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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希腊神话悲剧的美学特征及其差异性析论

2017-07-05张静商智茹赵伯飞

理论导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差异性希腊神话

张静+商智茹+赵伯飞

摘 要:中国神话与希腊神话一样,具有悲剧意识和悲剧精神,而且都表现了人类抗争精神这样一个共同的特征。悲剧作为审美形态,并不只是为了展示人生的痛苦和毁灭,更多的是想要传达一种抗争精神,一种不放弃的人生态度,一种激励人民向险恶的外在环境发起挑战的信念。文章从悲剧冲突、悲剧结局、悲剧精神、悲剧宗旨、悲剧的审美价值等方面比较分析中希神话悲剧的审美特征,进而系统揭示了中希神话在悲剧美学方面的差异性。

关键词:中国;希腊;神话;悲剧;审美形态; 差异性

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7)06-0095-04

引 言

神话故事作为人类先祖的文化创造,本质上反映的是远古时期人类为了生存发展而与神秘莫测的外部环境艰难抗争的实践及精神追求。其中浓重的悲剧意识之产生同他们赖以生存的外部世界及其险恶环境下人类从总体上无法战胜神秘莫测的大自然的切身感受,有很大关系。简而言之,原始初期,整个宇宙、整个大自然、整个世界构成人类必然的生存环境。在远古人们的眼里,这个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与人类一样有自己的独立意志和独立的力量,并且是与人类的意志相互对立而存在的。在这种对立中,整个世界充满了矛盾与冲突,而人类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战胜宇宙、自然、世界的力量。但是,无论是东方的远古先民或是西方先民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独立意志,这种人的追求生存发展和幸福的本性决定了人们将永远与宇宙、自然抗争到底,哪怕反抗是无望的,由此,悲剧意识和精神也就随之产生了。

神话作为人类精神创造的开端,是民族文化的土壤,是人类创造能力的最初佐证,也是最早的文学艺术形式。中国神话与希腊神话一样,都具有浓重的悲剧意识和悲剧精神,而且都表现了抗争精神这样一个共同的特征。悲剧作为审美形态,并不只是为了展示人生的痛苦和毁灭,更多的是想要传达一种抗争精神,一种不放弃的人生态度,一种激励历代人民向险恶的外在环境发起挑战的信念。美学大师张玉能认为:“悲剧必须体现某种历史的必然要求,这种历史的必然要求往往与人的实践活动中的偶然事件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昭示于人的悲剧行为、悲剧冲突、悲剧结局等悲剧的每一阶段,最为集中地体现在作为悲剧灵魂的人的悲剧精神之中。”[1]中国与希腊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其历史、文化演进既有相似的一面,也存在有差异,因而,从总体上看,中国神话悲剧与希腊神话悲剧也具有各自不同的独特的审美特征。本文拟从悲剧冲突、悲剧结局、悲剧精神、悲剧宗旨、悲剧的审美价值等方面比较分析中希神话悲剧的审美特征,从而尝试能够更深入地把握中希神话在悲剧美学方面的差异性。

一、中希神话悲剧冲突美的差异性

悲剧冲突是构成悲剧的重要因素之一,没有冲突,就没有悲剧。冲突可以分为外部冲突和内部冲突,外部冲突主要包括人与自然、社会之间的冲突;内部冲突主要指人与自我的冲突。考察史籍和文本,可以看出,中国神话悲剧的冲突主要表现为外部冲突,也就是人与自然、社会之间存在的矛盾和冲突,而希腊神话悲剧既表现为外部冲突,又表现了人与自我之间的内部冲突。

古代中国神话是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诞生的。原始先民为了生存,不得不与严酷而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可是,弱小的人类当时不可能战胜强大未知的自然。一场场人与自然的斗争,一次次的失败与痛苦,让人们越来越认识到自身能力的有限,感受到人生的苦难,命运的无常,生命的脆弱。神话正是人们借助于想象和幻想,把战胜自然、改变生存环境的美好愿望寄托在神话人物身上的文化创造。而那些即使经过奋力抗争、努力奋斗也无法改变的局面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就形成了神话悲剧。因此,中国神话悲剧首先展示的是人类在与自然、社会的冲突中,勇敢抗争时所遭受的痛苦、失败。而面对失败,人们表现出来更加顽强的意志,拼搏、奋斗的精神,更加强化了神话的悲剧色彩。例如,“精卫填海”突出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冲突;“刑天舞戚”反映的是人与社会的冲突。

“精卫填海”在《山海经·北次三经》里有详细的记载:又北二百里曰发坞之山,其上多拓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咏、赤足,名曰精卫。其名自交。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湮于东海。[2]精卫本是炎帝的小女儿,到东海游泳,却不幸被大海夺去了宝贵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生命显得如此的脆弱、渺小,然而当女娃的精魂化为精卫鸟发誓要填平东海的那一刻,这种顽强抗争的意志和精神是那样的崇高与伟大。精卫鸟何其小,用小树枝、小石子填平大海谈何容易。精卫实质上是原始先民自身力量的化身,浩瀚的大海正是代表了不可抗拒的大自然的力量,这样强烈、鲜明的对比,预示着悲剧意识的形成。精卫的反抗和斗争行为,顽强的意志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则是神话的悲剧精神所在。苍凉的悲剧氛围也使得“精卫填海”的神话具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悲剧美。刑天则以反叛天帝的身份与天帝打斗,被天帝砍断了头颅,然而反抗天帝的信念却使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与天帝之间的冲突深刻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矛盾,刑天那种宁死不屈的信念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以及不朽的形象始终令人难以忘怀,鼓舞着人们为实现自我意志而英勇奋斗。无论是自然神话还是社会神话,侧重于外部冲突的中国神话表现了远古先民顽强抗争的悲剧精神,英雄人物的死亡则体现了其浓厚的悲剧色彩和激励人心的悲剧美。

希腊神话的悲剧中也体现了人与宇宙意志、自然意志、世界意志的对立,然而,与中国神话不同的是,在古希腊神话中宇宙、自然、世界的意志其实就是“神”的独立意志。“神”作为一种超自然力,其意志化作不可抗拒的命运控制着人类的意志。但是,人却不可能完全遵从“神”的安排,为了理想和追求,即使对命运的恐惧和困惑也不能消解希腊人的抗争激情。因此,古希腊神话悲剧中描写了一个个反抗命运的故事。俄狄浦斯尚未出世就被神谕注定了他杀父娶母的命运,不管他怎样逃避和闪躲,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回到命运的起点;战无不胜的阿咯琉斯命中注定要死在战场;克西里俄斯的生命消逝也应验了死于外孙之手的神谕。希腊神话大都反映了命运的不可抗拒、不可改变、不可逃避的悲剧色彩,在命运面前人们既感到无能为力,但是,又不愿意就此坐以待毙,等待命运的处置,即使抗争的结果是徒劳的,也要誓死一搏。俄狄浦斯一生都在努力地反抗命運,他反抗的是永远不可能战胜的“神”的力量,注定是要以悲剧收场的。从本质上说,希腊人抗争的不是自然、社会,或是命运这样的外在力量,而是人与自身意志的抗衡,集中地表现人与内心的斗争。在已成定数的命运面前,是生存还是毁灭?是漠然地等待命运的安排,还是奋起抗争,实现自身价值?这种人类深深地自我反省,内心的冲突和矛盾正是贯穿希腊神话悲剧的内在冲突。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英雄气魄铸成了希腊神话命运悲剧的精神,体现了希腊神话的悲剧美。

可以说,中国神话悲剧更多地表现了人与自然、社会的外在冲突,并且通过对外在的自然和社会强权力量的否定来表现对邪恶势力的否定。希腊神话悲剧则主要侧重于表现人内心的斗争,自身的反省,通过自身内心强大的力量来否定外在的邪恶势力。中希神话以其各自特有的思维方式来诠释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冲突,生动地表现了神话的悲剧美。

二、中希神话悲剧结局美的差异性

中国人的悲剧精神有着独特之处,这种独特之处就在于中国文化深层是一种“悲感文化”,而表面的形式却是一种“乐感文化”,中国的悲剧就是在这种表层“乐感”背后的“悲感”基础上形成的。[3]这种“悲”的文化基调来源于中国人过于理性的思维,过重的责任感和浓重的道德观念。远古先民在自然灾害与疾病的威胁下,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短暂,对生命永生与美好生活的渴望驱使他们期望构建一个永生的灵魂来替代现实中消亡的生命。在悲惨的现实中幻想出一个幸福的结局来支撑已不堪重负的现实。因此,中国古代神话悲剧的结局总会带着一个“光明的尾巴”。神话人物的肉体虽然消亡了,但是灵魂和精神是不灭的,往往会以一个新的形体来替代死去的肉体,实现生命恒久不变的梦想和愿望。女娃坠海身亡,化为精卫鸟,立志要填平东海;刑天被砍头死亡,身体却长出新的五官继续战斗;鲧死三年,身体没有腐蚀,剖腹生出黄龙,继承自己未完的事业。中国神话悲剧中,一个生命结束的同时是另一种新生命开始的结局,表现了心愿不达,抗争不止,体现了人们渴望突破有限生命的限制以实现理想的强烈愿望。因此,欣赏中国神话悲剧,可以透过“悲痛”看到崇高,透过“毁灭”看到希望,透过“形体”看到灵魂,它悲而不衰,死而不亡,顽强的抗争精神和必胜的信念,是对未来和理想的希望。可以说,中国神话悲剧美具有十分积极的美学意义。

与“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中国神话悲剧相比,希腊神话悲剧却往往是以“不见天日”、一悲到底为结局,悲剧主人公在遭受悲惨境遇的时候,会义无反顾地斗争到底,并以死亡的悲壮为结尾,没有一丝眷顾,不留一丝希望。美狄亚为了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为了痴迷的爱情,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和国家,杀害自己的哥哥。然而,她为之付出所有爱的人却移情别恋,美狄亚由爱生恨,不仅杀害了伊阿宋的新欢,还残忍地杀害了心爱的孩子,只为了惩罚伊阿宋。美狄亚伤害了所有的人,自己也孤独地向遥远的天边飞去,这对于她本人,包括她身边的所有人来说,乃是一场真正的悲剧。俄狄浦斯的一生都在与命运斗争,当他发现自己费尽心思的结果仍旧逃脱不了命运的捉弄,便毅然决然地戳瞎双眼,惩罚自己的过失,也表达了对命运抗争到底的心境。普罗米修斯被宙斯钉在岩板上失去自由,宙斯还派来一群恶鹰日复一日地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普罗米修斯的痛苦就随着肝脏的残失与复原而周而复始,不知道这样的痛苦,哪一天才是个头。希腊神话悲剧冲突来自于人与命运,希腊人把一切无法解释的自然力量、社会现象和人类灾难都归结于命运的安排。面对无可逃避的命运,唯有受难才能展现自己、确证自己;唯有抗争才能证明自己、升华自己,唯有赤裸裸的悲剧结局才能使自己的力量和价值得到完美的呈现,生命的崇高与悲剧精神也能发挥到最大限度,这也使得希腊神话悲剧带有彻底的毁灭、一悲到底的美学特征。

三、中希神话悲剧精神美的差异性

悲剧真正要表现的是人们面对灾难的时候勇敢反抗的生命活力,不怕死亡,超越自己的胆识和勇气,此时所焕发的光辉就是悲剧精神。古希腊神话主要包括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两大部分,神与英雄的不同之处在于:神是长生不老的,英雄则有寿命的限度;神具有高深莫测的魔法,英雄只是力量力大无穷;神是虚构和想象的形象,英雄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历史依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神话没有西方意义上的神,具有神力的盘古和女娲却不能永生。因此,古希腊神话中神与英雄之间常有深刻矛盾,英雄反抗神祗最终被残酷镇压为结局的悲剧构成了神话的重要内容。这些惊心动魄的悲剧表现出英雄敢于反抗的大无畏精神,反映了西方人敢于战胜自然、征服自然、证明自己的决心和毅力,悲剧英雄身上的精神光芒正是悲剧精神之所在。

然而,与希腊神话的悲剧精神有所不同,中国神话中盘古和女娲两位神则具有绝对的牺牲和奉献精神,以自身化育万物的行为体现出中国人“天人合一”的思想,表达了人对自然之间“和谐”关系的追求和向往,也反映了具有东方民族特色的悲剧精神:其一、牺牲自我、造福人类。中国神话的神或英雄,从盘古和女娲开始,许多英雄在与自然灾难和社会强权的抗争中,始终以保民忧民为宗旨,甘愿放弃自己的愿望并奉献自己的生命来实现全民利益的最大化。盘古和女娲以自身化育万物的悲壮之举超越了自然的力量,具有一种令人叹为观止和无限敬佩的崇高感,崇高的悲剧精神是对中国神话悲剧精神最好的诠释。其二,压抑情感与追求高尚。禹继承父业,立志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已是千古佳话。禹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情感,也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可是在全民利益面前,他压抑情感,放弃了回家的权利。在这种悲剧精神方面,希腊神话与中国神话最大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对爱情的追求上。希腊神话中,以宙斯为代表,放纵自己的情欲,享受在男欢女爱的乐趣当中,完全没有伦理意识。中国神话的英雄大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更没有七情六欲的放纵,而且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思想也制约着英雄们的情感生活。从而使中国古代神话中女性英雄身上对情感的压抑的悲剧精神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而希腊女神则乐于释放自己的魅力,放纵自己的情感,享受在被人暧昧的关系当中。中国少有的女神也鲜有情感方面的问题,她们的矜持和压抑影响了中国女性传统形象。希腊人认为享受现实生活是享受神的恩赐,一切理所应当,他们注重追求物质享受、精神享受以及对美的享受。其三、责任使命与道义担当。中国神话中的英雄们看重道义、正义和真理,并心甘情愿为了责任和使命赴湯蹈火,相信即使死亡也不能阻止他们完成心愿。而西方人往往强调人的独立自主和自由意志,这也是他们生命价值的取向。因此,希腊神话悲剧的主人公在困境中抗争,在绝境中坚守,在无意义中创造价值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因为,他们也知道在无法抗拒的命运面前他们一切的努力都将是徒劳。他们在抗争中证明自己,在失败中认识自己,在命运中肯定自己,其悲剧精神更多的指向对自我的肯定和生命的价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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