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金竹

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朝南的窗户边，享受这偌大世界片刻的空明与沉静。我低头写字，抬头想心事，窗外偶尔会有几声清亮的鸟语啁啾划破安谧，或是一米碎金子般的阳光晃过笔尖。我停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窗外的长廊上，停留在那些伸进廊内的蓊蓊郁郁的古樟枝杈上。

窗外的世界总是美得恍惚而神圣。古樟庞大的树冠细细密密地过滤着树叶缝隙间的每一缕天光，叶子是黄绿交杂、剔透饱满的，润得像碧绿而忧伤的玉，满树的“翡翠”叮当作响。有一两位女老师风情款款地迎风走来，如河堤边柔柔垂着的杨柳枝，人走而余香不散。当然也有几位挟着书本风风火火直奔教室的女老师，她们把脚下的高跟鞋踩得掷地有声。

更多的时候，窗外总是空旷寂静的，可我仍痴痴地盯着窗外那条无人的长廊。有一阵子，我甚至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风的影子，牵扯住了时光的裙裾。风溜得好快，转眼间便掠过长廊，转身藏进了廊边茂密的樟树中，任我千呼万唤也再寻觅不着。

流年偷换，有时我也盼望窗外能有些新动静。一只野猫敏捷警惕地从我的窗槛边一跃而过，三五只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廊道上，悠哉漫步片刻后才意犹未尽地腾空而去；抑或是隔壁班那个总是微笑着的白衣少年某一天忽然从我的窗前经过，古樟慷慨地漏下一地碎金，为他清瘦的轮廓勾勒上璀璨的光芒。躲了我很久的风这时也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掠过他的发梢，又忍不住折回去轻抚他的衣袂。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正在发生的微妙的一切，步履从容地离开了。窗槛阻挡了我的视线，只剩他颀长的影子，像思念被长长地拖着……

一扇窗仿佛分隔著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长廊、古樟和那种莫名的情愫都因窗的阻隔而变得妙不可言。

是窗囿住了我们的眼界，却使我们不得不把注意力聚集到一些平日里习以为常且容易被忽略的美好事物上。视野被禁足了，思绪却可以漫天飞舞，人总能在窗边想到很多，有往事，有未来，有渺小的人生与浩瀚的寰宇……

我在屋里，而你伫立在我的窗外。一扇透明的窗隔开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于是我们彼此都成了对方眼中最圣洁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