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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法姆嬷(外二题)

2017-07-01叶龙虎

文学港 2017年6期
关键词:年糕

叶龙虎

我从懂事起就认识定法姆嬷,她在家乡算得上是妇孺皆知的人物。上学以后,常常会在路上遇见她,只要看见她的身影,我的脑子里一定会出现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她是我们村的人,住在下街头,叫什么名字我至今也不知道。反正年纪与她相仿的当面叫她定法嫂,背后叫定法讨饭老宁(“老宁”,宁波方言,老婆的意思),年纪比她小一辈的人,都会叫她定法姆嬷。既然有叫定法讨饭老宁的,她丈夫在世时应该也是讨饭,她一定没了依靠,不得已才继承了丈夫的衣钵。

据说定法姆嬷还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开有米行,至于为何落薄,众说纷纭。作为一个女人,又没文化,在乞丐中的威信却很高,说话很有分量。她调解乞丐之间的纠纷,只要开口,谁都口服心服。那时候,麂山头凉亭常常住满乞丐,她经常会去说教一番,要他们规矩行乞,不许偷偷摸摸,不许糟蹋庄稼。

那时候的讨饭是真“讨饭”,讨一顿吃一餐,不作兴讨钱。别人讨饭,总是在你家正在吃饭的时候,闷声勿响地在门口一站。没人注意时才会用筷子敲敲碗,叫一声“行行好,给碗饭吃。”你起身盛饭倒进他的碗里,他戤在门框或蹲在阶沿赶紧将饭拨进嘴里。吃完了,还没饱再去下一家;吃饱了,就回昨夜睡过的凉亭休息,等下一顿吃饭时再出去讨。定法姆嬷有家,平日里并不讨饭,像平常人一样生活。她讨饭是向熟人讨,一年中只讨两三回,每回持续数天。唯一不去乞讨的是洋畈张家一带,因为那里是她丈夫定法的老家。

一回是讨年糕。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年底做一些年糕浸在水缸里。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肩上搭一只很大的布袋,挨家挨户讨过来。刚刚还听见隔壁响起的带着山北人腔调的沙喉咙,转眼间就响到了你家的门口。定法姆嬷说起顺口溜来,一套接一套,都带着吉祥、祝福的寓意:“年糕年年高,收成要比旧年好,儿子读书成绩好,大了会中状元郎……”往往我还想听,父亲就吩咐我去撩年糕了。每家两根,约定俗成,谁也不会拂她面子。也有客气地给她四根六根,她接年糕时一定加一句“四季发财”或“六六大顺”。直到我过了不惑之年,她的乞讨方式依然没变,只是后面跟了一个老乞丐,帮她挑讨来的年糕。

一回是送春牛图。二六市周边的村落,都是定法姆嬷送春牛图的范围。在立春之前的半个月里,是她最忙碌的日子。手里捏着厚厚一叠炒米色的很薄的纸,大概只有16k纸大小,也是挨家挨户地送。送到谁家,谁家就给她五分钱,没钱给的用一二根年糕代替。那时候,每一年的立春,父亲会将去年的、已经发黄的旧图揭去,拿出前些天定法姆嬷送来的新的春牛图,从饭碗里拨几颗饭粒涂在纸背,郑重其事地贴在板壁上,每年都贴同一个位置。别看春牛图印刷粗糙,包含的内容却极为丰富,图中有红黑两色的耕牛和牧童,还有当年的气候、降雨量、农作物收成以及干支、五行、二十四节气等资料。

近横三村的建新屋上梁,定法姆嬷知道了一定会赶去捧场。1982年的五六月间,我小叔家建新屋,我帮忙做小工,那天上午是上梁的时刻,栋梁上刚刚披上一块红布,还没等抛馒头,路边就响起了定法姆嬷的沙喉咙:“前三进,后三进,三三计九进,二九十八进……”直到主人端出一盘馒头。

一般来说,除了老弱病残,乞讨多是懒惰所致。然而,定法姆嬷却格外勤劳,什么苦都肯吃。“撩屙缸砂”也是定法姆嬷的行当。所谓“屙缸砂”,是粪便在腐烂过程中分离出来的、年深日久沉积在屙缸底的沉淀物,据说是庄稼有机肥中最好的肥料。农民是不许别人撩屙缸砂的,屙缸砂被刮走会损失肥力。所以,撩屙缸砂必须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地进行。但定法姆嬷可以明目张胆地撩,谁也不会拦她。我见过她撩屙缸砂,不管多冷,衣服的一个袖子不穿,光着臂膀,挑着一担小箩筐,每到一只屙缸前,先用屙缸棒拨开浮在上面的新鲜粪便和屙筋草,然后单腿跪在缸边,一只手掰着缸沿,整个人趴在缸上,将脸转向缸的外侧,另一只手捏着一只破碗伸进粪便之中,用力在缸底画一圈。如果屙缸较满,粪便甚至会浸到她肩膀上的衣服。定法姆嬷将撩来的屙缸砂藏在家里,山北人会定期上门来收购。

屙缸里常常有蠕动的虫子,白白胖胖的,俗称屙虫。它们爬在屙筋草上,有的还爬到了屙缸沿,方便时一不小心就会爬上你的大腿,冷飕飕、黏乎乎,恶心极了。定法姆嬷却把它们当宝贝,用淘箩舀进篮里,在河里淘洗干净,然后烘焙成干存放。屙虫干用来炒韭菜、摊蛋,是下酒的好菜。记得她对人说过,屙虫干好吃,营养也好。

定法姆嬷没有自己的孩子,她领养了一个女儿,母女关系一直很好。定法姆嬷的晚年不算孤独,凡是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她都会收留在家,最多时要收留三四个,所以家里一直很热闹。买起西瓜来,整箩往家里抬。她心肠好,有人告诉我,一位老人不小心掉进了露天屙缸,爬都爬不上来,是定法姆嬷把他拉上来,在河埠头帮他洗去一身粪便。

定法姆嬷很有正义感。抗战时期,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三五支隊送信;和平年代,侠义心肠不变,路见不平一声吼,也让须眉汗颜。那年有一家公司要在家乡落户,本来老百姓也拥护,毕竟能繁荣当地的经济。但后来听说会污染环境,会导致妇女不育,反正越传越邪乎,附近的村民就不干了,自发地聚集在那家公司的门口讨说法。定法姆嬷是嫉恶如仇的人,她拿起铜锣边走边敲,走遍了她平时乞讨年糕时的所有村庄,号召村民前去阻止那家公司营业。有人问她,你又没有后代,介大年纪瞎起哄啥?她说:“我尽自己的一份力来阻止这伤天害理的事,我要报答这块土地,报答这么多年来照顾我的乡亲们。”

迪 君

迪君的祖籍在慈溪县半浦郑家(现属江北区),其祖父年轻时投奔二六市的亲戚学做镴匠,学成后便在老街开了一家镴匠店,在二六市成家立业。所以,迪君是土生土长的二六市人。我和迪君算不上是儿时的伙伴,他家在二六市的横街,离我的老家相隔一二里路,小时候,我们并不认识。

认识迪君是在生产队放牛的时候。我们生产队有六头牛,就数他放的牛脾气暴躁,两只牛角向前弯成八字状,全身漆黑,被人称作“碰人牛”。我放的是水牛,很温顺,每当我想骑牛,只要在它的眼前抬一下脚,它便会主动低头,当我的右脚踩上它的两角之间,它又慢慢抬起头,将我送上背部。我们五个人都骑着牛去山里放牧,他却要牵着牛绳走,自然很不甘心。有一天,“碰人牛”在土坡下吃草,他趁机在坡上一跃,骑上牛背,“碰人牛”一惊,便窜上了小路狂奔起来,耐不住激烈的颠簸,迪君被跌下了牛背。他摔得不轻,手臂骨折了。那天,我们几个一起放牛的小伙伴去他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见他姐姐正在院里帮他洗澡,于是我们取笑他,他也感到难为情。当然,牛还得去放,他脖子上挂着打着绷带的手臂,一只手依然牵着牛绳。

后来,大家都不放牛了,一起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尽管他比我小一岁,个子却比我高。大家一起挑着牛粪去壅秕花(紫云英),一起挑着土笥去水库工地挑土筑坝,一起上山砍柴,一起下田割稻。彼此间真的没有什么很值得记录的东西,太平常了。后来,我去当兵了。

等我退伍回来,他已经成为生产队的一把好手,犁耙耕耖,农活样样都拿得起,还会摇船,常常摇着满船的稻谷去粮站交售征购粮。我除了当过几年兵,与他相比,什么农活都自愧不如。我甚至还想过,什么时候也跟迪君去学学摇船,江南水乡,掌握摇船的技能是很有用处的。

有一天,迪君来到我家,拿出一件簇新的“的确凉”衬衣,说是大壮师傅刚刚做好,要求与我换一件军装。如果当年穿“的确凉”衬衣很时髦,那么穿军装是更时髦的事了。尤其像迪君这样“四类分子”家庭出身的年轻人,简直是梦寐以求。廸君穿上军装的样子真是帅呆了。可是,他的衬衣我穿有点长。他怕我不肯换,忙不迭地说:“衬衣是可以塞进裤子的呀,你肯定正好穿。”

那些年,农村的“地富反坏”统称为“四类分子”,这是阶级斗争年代里的产物。“四类分子”的遭遇似乎比旧时的堕民还要惨。什么义务工,什么批斗大会,受尽歧视,在人群中根本就是另类,直接影响到人的尊严,生活的质量。也苦了“四类分子”的子女,不能升学、不能招工、不能当兵、不能入团入党、不能当干部,甚至还影响谈恋爱、结婚。迪君的父亲是“四类分子”,为了不受家庭的影响,我在部队的时候他便离开了父母,算是与家庭划清了界限。他搬出来一个人生活,总想有朝一日也能结婚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听邻居们说起过,他在后山选择了一块杂地,利用生产队不出工的日子,挑着土笥满山跑。那时的农村,造房子不像现在用新石头、新砖头,大多是捡山上旧坟墓的断砖头,破石板。他风里雨里,像一只燕子,每天啄泥垒窝。他连泥水木匠等专业活也尽量自己做,砌墙、钉椽子、甚至做门樘,就凭自己一双手。大约化了两三年的时间,硬是建成了两间小屋。这小屋我进去过,尽管没有任何装修,也没有像样的家具,但当年农民的居住条件就是如此。我打心底佩服迪君的聪明、勤奋!

迪君勤劳、肯苦,还乐于助人。当年的农民,除了生产队的集体劳动,还有自留田、私有田需要耕种,有的家庭缺少劳动力,他总是主动去帮人家犁田、抬脱粒机、挑谷担。即便是集体劳动,也会抢着干一些比较累的活,将轻松的活让给老年社员去干。所以,他的人缘特别好,连小孩子都喜欢他,遇到他会追着喊“舅舅”,他总是笑眯眯的连声说“小朋友,真乖”。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当迪君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憧憬的时候,房管部门竟将他的父母扫地出门——住了多年的公房居然要收回。无奈之下,他的父母不得不投奔儿子,搬进了迪君亲手营造的小屋。迪君绝望了。一旦与“四类分子”的父亲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辈子恐怕甭想娶老婆了。哀莫大于心死,他只有选择逃避。

记得那天上午,迪君还在运送公社采石场的石料,路过曹家埠头时,一边摇船,一边大声与我打招呼,问我十发子弹中了几环。我当时是民兵连长,前不久进行过实弹射击。那天下午,我在锨秕花地沟,因为祝家渡的一位战友来,离开田头才一会就出事了。事后,听几个在茭菜地除虫的社员说,地塍上放着“马拉松”农药,迪君走过来拿起瓶子在看,总以为他想倒一点去自家的菜地除虫,也就装作没看见,谁知道他竟喝了。喝后还一边奔一边喊:“我做人做好了,我喝农药了。”等到除虫的、锨秕花地沟的社员们听到喊声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人还未送到慈城保黎医院,元宝篮里的迪君已经没了呼吸。那天是1977年10月20日走的,迪君他才24岁。

迪君不应该死。有时候,人的决绝,总在一念之际,当他喊出“我做人做好了”时,我相信他已经后悔了。我们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任何生活的愤慨、无奈,总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地消隐、退却。可不是么?1979年1月29日,政府正式宣布为“四类分子”摘帽,迪君能坚持到这一天就不会死。有时候我也想,假如房管部门当年不逼他父母搬出公房?假如那天生产队没有安排除虫这项农活?这悲剧不也可以避免么?然而,历史没有假如……

前段时间,我与几位朋友一起去半浦古村,碰到了嫁在那里的迪君的姐姐。四十多年不见,如果不是几位朋友的介绍,根本认不出来。她也说:“哎哟,你是某某呀,小时候你的读书成绩多少好啦!我是你同学还记得吗?你的一件军装,迪君活着的时候舍不得穿,他是准备正月里穿的,谁知他竟穿着军装去了另一个世界……”回家与妻说起,妻也嘘唏不已,她说:“迪君如果还在,应该也好做爷爷、外公了……”

老 董

那天,家住宁波的老项通过微信发我一张旧照片,问我认不认识里边的人?照片太模糊了。老项告诉我,其中一个是董训权。哦,是老董。一张熟悉的面孔从我脑海中跳了出來:高高的鼻子,大大的嘴巴,厚厚的嘴唇,浓眉下是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老董属猴,在世的话,今年应该73岁了。然而,他的生命永远停格在48岁那一年的5月。

我与老董曾两次同事。1980年12月,我从二六市建筑社的出纳岗位调任二六市综合厂主办会计,老董是二六市综合厂的厂长;1984年1月,我又从余姚螺钉厂调往新桥仪表配件厂,担任党支部委员兼主办会计,老董是新桥仪表配件厂的党支部委员兼副厂长。两次同事,一起工作的时间并不算长,头一次因企业的撤并,也就六七个月的光景;第二次因老董患病离开了工作岗位,也仅仅三年出点头,但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其实,老董的家在二六市的张家,我住曹家,大家同饮一条河的水,即便不同事,彼此也是认识的。只不过我还在田头务农时,他已经是铁器社的铁匠师傅了,平时没有什么交集。我知道老董有一个姐姐嫁到溪塘头,是我姑婆的外孙媳妇,我们多多少少还沾点亲。

里山头出身的人特别肯吃苦。我与老董多次结伴远行,他去承接业务,我去对账和催收货款。对于老董的吃苦精神,很让我钦佩。上世纪的80年代,祖国大地依然是计划经济,国营企业属猪,国家包养,吃喝不用愁;我们是二轻集体企业,与乡镇企业一样,都是属鸡的,自己刨食,找米下锅,自生自灭。那时候,通讯、旅宿和交通等条件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一大早去火车站,到上海已经华灯初上了,到后很难找到住宿的地方。头一次去上海,老董带我住的是浴场的地下室,一下楼梯,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有一次去辽宁的本溪,对方厂家是军工厂,在山里边,我们一早从市区出发,到工厂快中午了,办完事在公路边等汽车,顶着九月里火辣辣的太阳,在尘土飞扬的砂石路边,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挤上车,到旅店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当年的火车不仅慢,班次也极少,无座票几乎是常态。有一次,我们从沈阳回上海,站台上是黑压压的人群,车子还未停稳,就有人扳住窗棂往上爬。记忆中,我们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进车厢的。没有座位,一整天倚在椅背站着。夜深了,老董与座位上的人说好话,爬进了人家的座位底下,佝着身体躺下。我想坚持,到了五更天,实在太困了,也只好钻到人家的屁股下,在充斥着各种异味的旮旯里进入梦乡。老董长年跑东北三省,他对我说过,他睡座位底下是家常便饭,就怕椅子上的人不让他钻,不过出门在外好人多,很少有人拒绝。他说:“干供销这行业,一是面子不能太薄,否则订不到业务;二是不能怕累怕脏,长年不睡觉身体也吃不消。” 老董的话,让我对当年的“供销职业”肃然起敬,乡镇企业那些年的发展,走南闯北的供销人员是做出了巨大牺牲的。

那时候,出差的确是苦,好在我们俩都是苦出身,苦惯了也就不怕苦了。与老董一起出差,反而成了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在金华一起钻过双龙洞,到永康一起登过方岩山,走进过鲁迅的百草园,还乘船进了本溪的水洞,天安门广场照过相,八达岭上留过影,海河岸边看过桥,在游览了沈阳的东陵之后,也去过十三陵的定陵地宫。沿途风光,冲淡了旅程的艰难。可惜老董走的太早,如果他还在,以今天的条件,我一定会约他同行,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老董是老实人,他忠厚诚实,循规蹈矩,字识得不多,嘴也笨了一点,但心肠好,器量大。我从未见过他与同事红过脸。即便是当面笑话他,他也不在乎。我们去杭州,看到岳王庙里的岳飞墓,他便咋呼起来:“哟,岳王庙怎么变岳王朝了呀?岳飞姓宋我现在才知道。”我说:“你傻呀,朝字上还有广字你没看见?是庙的繁体字。碑上的宋字是年代不是姓氏。”我们去天津,他說:“天津的勤业场很大,里边什么商品都有。”我说:“那是劝业场吧。”他不相信,一定要说是“勤”字。我就笑他:“你真是太可爱了。”不过,“勸”是劝的繁体字,加上书法家的龙飞凤舞,还真与“勤”字差不多。他买了一辆嘉陵50摩托车,因为天热,我借他的车去丈亭,半路上熄火了,推得满头大汗。明明是自己不熟悉车子的性能,却将气撒到老董身上,怪他不交待清楚,害得我推都推不动。这本来就不是他的过错,他却一笑了之,还安慰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在老董面前,我有时候真的有点霸道,他却从来不计较,最多是一句口头禅“你这个小顽(小顽,宁波方言,小孩的意思)”。

老项告诉我:“60年代初,我与训权一起工作过两年,有一天训权建议去慈城的灯光球场看‘飞车走壁,我们三个小青年一路步行,我和训权还不满18岁,小阿毛也只有20岁。一路上讲过的话,看飞车走壁时惊险的场面都还历历在目。从慈城回来,我们还一起去相岙挑黄泥,回来一起糊炉子。”老项感慨地说:“半个多世纪了,当年我与训权还是一个大孩子,这时光过得真快呀!”

是的,时光太快了,老董走了已经25年了,在老董眼里的“小顽”,转眼间也步入了老年的行列。记得老董好几次请我去他老家的杨梅山摘杨梅,我总是说明年吧。1990年5月14日的凌晨,我第一次去他老家,也是最后一次去,是含着泪水去的。不久前的一天,我又去了那个古老的村庄,老董的老家已经一片荒芜了。有机会真想让他儿子陪去,也去看看老董长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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