕传言全是真的。要么让杰森拿到钱，要么由他干掉你。”

罗杰叹息了一声：“我的确担心发生那种事，所以有先见之明地做好了安排。我会人间蒸发，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当然，在此期间，杰森每月会收到五百美元，照我许诺的那样。”

安娜连连摇头：“不管你去哪里，杰森总会追查到你。”

“他就算雇几个手下，也不可能找遍地球吧？那么做反而会花费更多的钱，远远超过我欠他的金额。我确信等到杰森怒气平息，理智地想一想，他会明白，耐心等待我还钱是唯一的办法。”

罗杰打开车门，对安娜说道：“现在你回去把我的话转告给你的老板，至于我呢，马上就会远走高飞了。”

罗杰开着跑车，一路到了机场的停车场，随后拿出汽车后备厢内的行李，从容地走进航站楼。他将会登上一架飞往旧金山的班机，并在那儿更换航班，最终抵达夏威夷岛。

早在两个月前，罗杰住在夏威夷的大学室友惠灵顿向他发来了婚礼请柬，他那时就买好了月底去夏威夷的機票，并制定了这番缜密的计划。

到达夏威夷后的第三天，罗杰接到了家族律师蒂尔曼打来的长途电话，说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他。前一天晚上，有帮窃贼闯入宅子，杀害了莎拉姑妈，还抢走保险箱内的财物，警方正在积极追查凶犯的下落。律师还说，现在罗杰成为了家族财产的唯一继承人，等到他返回美国后，就可以办继承手续。

罗杰放下电话，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他的计划成功了！至于到底是谁杀害了莎拉姑妈，是杰森还是他的手下，他一点也不关心。当然，他对安娜说的那通“真相”也都是谎言。

罗杰给自己倒了杯酒，长舒了一口气……父母留下的财产本该由他继承，姑妈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爽约，推迟他继承家族财产的时间呢？罗杰自从起了杀机，就一直在琢磨雇用职业杀手的事。

普通人该如何找到一名职业杀手并雇用他呢？职业杀手难道会在报纸上打广告？当然不会。雇用职业杀手存在太多隐患，总是会面临事后遭到勒索或者受到检举揭发的风险。

雇用一名杀手的最佳办法是雇用一名压根不知道自己被雇用去杀人的杀手。

而那样做会花费多少钱？

对罗杰来说，实际仅仅花费了一千美元。

（发稿编辑：丁娴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