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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贸结构、技术复杂度与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

2017-07-03廖泽芳李婷

当代经济科学 2017年3期

廖泽芳 李婷

摘要:尽管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但随着国际分工格局的调整,依赖于低劳动力成本的低附加值出口已经难以为继,如何通过提升附加值增强出口竞争力是中国新一轮对外开放亟待解决的问题。本文以WrO-OECD于2013年推出的TiVA数据为基础,分析中国附加值出口行业结构及构成来源,并构建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衡量出口技术结构,利用面板数据考察了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因素。研究发现,技术复杂度是促进中国出口商品结构优化和附加值竞争力的关键因素,开放程度的提高也有利于全球价值链体系的融入。中国应该积极推动供给侧改革,通过政策引导增强研发能力,从技术层面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优化出口产品结构,并坚持对外开放战略。

关键词:附加值出口竞争力;外贸结构;国内附加值率;附加值技术复杂度;对外开放度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848-2017(03)-0048-11

一、引言

众所周知,中国对外贸易获得了长足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资源性产品出口为主到当前的制造业加工出口为主,从工业产品进口为主到资源和中间品进口为主的对外贸易格局,并在2013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国。由此引起了对中国外贸结构及贸易利益获取的关注,特别是本世纪以来,与中国制造相关的“大进大出”贸易模式尤为引人注目——进口原料和中间品并出口最终产品,正是全球价值链分工铸就了中国的“加工装配”及低成本、低附加值贸易利益。但是,随着新一轮国际分工格局的调整和国内成本的上升,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和产品质量提升实现中国外贸优化升级势在必行。同时,中国正面临着高端产业向发达国家逆向转移和低端产业向其他发展中国家顺向转移的双重竞争压力。如何有效度量和科学评价出口商品技术结构,实现产业结构从低端向高端、从低附加值到高附加值的跃升,对于中国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重构、实现外贸优化升级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现有文献主要从技术密集度和技术复杂度的视角考察出口技术结构对出口商品结构和竞争力的影响,并运用传统数据构建出口复杂度和出口相似度,分析具体行业、地区或国家之间的出口竞争力差异。从技术密集度的角度看,主要集中于出口产品和行业的研究,高技术密集度产品或行业更有利于出口贸易的增长和出口竞争力的提高。一是从产品密度出发,发现经济体的资本密集型产品密度越高,出口结构升级能力越强,有利于形成高密度、高增长的良性循环机制,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反之亦然。二是从产品品质人手,分析中国出口产品技术密度结构。施炳展等人指出,中国出口产品品质呈现下降趋势;行业资本密集度越高,技能密集度越高,产品品质阶梯越长,中国出口产品品质越低;相对于单位价值和技术复杂度指标,品质能准确反映中国国际分工地位。三是从生产要素分解角度考察产品要素及行业技术结构。蒋庚华等研究发现,中国出口所使用的国内生产要素仍集中在资本和低技术劳动上,主要体现在最终产品和对东亚地区的出口;资本和高技术劳动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出口中占比更高,主要表现在对欧盟地区的出口。总体上,中国仍然处于劳动要素充足、资本和技术要素相对匮乏的状态,根据垂直产业链分布,中国在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上更可能处于国际分工的低端,整体出口竞争力较弱。

在技术复杂度的相关文献中,主要围绕着出口复杂度的理论和实证展开了研究,一致认为,产品技术含量的高低影响着出口行业的地位以及竞争力的强弱。在理论方面,用贸易专业化指标(TSI)测度贸易产品的技术含量,并假设出口产品技术含量与出口国的人均收入水平相关;在此基础上,Haus-mannt对TSI指标进行了改进,提出了出口复杂度,分别运用PRODY、ESI、EXPY来衡量产品、行业与国家出口复杂度,反映一国出口商品结构以及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当投入要素数据难以获得时,部分文献提出用国家或地区的收入数据来衡量产品技术含量,比如,杜修立等建立的产品技术含量指标是生产该类产品的各国收入水平的加权和。在实证方面,一般利用行业和国家层面的数据构建出口复杂度指标,以考察一国或地区出口行业、出口产品技术构成的绝对和相对变化。出口行业在价值链中地位、发展和收益不平衡与技术复杂度变迁密切相关,一方面,出口复杂度的变迁与行业要素禀赋结构和经济发展阶段相契合;另一方面,出口技术结构变迁是行业进步、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量。

尽管技术结构对出口商品竞争力的影响程度存在差异,但一致的观点认为,高技术复杂度和高质量产品有利于一国或地区出口竞争力的增强。传统的研究方法主要是采用SITC(Rev 3.0)五位碼分类标准下的产品数据、行业年度数据、国家层面的面板数据等来分析出口商品的要素和技术结构,并从行业或产品分类的角度出发展开分析。在产业间贸易为主的条件下,该方法和结果具有较强的现实性;而在垂直型产业内贸易为主的条件下,该分析方法不能够准确评估一国或地区出口商品的竞争力。一个国家或地区可能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或高端生产环节上,并且产品差异主要体现在技术含量水平而不是品种差异上,处于价值链低端的国家由于中间品的进口而拥有较高的技术复杂度,从而促进了出口产品结构的优化,但是实际的技术结构可能会被高估。同样,加工贸易的存在也可能导致中国出口产品的技术水平被高估。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如何有效估量中国附加值出口的技术结构、合理分析出口商品竞争力的影响因素,是值得重新思考的问题。因此,本文以附加值出口代替传统的出口额,借鉴Hausmann等人的方法,尝试构建新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考察技术结构及其他因素对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从供给侧视角为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和外贸优化升级提供对策。

本文剩余部分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从行业角度分析中国附加值出口结构,第三部分根据修正指标考察了中国细分行业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第四部分用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出口商品结构和技术复杂度对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影响,第五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endprint

二、中国附加值出口行业结构与构成来源分析

本部分以WTO-OECD的TiVA数据为基础,分析中国附加值出口的国际地位、国内外占比及细分行业情况:过去20年,中国附加值出口总规模及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明显增加,但国内附加值率并未得到显著提高,甚至在本世纪初的前几年急剧下滑。其中,农业、服务业的国内附加值率相对较高,制造业的国外附加值率则高达40%以上。

(一)中国附加值出口的国际地位及国内外构成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国际产业转移进程的加快及东亚生产网络的形成,中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不断提高。尤其是2001年加入WTO之后,中国的附加值出口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得到了明显提高。

表1给出了全球主要经济体附加值出口的国际市场占比情况,可以看出,1995-2011年期间,中国的国际市场份额呈现出逐年上升趋势,在全球附加值贸易中的地位日趋重要。1995年,中国附加值出口居世界第10位,占全球市场份额的2.5%;2008年中国的市场份额为8.7%,超过德国(8.5%),居世界第二位。2009年,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出口国,但以附加值出口衡量,中国所占的份额为9.3%,仍低于美国10.5%的占比。可见,传统的贸易数据在一定程度上高估了中国的贸易地位及贸易利益。2011年,中国的国际市场份额为10.3%,首次超过美国(10%),即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中国出口的附加值贸易利益高于美国,因为中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中有大量来自其他经济体中间品的附加值进口。作为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出口贸易的快速发展一方面推动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中国在国际市场上的相对优势。那么,这些出口优势是否具有内生性?附加值出口市场份额的增加是否意味着中国出口商品和技术结构的改善呢?我们将在第四部分展开分析。

除2009年之外,中国的附加值出口总体上表现出增长趋势,但国内附加值占比则波动显著(表2)。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中国附加值出口下降明显,2010和2011年又回升,意味着中国参与国际分工合作程度的提高,与世界经济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与数量持续增长趋势不同,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率一直在62%~70%之间波动,2000年和2005年下降此后上升到2009年的高峰之后下降,国外附加值率则呈现出先升后降、再升趋势。总的来说,目前中国出口产品的国内附加值率仍然占主导地位,体现了国内生产要素的贡献和推动作用,“低端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发展战略在一定阶段促进了中国附加值出口总量和国际市场占比的提高,与戴翔、沈梓鑫等人的研究结果相一致。但是,随着世界经济结构的进一步调整,中国需要积极参与新一轮全球价值链体系重构,中国未来的出口竞争优势不再单纯依靠劳动力和资本要素的投入,而需要推动以创新、研发、技术进步为基础的产品质量提升。

(二)中国细分行业附加值出口情况

尽管中国总附加值出口已经高于主要发达国家,但在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上,国内附加值率仍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较大,中国在产品核心生产环节的参与度仍然较低,不同行业的出口比重也存在差异。为了进一步把握出口附加值的贡献情况,本部分将从行业层面展开分析,从而更准确地了解中国各细分行业的附加值出口商品结构,明确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分工地位的变迁。

1.四大行业的附加值出口情况

农业、采矿业、制造业和服务业这四大行业的国内外附加值占比情况见表3,显而易见,农业、采矿业和服务业的国内附加值比重明显高于制造业。其中,服务业的国内附加值占比(即国内附加值率)最高,与中国服务业较低的开放程度和较弱的竞争力相关;农业的国内附加值率在90%左右波动,表明农产品的出口主要依赖于国内的资源要素和技术水平;与服务业和农业相比,采矿业的国内附加值率明显偏低,变动幅度较大,除2010-2011年之外,总体呈现增长趋势,说明该行业与国外的生产联系程度相对较高;制造业是这四大行业中全球价值链融入程度最高的行业,国外附加值率最高,部分年度的国内外附加值占比相当接近(1995,2000,2005),国内附加值率呈现出先提高后下降趋势,在2008-2009年超过60%,意味着中国制造业出口的国内贸易利益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有所改善。行业的国内附加值占比既与一国或地区的资源禀赋相关,为了获得更多附加值利益,将选择更加专业化的生产、出口生产要素丰裕的产品,同时进口生产要素稀缺的产品,从而实现资源的有效利用和优化配置,如中国的制造业对外贸易;也与制度环境。及开放程度相关,如服务业出口的国内高附加值率与低开放程度密切相关。

2.细分行业的附加值出口地位及结构

从表4可以看出,在主要的18个具体行业中,电子和光学设备,批发零售贸易和酒店饭店业,纺织品、皮革和鞋袜,化学制品和非金属矿品这四个行业在附加值出口中的比重较高。除2011年之外,电子和光学设备制造业的比重呈现出逐年上升趋势,电子属于分工合作程度较高的行业,随着贸易合作的加强,中国该行业的价值链逐渐向全球扩张,并创造相对较高的附加值,在附加值出口贸易中逐渐凸显其竞争优势。另外,批发零售贸易和酒店饭店服务业,纺织品、皮革和鞋袜制造业属于传统优势产业,1995-2011年期间,这两个行业占中国附加值出口总额的占比均呈现下降趋势,尤其是后者。由于越南等低成本国家的竞争,中国之前的廉价劳动力优势正在逐渐失去。一些低端产业和部分服务业的占比也下降,如农业,狩猎業,林业和渔业,采矿业和采石工程,食物生产,饮料和烟草,其他制造业,回收利用,运输储藏,邮电和通讯,其他服务业;而商业服务与高端制造业的比重则上升,如其他机械与设备产品,交通设备。这些细分行业占比的变化趋势与中国行业比较优势和开放领域相关,如木材、造纸业等行业比较优势不显著,金融等服务业开放程度较低;也与中国的产业结构从第一向第二产业、低端向高端制造业的调整政策相关。endprint

以2011年各细分行业的国内附加值占比情况为例(图1),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率相对较低。其中,技术密集型代表的电子和光学设备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率最低为46.19%,劳动密集型代表的食品生产、饮料和烟草制造业的国内附加值较高为74.59%,分别体现了中国高技术和低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附加值构成特征。前者对高、中技术劳动的需求相对较高而后者对技术要求较低。

各细分服务业仍然处于国内附加值率占主导的状态,其中,商业服务的国内附加值率最低为87.85%,金融中介该占比最高为96.59%。商业服务创造的价值较高,与国外要素的联系相对密切,2014年外商直接投资额占比为43%。受发展模式、发展环境及开放程度等因素的影响,金融中介服务业国外附加值率很低(低于7%)。由于行业特征、技术水平、外贸联系程度的不同,各细分行业的国内附加值率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下一部分将针对行业的技术结构状况展开分析。

三、中国的行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分析

随着国际贸易地位的显著上升,中国外贸竞争力的来源及影响因素受到廣泛关注,基于传统贸易数据的技术结构是考察的关键因素。以附加值贸易为基础的中国出口技术结构如何呢?本部分将借鉴Hausmann等人提出的技术复杂度指标,用附加值出口额替代传统的出口额,构建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数:

其中Yc表示国家C的人均GDP,代表着该国在i行业的显性比较优势;∑(xvi/Xv)表示世界上所有国家i行业附加值出口占附加值总出口的比重。因此,本部分将用1995-2011年中国以及世界各国的附加值总出口和细分行业的附加值出口、1995-2011年中国的人均生产总值等数据来构建和计算中国附加值出口的技术复杂度,原始数据来源于OECD-TiVA数据库和《中国统计年鉴》。

表5是根据(1)、(2)两式计算出的中国总体和各细分行业的出口附加值技术复杂度,可以看出,在1995-2011年期间,各行业的技术复杂度呈现上升的趋势,意味着中国出口的技术水平逐步提高。其中,电子和光学设备,批发零售贸易,酒店饭店业,纺织品,皮革和鞋袜,化学制品和非金属矿品,其他机械与设备产品是中国附加值出口技术水平最高的五大行业;制造业中的电子和光学设备业的VESI上升幅度最大并且超过了纺织、金属等传统优势行业,从1995年的1.3万上升到2011年的17.8万,上升了12.5倍数,体现出中国制造业的结构升级和行业发展导向更青睐于高新技术产业。另外,中国从日本、韩国等技术水平较高的国家进口零部件产品,其中包含大量的高技术附加值产品,间接增加了中国附加值出口产品的技术水平,从部分生产环节上提升了该行业的整体技术复杂度,并为行业发展带来契机。虽然传统制造业的VESI也处于上升的趋势,但是慢慢显示出其竞争劣势,从长远来看仅仅依靠廉价劳动力、低技术水平所带来的发展动力和潜力是不足的。农业和采矿业的VESI处于中下水平,体现出中国农产品和矿产品的技术水平相对较低,一方面与优势国家或地区在生产规模、技术水平、专业化水平等方面存在差距;另一方面出于战略资源储备的考虑,减少了部分矿物资源的开采活动,可持续安全发展的意识在增强。电力,气体与供水、金融中介、建筑业代表了VESI最低的三个行业,它们均属于服务业领域,体现了中国服务业出口规模小、技术明显处于低水平;随着服务业贸易开放程度的提高和出口规模的扩大,服务业的VESI也逐步提高,服务业中的批发零售贸易和酒店饭店业慢慢崭露头角,在2000年左右其VESI超过了纺织制造业显现出外在潜力。

同时,各行业的技术复杂度在一定程度上对附加值出口地位的提升有显著促进作用,VESI的发展趋势与行业的地位变化相一致。电子和光学设备制造业,纺织品、皮革和鞋袜制造业,批发零售贸易、酒店饭店业服务业的VESI都相对高于其他行业;电力、气体和供水,金融中介服务业这两个行业的VES1相对低于其他行业。总体上,制造业、服务业、农业和采矿业的技术复杂度提高对行业的促进作用依次减弱,高技术复杂度更利于出口行业地位的提高,高层次的分工合作更能推动价值链地位的提升。

四、行业技术结构对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影响

(一)模型选择与控制变量

为了验证附加值出口商品技术结构(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对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影响,我们构建出国内附加值率影响因素方程,具体为:

其中,DV表示出口行业的国内附加值占比(国内附加值率);VESI表示行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为影响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核心解释变量;x表示除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以外的其他影响出口行业竞争力的控制变量,包括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人均GDP增长率(GRGDP)、汇率水平(ER)、汇率制度(ERG)、经济开放度(OPEN)、外商直接投资额(FDI)等变量,控制变量的含义及数据来源见表6,其中,2005和2008年的ERG取当年月汇率制度平均值,1995-2010年的OPEN来自PennTable 7.1数据库,2011年的OPEN通过WDI中进出口贸易占GDP的比重计算得到;i表示出口行业,t表示年份,为了数据的可比性以及减少异方差现象,本文对相关数据进行了对数化处理。根据所获得的面板数据,分析各控制变量对附加值出口竞争率的影响,并构建如下方程进行回归:

(4)

(二)实证分析结果

1.无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分析

首先,考察无其他控制变量情况下,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对出口行业国内附加值占比的影响,回归方程如下:

(5)

对四大行业回归结果见表7。通过Hausman检验(即P>0.05)确定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这里将两种分析方法的结果都列出。其实,无论是随机效应还是固定效应模型,所得到的结果相似,其中个体效应相对显著、时间效应均不显著,因此主要对个体效应展开论述。总体来看,InVESI的回归系数为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利于出口行业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行业技术复杂度(VESI)每提高1%,在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模型中各显示2.19和2.55个百分点的国内附加值率增加。在个体效应(行业固定)中,制造业的技术进步(MAN-InVESI)对有利于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而农业、采矿业和服务业这三大行业的技术进步(AG-lnVESI、MI-lnVESI、S-lnVESI)对国内附加值率提高起到反向抑制作用。四大行业中,制造业的出口比较优势明显,技术进步有效地推动了制造业出口商品结构的优化和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与第二部分出口商品结构分析相一致:一是加工贸易带来的国内制造业技术结构提升,推动中国出口国内附加值提高;二是国内对高新技术行业的政策倾向,提升了国内附加值含量。与资源丰富的国家相比,中国的农业、采矿业并不具有突出优势;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服务业发展程度和对外开放程度较低(商业服务业除外),处于相对竞争劣势状态,技术复杂度提升并未增强这些行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endprint

细分行业的具体回归结果见表8。通过Haus.man检验确定采用随机效应模型,由于各细分行业的比较优势差异巨大,技术进步对行业附加值竞争力的影响各不相同,且本文选用样本的年度时间不连续,因此,随机效应也符合经济逻辑。尽管存在行业差异,lnVESI的回归系数多为正数,意味着多数细分行业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利于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但除了批发零售贸易、酒店饭店业之外,其余服务行业(建筑业、通讯、金融、商业和其他服务业)的技术进步回归系数为负值,对国内附加值率起到抑制作用。其中,国内要素禀赋占比相对较高、开放程度相对较低行业的技术复杂度提升对国内附加值率促进作用较小,而国内要素禀赋占比相对较低、开放程度相对较高的行业技术进步对国内附加值率增加作用显著:首先,虽然农业和采矿业的回归系数为正,但是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二者出口复杂度的提升对国内附加值率的增加作用不显著。其次,制造业的回归系数全部为正,回归系数从大到小依次是纺织、食品、电子、木材、交通设备、化工、机械、其他制造业、金属制造业,与各行业国内附加值率的增长情况相一致。尽管技术密集度不高,纺织品、皮革和鞋袜技术进步对国内附加值率的贡献度最大,此行业技术进步每提高1%,将促进出口的国内附加值率增加0.12%;电子和光学设备制造业、交通、化工、机械等中高技术密集度行业的技术进步明显,逐渐超过传统制造业,尽管这些行业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占比较低,但对总出口的国内附加值率提高具有明显促进作用,意味着对附加值出口商品结构的改善和出口竞争力的提高。

无论是从四大行业还是细分行业的角度分析,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总体上有利于国内附加值率的增加,其中制造业及其细分行业的促进作用显著,农业和采矿业的增加作用不明显,服务业及其细分行业的抑制作用较显著。

2.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分析

在方程(5)的基础上,将其他控制变量带入,分析变量之间共同作用对出口行业国内附加值率的影响,回归方程如下:

(6)

具体的回归结果见表9。由于数据不完整,剔除了1995年年度数据;另外,由于制造业无细分行业完整数据,因此本部分主要对总行业和四大行业的数据进行了检验。

表9的结果显示,与无控制变量的结果一致,技术进步加速(lnVESI)对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具有正向促进作用,添加了其他变量之后,技术进步速度依然是中国出口中国内附加值占比的关键因素。

其他控制变量中,人均GDP增长率(GRGDP)、汇率制度(ERG)、外商直接投资增长(lnFDI)和开放程度增加(lnOPEN)的回归结果也具有显著性,前两个指标的回归系数为正,有利于国内附加值率的提升,后两个指标不利于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GRGDP代表着一国或地区经济发展的快慢,人均GDP的增加有利于本土行业的发展和出口行业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与经济理论一致。汇率制度(ERG)越固定(弹性不足),越有利于中国出口中国内附加值率的增加,由此可见,稳定的汇率制度有利于国内出口行业竞争力的提高和贸易利益改善。

lnFDI的回归系数为负,意味着外商直接投资规模的增加并没有促进中国对外贸易利益相应的提高。过去20多年,在中国政府引资政策的推动下,外商直接投资数量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外贸的双向增长,但市场换技术的期望在中国并未真正实现,在某些低端制造业领域,外商直接投资可能使中国一度陷入“低端锁定”状态;原因在于中国制造业相对开放程度高,外商直接投资对资源型、服务型行业的技术影响较小,而对制造业的技术进步影响也主要体现在低端生产环节。如今,国内资金已经相对充足,因此在新一轮全球价值链重构过程中,中国不仅仅需要考虑资本数量的引入,更需要考虑引进外资的质量。另外,1995-2011年期间,中国的对外开放程度(lnOPEN)明显提高,但并未带来出口中国内附加值率的提高,也就是说,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仅仅促进了中国经济的粗放型增长,并未在进出口双向扩张和“贸易顺差”模式下提高对外贸易的国内附加值占比,与张杰等人的研究结论一致。可见,为了提高出口行业的国内附加值占比,中国不能过多依附于国外的投资和技术引进,而需要练好“内功”,通过自主创新能力的增强推进技术进步,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中,增加居民消费能力和实体经济投资效益,以提高经济增长质量。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一大附加值出口國,但并不代表获得最多的出口贸易利益,也并不意味着具有最强的附加值出口竞争力,因为总出口中包含大量的附加值进口。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国内附加值含量是衡量一国外贸利益和出口竞争力的重要指标,技术进步则是关键影响因素。

根据OECD-TiVA数据库的附加值数据,本文分析了中国总体及细分行业的附加值出口结构及国内外占比情况。借鉴Hausmann等人基于传统贸易数据的技术复杂度指标,构建了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以国内附加值率衡量行业的出口附加值竞争力,结合其他控制变量考察了1995-2011年期间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的影响因素,得出了以下结论与政策建议:

(1)中国附加值出口总额及国际市场地位明显增强,四大行业中,只有制造业附加值出口占比增加,其余三大行业比重均下降,并未呈现产业间升级趋势。对细分行业地位及附加值构成的分析发现,初级产品、资源类产品、服务类行业对中国出口附加值的贡献较小,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的贡献较大,贸易利益来源结构的变化与行业所创造的附加值含量相关;在制造业内部,纺织品等劳动密集型传统优势产业的附加值出口占比下降,电子和光学设备等技术密集型产业的附加值出口占比上升,体现了制造业内部外贸优化升级趋势,高附加值含量更有利于优化出口商品结构。

(2)国内附加值占比并未随着中国附加值出口的国际市场地位而显著提高,高开放度更有利于融入全球价值链体系。国内资源禀赋占比较高的农业和开放程度较低的服务业出口显示了较高的国内附加值率,而附加值出口占比最高的制造业国内附加值率却最低,意味着大量的中间品进口以及对外部市场的依赖,也体现了高度的全球价值链融入。

(3)各行业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表现出不同程度的上升,意味着技术水平的总体提高。电子和光学设备等行业具有较高的附加值技术复杂度,部分服务业、农业、采矿业的附加值技术复杂度较低。可见,技术复杂度与出口商品结构一致,具有较高技术复杂度的商品具有较高的附加值占比和较高行业出口地位,因此推动行业技术进步是优化出口商品结构的关键。

(4)面板数据回归结果显示:多数细分行业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利于国内附加值率和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提高,国内要素占比相对较低、开放程度相对较高的行业技术进步影响显著:制造业及其细分行业的技术进步影响尤为显著,农业和采矿业对国内附加值率的增加作用不明显,多数服务业的技术进步对国内附加值率提高起到明显抑制作用;此外,经济发展水平、出口行业结构、汇率制度等变量也是影响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因素。随着中国人口红利、自然资源等传统竞争优势的逐步减弱,新一轮的对外开放需要释放制度红利、拓宽自由贸易范围,更进一步地融入到产品内国际分工体系中;并通过供给侧改革推进技术进步和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一方面,需要优化人力资本和技术在各行业的配置,另一方面,通过政策引导和政府补贴相结合,推动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产业发展。

(5)外商直接投资和经济开放度的增加不利于中国附加值出口竞争力的提升,以市场换技术的引资政策并未从根本上增强国内创新能力,出口顺差增长模式和进出口双向扩张并未提高国内附加值占比。因此,中国需要练好“内功”,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和行业技术进步;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中,增加居民消费能力和实体经济投资效益,以提高经济增长质量。

责任编辑、校对:郑雅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