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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思暮想⑤

2017-06-30然澈

萤火 2017年4期
关键词:滑板

然澈

陆寻的车一直开,一直开,开过了住宅楼,开过了商业街,眼瞅着真的往郊区的方向驶去。

我从钻进车的那一秒就开始思考,我这种行为叫什么?色令智昏?意乱情迷?抱着滑板傻坐在后座上,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挺不可思议。

不过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习武之人一言九鼎,说了住乱葬岗也无所谓的,那我就没必要多纠结了。于是我把滑板往脚边一放,头一歪就开始睡。

没错,和陆寻独处一个幽闭的空间,按理说这是我梦寐以求和发起攻势的绝佳机会,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想睡。

——阿弥陀佛,今天可是黑色星期四啊各位,我被无良教练逼着练了整整三十组的动作!

车内暖气开着,温度刚好,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柠檬香味,我又累又乏,脸靠着车窗,没多久就睡着了。

叫醒我的,是陆寻的声音。

“你听没听过小红帽的故事?”

迷蒙中乍然听到这句,我以为是做梦,就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嘟囔着回:“废话,傻瓜都听过啊……”

他笑,是那种无奈至极的笑:“那你还敢睡?”

听到这个“睡”字,我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紧接着,耳畔传来车熄火的声音,我一下子睁开眼,先看人——哦,还在。

还在的陆寻把车停好,回过头,他唇边漾着一抹不加掩饰的笑。我刚醒,智商什么的还没有及时到位,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大半晌。一开口,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这是哪儿?”

“郊区。”

“……到了?”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没说我家到了啊。

陆寻“嗯”了声,解开安全带,一边拿起副驾驶座上扔着的西服,一边说了句:“下车。”

我迷迷瞪瞪地跟着下了车,第一反应就是抱胳膊,冷,第二反应才是抬头看——咦,这里有个农家院?

陆寻从车子另一边绕过来,手里拿着西服,却没穿。走到我身边时,他顿了顿,拿衣服的那只手抬了下,又硬生生地停住:“……走吧。”

他好像叹了口气。

我心里有困惑,一边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一边提问题:“这是哪儿啊?”

“朋友的店。”

哦。

“你拿衣服干什么?”

他默。

他默我不默:“你刚才准备把衣服给我又没给,为什么?”

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他比我高了一头还要多,我跟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听到他说:“你的观察力一直都这么敏锐?”

那当然,我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我将来要做记者的。”

“不错。”他笑了笑,长腿一迈,进了眼前那家装潢很普通的院子,我的问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略过了。

进了院子,我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外观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普通农家小院,内里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还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我跟着陆寻一路往里走,一路想:他带我来这里,是吃饭?那吃完饭呢?是带着我继续赶路,还是……就在这儿让我自己滚蛋?

越想越觉得这顿饭吃起来肯定不太舒畅,但菜一上桌,我抄起筷子,一瞬间就什么都忘了。

“椒盐鸡。”陆寻卷起了白衬衫的衣袖,映着灯光,玉面如画,他表情很恬淡地给我夹菜,“尝尝。”

我尝了口,眼冒桃心,香!

“这个很鲜。”他又笑着给我舀了一勺鱼汤。

我埋头喝了口汤,好喝得我心里直冒泡泡。惬意地长长舒了口气后,我才意识到一件事:“你不吃吗?”

“哦。”他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饿。”

我:“……”所以这是专程带我来吃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面受宠若惊地嚼着菜,一面诚惶诚恐地心想:大晚上的,他不饿,却带我来吃私家菜,这……这绝对是吃完这顿然后就把我扔掉的节奏!

越想越觉得我真是作死,但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于是我饱含热泪地扫荡完了陆寻点的六盘菜,然后把嘴巴擦干净,抬起头视死如归地说:“把我送到这里就行啦!我家不远,我自己能回去。”

我吃饭的过程中,陆寻应该是在谈公事,他不时会摆弄手机。听到我的话,他先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许错愕,然后眼神一错,注意到被我风卷残云过的餐桌,他漂亮的眼睛一亮,像星辰跌落在湖面,笑意涟漪似的散了开来。

“好吃吗?”他不答反问。

“嗯!”我发自肺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起身,拎起那件他自始至终也没穿的西服外套,“我们走吧。”

我……们?

愣怔怔地跟着陆寻往外走,我的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毛线球,完全无法正常思考。走过那片竹林的时候,恰好有服务生给别的包厢上菜,见到我们他们大老远就笑:“陆总来啦。”

陆寻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倒是我心里一“咯噔”——這么看,他是这里的常客?那他……不会刚好对这附近很熟吧?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这话真是诚不我欺啊,我正暗搓搓地担心着陆寻会不会很熟悉附近,从而轻而易举地就识破我。走了没几步,我们又碰到了一个服务生,小姑娘迎面就甜笑着打招呼:“老板好!”

我:“……”

要哭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快走到农家小院的门口,我实在忍不住了,悲愤地问。

“嗯。”陆寻看了我一眼,漆黑眼瞳里分明藏着三分笑,他语气倒是平常得很,“朋友选的地,朋友招的人,平时也是他在运营,我只是投了点钱。”

我闭了闭眼,整颗心都在滴血:“那你……一定对周边很熟了?”我这句话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天地良心,太丢人了啊妈妈!

“还好。”他倒是挺谦虚,一手按车钥匙解锁,一面瞟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我知道这附近全是林地,再远点是山,不住人。”endprint

我:“……”

谁来给我一掌把我劈晕吧,啊啊啊!

老老实实地上了车,我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被羞耻的浪潮淹没了。陆寻倒是很自然,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我:“去哪儿?”

……我就是再傻也知道他问的是我家真正的地址在哪儿。

技不如人,我努力从自己挖的坑里露出个脑袋尖儿,小声说:“凤凰路。”

陆寻点头,一个字都没再多说,把车子掉了个头出发了。

第四章

回家的一路上,夜凉如水,霓虹闪烁,陆寻开车话不多,我倒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知道我骗他还带我去吃好吃的,为什么?

我想问,但又实在没脸问,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我家到了。

陆寻没有下车,他落下车窗,看了看小区大门:“锦绣?”

我抱着滑板站在车外,低着头盯脚尖,内心的羞耻还没有完全散去:“……嗯。”

他点了点头:“进去吧。”

我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住。回过身,我脸通红,就像一个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学生一样,我猛地弯下腰,朝他鞠了个躬。

“你有病。”祁遇指着我,一脸大写黑体加粗的“华佗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的表情,“你以为你少先队员呢,你怎么不给人敬个礼啊?!”

他骂我蠢我认了,毕竟我当时确实是脑子抽了发神经,于是我一声都没吭,谁想他越骂越来劲,大少爷先是气哄哄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再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后开始逐条分析我今晚犯下的不可不说的蠢。

“你知道你今晚最大的败笔是什么吗?不是你蠢,而是你蠢到连谎都不会撒。跟踪被抓包很可怕吗?比毛毛虫还可怕吗?你的大脑词库里没有一个词叫‘随机应变对不对?你就非得说你家在郊区,不会说你去大润发买菜啊?!”

他的情绪太丰沛,语气太激昂,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默默地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苦着脸继续听。

“再有就是吃饭了——祁思,不是我说你,没记错的话咱俩是活在一个时代吧?你没穿越,也没重生到饥荒年月对吧?来,你扪心自问,手呢!摸着你的心!真有那么饿吗?啊?告诉哥,你真饿到一定要把六盘菜全都给吃光的地步吗?人陆总说不饿,你就真的连一点菜渣都不给人剩啊?!”

我又抽了一张纸巾,这一次不是擦唾沫——他说得我要哭了。

祁遇却还没过瘾,他“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杯白开水,看着我,一脸“我要被你气死了”的表情说:“恕我直言,祁大侠,我长这么大,还真就没见过脑回路和您一样奇特的。按您今晚这表现,不是我吹,陆总要是能看上您……呵呵。”他冷笑,“我跟你姓。”

说完这些祁遇拍拍屁股余怒未消地回房间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然后看着被他用力摔上的房门,我心想,他现在……不是跟我姓吗?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入眠。祁遇祁大少爷被我气糊涂了,以至于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一点不能否认——他说的话没有错。

我今晚的表现何止是欠佳?我越想越觉得难以入睡,“啪”的一声打开灯,睁眼就看到今天穿的衣服在衣架上挂着。

口袋里有手机,手机里有号码,我盯着那套运动服足足看了十分钟,最终没忍住,爬起来给陆寻发了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我编辑了五分钟,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敲定了八个字。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然后等了将近半小时,他没回。

我想了想,又吭哧吭哧地憋了五分钟,这次有长进,憋出十个字:“我是那个踩滑板的祁思……”

这一回,隔了有十几分钟,他回了两个字。

“没事。”

我看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有一点想哭,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是酸楚——他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啊……我越想越难过,懊丧得简直要哭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这么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在床上烙了将近一小时的饼,短信铃声再一次响起时我差一点就睡着了。昏昏欲睡中我一下子被惊醒,一把抓起了手机,上面赫然是一句:“抱歉,刚在开视频会议。”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满血复活了。

祁遇说陆寻人很好,他果然是很好——我骗他他还带我吃好吃的,他不喜欢我还跟我聊天……

嗯,是的,没错,他再一次说他不喜欢我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不是回我短信了吗?我高兴坏了,就语无伦次地再次给他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道歉,他回复:“没关系。你是我公司员工的妹妹,带你吃顿饭不算什么。”

我当时就雀跃了,话匣子一打开,我就再一次犯了老毛病——蠢。农家院里递衣服那件事我一直没忘,气氛一好,我就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之前你为什么想给我衣服又沒给?是怕我误会?”

这一次他回得很快,也很干脆:“对。”

“为什么?之前有女生因为这种事误会过吗?”

也许是我的问题太直接,又或许是我越界了,这一条,他良久没回。

我在等待他回复的间隙里想了想,大致猜出了一个大概——他人很好,对谁都很绅士,难免会让女孩子产生错觉,然后……因为这种错觉,有人跟他发生过什么事?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现在在自控,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会让女生产生遐想的举动,比如披衣服、留手机号等?

我认为我的猜想还是符合逻辑的,只可惜没能够得到证实,因为陆寻再一次回避了我的提问。

他回复:“无论如何,我想我还是有责任说明一下:我暂时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真的不必把时间浪费到我身上。(微笑)”

天地良心,他终于给我回复了一条稍长点的短信,内容却是这样的,我简直欲哭无泪,而且,明明说的是这么绝情的话,末尾居然还附了个微笑的表情?!

我盯着那个微笑的表情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要花了,也想不出该怎么回复。

我要怎么回答他?说我从小性格就执拗,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再苦再累也不怕?endprint

说到底,喜欢他和追他都是我一厢情愿做出的决定,那么,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也并不意外了。作为一个从八岁起就练跆拳道的人,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法更简单——我认定的事,还没尽全力,绝不能放弃。

那,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呢?

到我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和十成的真心,而陆寻还是不肯喜欢我的那一刻。

那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陆寻依然能够在T&G的前厅里见到我。

发现我又来了时他怔了怔,是那种非常明显并且非常意外的怔忡,他站著,我坐着,两个人四目相接,我紧张到笑都不敢笑,更不敢和他说话。

隔了几步的距离,陆寻就那么盯着我,“无奈”两个字几乎生生写到了脸上。他看了我挺久,久到我惴惴不安地以为他会把短信里的话再一次跟我重申一遍,结果没有,他最终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那之后,再见到我,他目不斜视,从从容容地上下班。我看到他,镇定自若,该写作业写作业,该玩滑板玩滑板,继续我的跟踪大业。

——没错,虽然陆寻很明确地拒绝了我的感情,但一码归一码,我依然坚持着护送他平安到家这一良好习惯,公私分明,风雨无阻,光明磊落。

“哎哟,我的思思不败啊!”我跟了陆寻二十天,天天训练完就蹿,这天下午,师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下了拎起包就往外跑的我,心疼得简直要哭了,“你追的这是什么人啊?钢铁铸就了他吧?!瞧我这么漂亮的妹妹,都瘦了!”

……我没瘦,不但没瘦,还胖了三斤。

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送陆寻吗,他家在城西,送他刚好要经过泰安街。泰安街是我们A市出了名的美食街。先前说过了的,我们A市的交通很不怎么样,上下班高峰尤其堵,陆寻的车在那儿堵着呢,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踩个滑板,溜达着去买吃的。

于是拥堵的车流中总是会出现这样一幕——一辆黑色保时捷旁,一名踩着滑板的少女抱着一大堆小吃,站在人行道的最外侧,她弯下腰,敲敲车窗,像散发小广告的宣传员一样,问车主想吃哪个。

车主陆寻当然哪一个都不想吃,所以我总是孤单寂寞地一个人吃,然后我顺理成章地就胖了。

“猪!”祁遇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后,简直要被我气死了,“吃吃吃,就记得吃,你上辈子绝对是猪!”

是猪就是猪吧。哎,不对,猪哪有训练完一天之后的我饿啊!

我饿,所以我就吃,陆寻倒也没说过什么。只不过有一次我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一边滑,一边剥,一边吃,拐角的时候,我没留神,一下子撞树上去了。

“咚”的一声,特别响,倒也不是很疼,于是我揉了揉脑袋,继续上路,根本没在意。谁想到了陆寻家门口,我看着他停好车,很自觉地掉了头要走,忽然被他叫住了。

“祁思。”

我回头,嘴里还叼着一颗刚剥好的板栗,看到他站在车边,眉眼英俊,身材笔挺,目光像海一样深邃:“你……不累吗?”

我看着他,嘴巴叼着板栗,没法说话,于是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正希望我是这样的反应,微蹙的眉心很明显地一舒,再开口时,他语气里带着规劝:“你不用每天送我回来。”

我看着他,闭上微张的嘴巴,一点一点把板栗咬碎了,咽下去,然后说:“我高兴。”

他:“……”

深秋的风愈发的凉,我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自然是有备无患,穿得特别厚,陆寻一个上下班全部以车代步的领导层,衣着自然就单薄多了。

凛冽寒风中,我直勾勾地瞅着他,我心想:帅哥你不冷吗?这个念头刚起,如心有灵犀,他突然间低下头,像个小孩儿一样打了一个喷嚏。

那一秒,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笑了起来。

连日来被我刻意压抑在心底的沮丧,一瞬间如乌云尽散,我听到胸腔最深处骤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不大,但笃定,它说:你看,他也是个正常人,会冷,会感冒,会打喷嚏。

有朝一日,他也许会需要你。

我突如其来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来到泰安街路口,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然后拐过路口,我一抬头,看到了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

视线相对,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等到我往左,他们也跟着往左,我往右,他们立刻就往右的时候,我就是再傻,也顿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益智游戏——“我们来找碴”了。

女生们都害怕被坏人找碴吗?

怕。

但我不是个正常女生。

我们教练在来训练馆之前曾经也是个混混,年方三十二岁的他老人家一直教育我们:不惹事,但遇到事也不必怕。女生对阵男生有着天然的体能弱势,这一点,即便是我也避免不了,但好在我有一个混混教练,他教了我不少专门为混混量身打造的技巧……

我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先撂倒了一个看起来最弱的,又卸了第二个男生的胳膊,第三个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整个人疼得蜷成了一只虾米,居然还有心情骂:“你……你是女的吗?”

我没理他,掏出手机报警。

“祁思。”民警小王再一次看到我,表情是大写的无可奈何,“你一天不见我就想得慌是吧?”

我不想他,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指了指那三个被警察叔叔押进来的男生,我说:“我困死了,您赶紧审,审完大家各自回家睡觉。”

小王审出的结果挺让我惊讶的。三个男生就读于附近的职高,今年还没满十八,属于声名远播的游手好闲的混混。前几天有人主动找到他们,说是给他们介绍一个赚钱的门路,工作任务就是去教训一个人。

据胳膊被卸的那个男孩介绍,那人给出的被教训对象很明确:祁思,T大新闻系大三生,跆拳道爱好者。

男孩们再年少轻狂,也知道T大不是他们教训人的地方,于是他们把地点定到了校外。这里就要借用我家毒舌主播钟夜的一句话——“你们训练馆群狼环伺”。放眼训练馆,没几个善茬,男孩们一商量,最终决定在半路堵落单的我,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一出。endprint

“哎,我真是啥都不服就服你们仨。”小王捂住脸,无法直视地问他们,“你们平时都不上网的吗?你们不知道A市跆拳道之花?”

责任全在对方,我也没有防卫过当,小王教训三个男孩的时候,我悄悄地走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我掏钥匙开家门,一进门就看到祁大少爷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站在客厅里。他先是防贼似的把我打量了无数遍,然后警惕地问:“回来这么晚,老实交代,你把我们陆总怎么了?!”

我:“……”

懒得跟他贫,我强睁着眼睛去洗漱,祁遇趿拉着拖鞋巴巴地跟过来,絮絮叨叨地问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烦,脱口而出:“遇到几个流氓,把他们送警察局了。”

祁遇张了张嘴,合上,又张了张,他先是又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本来要说的好像是“你没事吧”,他刚说了个“你”字,就硬生生中途拐了个弯:“他们,都还好吧?”

我白了他一眼,甩手关上洗手间的门,他在门外惨叫了一声,似乎是挤到脚了。

……该!

打那天起,我对周围的环境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关注,原因很简单——看这架势,李余李董事长是真的记住我了。

记得钟夜训斥祁遇时曾经说李余没有品德,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错,他连雇佣未成年人当打手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我也真是开了眼了。

但我没想到,更让我开眼的,居然还在后头。

我不是天天四点一线吗?训练馆虎狼多,李余不敢去;学校我待得少,不好堵到我;T&G众目睽睽,我又是在监控器底下坐著,他投鼠忌器,于是干脆把主意打到我家去了。

祁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训练馆紧急加训,他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喊:“我们家被盗了!”

我赶回去,入眼是一片狼藉,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能砸的东西半个没剩,就连祁遇之前心血来潮种的几盆自生自灭的盆栽都被砸得稀巴烂。

光天化日,堂而皇之,邻居们家家安然无恙,就我们家惨遭洗劫,这一次的“教育”方式……也真是太明目张胆了。

“臭不要脸的小偷!”祁遇不明就里,气得在屋里直转,“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夜哥了!他一会儿就到!有夜哥在,一定会把这帮孙子绳之以法!”

对祁遇来说,钟夜可能是比警察还要可靠的人,所以他没有报警,而是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了钟夜。我在打扫战场、翻检是否还有“活口”的过程中想:我有多久没见过钟夜了?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我和钟夜有多久没联系过了?

我算了算,整整一个月。

从我告诉他我喜欢上陆寻,他挂了我电话的那一晚起,从此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跟我联系,不叫我吃饭,甚至连我偶尔打过去的电话也不接了。

我不知道钟夜在生什么气,但我能肯定他是生气了的,生气的毒舌主播有多可怕?写满四十五张A4纸都不够表达我的恐惧,所以一听他要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哎哎哎,你去哪儿啊?”

我抄起外套就往外蹿,祁遇问我我都没理。一打开房门,身穿灰色大衣,戴着格子围巾,电视里每天都能看到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我眼前。

我真是……要哭了。

两室两厅的我们家,没一块净土,我、祁遇还有钟夜,就像是立在废墟里的三根柱子一样,表情肃穆,没一个人说话。

祁遇眼巴巴地看了看他的夜哥,嘴巴动了动,分明是想出声,又察觉到气氛好像不太对,居然不讲义气地说:“我……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小强活着!”

话音没落,他脚底抹油先溜了。

我:“……”

他要不是我亲哥,我真的能掐死他。

祁遇不要脸地先溜了,狼藉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钟夜,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主播大人今天没有戴眼镜,系了条格子围巾,皮肤显得格外好。他侧着脸在看“废墟”,五官俊秀,眼睫毛逆天的长。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早死晚死都是死,我认命了,就放软了声音先喊他:“哥。”

钟夜没动,也没应声,就像是根本没听到我说话一样,他还是侧着脸,静静地看墙角的一片狼藉。

“唉……”我这次是直接把气叹出来了,“我错了。”

认了错,钟夜终于肯抬眼看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还有一点不加掩饰的冷:“错哪儿了?”

我苦着脸对手指,毕竟还是有一点心虚,一开口声音越走越低:“我……不该招惹李余。”

“还有呢?”

钟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问了一句。我愣了愣,抬起头,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眼神。

钟夜的眼神很冷,是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唇线紧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近乎愠怒的状态。

这样的钟夜很陌生,我在一瞬间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然后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没承想,他完全没再给我自我检讨的机会,而是目光如炬,紧盯着我,一连声问:“自不量力替别人出头,鞍前马后地护送,然后大半夜一个人回家,被小混混围堵,这些呢?不后悔?”

我活了二十一年,钟夜一直对我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我也早已经习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我莫名其妙有些恼。

“你跟踪我?”

钟夜冷笑。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恼:“李余和我是私人恩怨,和别人无关。”

“呵!”钟夜这一回的冷笑不加掩饰,“私人恩怨会入室打砸?祁思,你睁大眼看看,看看周围,这里是你的家。今天是你们两个都在外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祁遇刚好在家里,会怎样呢?”

我定住了。

我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钟夜说的情形——假如我和祁遇都在家,我一定会阻拦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假如只有祁遇一个人在家呢?

想到这里,我立刻往阳台的方向看过去,隔着一扇透明的落地推拉窗,祁遇正没心没肺地蹲着,手里摆弄着一盆花。那个瞬间,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突然就沉重起来。

钟夜一直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这一刻,他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了几分。他拿出手机,一面熟练地拨了个号码,一面说:“去找吃的,这里交给我。”

未完待续……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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