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后中国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对布尔什维克党的接受和思考

熊秋良

摘 要：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消息传入国内后，中国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即从政党的角度，对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阶级基础、理论来源、政党性质和组织原则进行了详细、准确地解读，认定布尔什维克党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并有意借鉴布尔什维克党成功的经验，开展工人运动，建立工会组织，探索创建中国无产阶级政党。

关键词：十月革命；布尔什维克党；知识分子

今年是俄国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这场革命对于人类历史的影响至今仍依稀可见。一百年前，当十月革命的消息传到国内时，报刊舆论称其为“霹雳一声，耸动天下人的耳目”。早期先进知识分子一直在思考“俄国革命何以居然成功” [1 ]，无疑，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成为他们关注的重点。那么，他们从哪些方面进行了积极探索，他们对布尔什维克党认识的深化如何影响中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建立？学界同仁除在研究早期中国知识界的“苏俄观”、早期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的建党思想时对此有所涉及外，迄今未有专文進行全面探讨，笔者不揣浅陋，对此详为考察，俾为学界纪念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略尽绵薄之力。

一、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对布尔什维克党的认识

中国国内最初有关俄国十月革命的消息是零星的、断断续续的，由于消息的闭塞，知识界曾一度对十月革命和布尔什维克党产生了误读，认为十月革命是暴力政变，俄国内乱，称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为“暴烈党” [2 ]、“过激党” [3 ]、“极端派” [4 ]等。巴黎和会中国外交的失败，五四运动后工人运动的涌现以及苏俄政府两次对华宣言，开始改变许多中国人对布尔什维克政权的态度，使他们逐渐接受布尔什维克党。他们考察、探讨布尔什维克党的理论来源、阶级基础、政党性质和组织原则等，对其获得了较全面和准确的认识。

1. 布尔什维克党“就是革命的社会党”，“《共产党宣言》中的话，他们拿来就大声疾呼，鼓动工人革命”

列宁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 [5 ]无产阶级由自在的阶级进步为自为的阶级，离不开革命的、科学的理论指导。布尔什维克党是以马克思的学说作为指导思想的政党，列宁明确说道：“我们完全以马克思的理论为依据，因为它第一次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科学。” [6 ]中国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在认识和接受布尔什维克党时，对其政党的理论作出了自己的解读。

十月革命后，李大钊撰写了《Bolshevism的胜利》一文，他指出，十月主义是Bolshevism的胜利，这个主义“就是革命的社会主义，他们的党，就是革命的社会党；他们是奉德国社会主义经济学家马客士（Marx）为宗主的” [7 ]。陈季泉指出，自1870年后，俄国思想界既是德国大思想家马克思影响之时代，也可称为俄国思想界大革命时代。“受尽经济压迫，帝制盛威之俄国民众，骤领马氏之唯物史观、阶级战争、劳工专政、共产政策等新颖学说，可称对症发药，其热烈信仰，盖意中事也” [8 ]。

朱枕薪认为布尔什维克党完全遵循马克思主义理论以指导俄国革命。他指出，欧洲从1830年开始实行政治革命之后，开展的运动即为社会主义运动，也就是革命的社会主义。在这种运动中，大部分是马克思的势力，“他不朽的名著《资本论》被人称作‘社会主义的圣经” [9 ]，他的学说被人称为“科学的社会主义”。俄国布尔什维克党所依据的理论就是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他们要劳动者自己实行革命，所以极力联络工人”，到工厂里向工人进行宣传，“劳动者除掉他们自己的锁链以外，余的就一无所失，——《共产党宣言》中的话，他们拿来就大声疾呼，鼓动工人革命”。“各国的工人们，联合起来啊！——《共产党宣言》中的话，他们也拿来做口头语，希求工人组织” [9 ]。鄢祥禔考察俄国发生的各种政治运动后，强调正是布尔什维克党对俄国劳动阶级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引起俄国工人运动的勃兴，从而有力推动了十月革命。他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后，“在城市劳动界传播马克思学说，预备经济的战争”，“社会主义既浸传于城市的劳动界，于是各处工厂发生罢工风潮”。后来从社会民主工党分离出多数派，即布尔什维克，现在他们“以劳动阶级为本位……要与世界的阶级大联合” [10 ]。蔡和森则直接说，“忠于马克思主义的布尔塞维克，即已把俄罗斯完全彻底的建设其主义，于一九一八年改名共产党” [11 ]。

2. “只有俄国底共产党在名义上，在实质上都真是马格斯主义”

在考察马克思学说对布尔什维克党的影响时，早期先进知识分子还对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之间的分歧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强调布尔什维克党代表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競人”刊文认为，由于俄国资本主义经济一定程度的发展，近代工厂的无产阶级随之壮大，在他们中间产生了新的学说，组建了各种政党，但“最能领袖民众力争自由的便是代表城市的无产阶级的先锋连的社会民主劳动党，他们信仰的即是马克斯主义”。并指出，当各国社会主义者将马克思主义随意割裂，将他的最精教义磨灭的时候，“他的教义却还是本来面目的在俄国宣传”。尤其在1903年，当社会民主工党分裂成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两派时，作者明确指出，“前者代表纯正的马克斯主义，不与中产阶级妥协”，在俄国无产阶级中最有势力，始终在马克思主义引导下从事政治运动，因而最终在1917年十月革命中“能以极少数的损失握得政权” [12 ]。胡霖也指出两派的政治主张完全相反，孟什维克相信国会制度，主张联络中产阶级之自由主义者进行革命，召集宪法会议，办理善后。而布尔什维克不相信国会制度，排斥中产阶级，“确信‘劳工界与‘资本家断无调和理解之可言，所恃者，唯有革命暴力而已” [13 ]。

值得注意的是，早期先进知识分子还对德国的社会民主党和俄国的布尔什维克党进行了认真比较，认定后者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代表无产阶级利益，建立无产阶级政权。如陈独秀在比较俄、德两党时非常明确地提出，“只有俄国底共产党在名义上，在实质上都真是马格斯主义，而德国底社会民主党不但忘记马格斯底学说，并且明明白白反对马格斯，表面上却挂着马格斯派的招牌。”并明确表示，如果中国采用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国家社会主义，“不过多多加给腐败贪污的官僚政客以作恶的机会罢了” [14 ]。endprint

李达则在《马克思还原》一文中分三步详细地考察了德国社会民主党对马克思主义的修正，并对马克思主义作了完整而又准确的解答。他认为，马克思社会主义的性质是革命的，是非妥协的，是国际的，是主张劳动专政的。“其重要原则有五：一、唯物史观；二、资本集中说；三、资本主义崩坏说；四、剩余价值说；五、阶级斗争说。马克思的政治学说和经济学说，均详备于此五原则之中”。而且他明确地说道，“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已经在俄国完全实现了” [15 ]。

3. “十月革命之成功完全是布党组织的成功”

在残酷的革命环境下，革命党组织是否严密，纪律是否严明，不仅关乎革命党的生存和发展，而且直接影响革命的进程和结果。列宁认为，只有“有了坚强的组织严密的党，某一次的罢工也能够变成政治示威，变成对政府的一次政治胜利。有了坚强的组织严密的党，个别地区的起义也能够发展成胜利的革命” [16 ]。

李骏在纪念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五周年时，撰文认为无产阶级革命在全世界范围是不能避免的，因为现代资本主义仍有较大势力，因此，无产阶级无论从事哪一种政治活动，政党组织必须完备。并指出布尔什维克党员在革命期间只有七十余万，而俄国全国人口有一亿以上，能以较少的力量取得革命的胜利，“可以想见他们的组织的计划是怎样的完密了。所以我们可以说十月革命之成功完全是布党组织的成功”。因此，李骏进而指出：布尔什维克党“在革命前的活动与革命后的努力处处皆足为我们借鉴” [17 ]。

那么布尔什维克党的组织运作到底如何？1920年，《时事旬刊》第2卷第31期发表了《俄罗斯共产党之真相》，对俄国共产党①的入党程序、组织原则及团结一致精神作了较中肯的解读，体现了当时知识分子对俄国共产党较高的认识水平。该文指出俄国共产党“系一种平民的坚实严整的组合”，现有党员63万之多，但行动并不以扰乱秩序为手段，“深知能力之充分发展，在乎人格与夫内部之质素。……深信‘时代之力量，必要经过淘汰奋斗坚忍而后成功”。因此，加入俄国共产党手续非常严格，凡申请加入共产党，其请求和入党介绍均须经过多次检查与谈话，并须服从共产党，“然后实地为三月之练习，能不越轨，方能正式入党”。十月革命时，其党员都通过特别考验，能谨守共同的宗旨，虽然职业不同，但“精神习惯则一”；“虽有工人、乡人、智力、作工者等之分，而其听命，其平等，其互谅，则无差别” [18 ]。正是因为俄国共产党有严密、强健的组织，秉持特有的精神，最终以少数党员而取得革命的胜利。蔡和森非常赞同俄国共产党的做法，认为共产党必须实行极集权的组织，必须有铁的纪律，“才能养成少数极觉悟极有组织的分子，适应战争时代及担负偌大的改造事业” [11 ]。

1921年，胡霖在《学艺》刊物上发表了《劳农俄国》，全文十多万字，共十章，是当时国内较早对苏俄革命、政党与政府作出非常详尽介绍和考察的一篇宏文。他在前言中说，“俄国布尔札维克主义出世以后，讴歌者认为救世福音，诋毁者谓为洪水猛兽，欧美资本阶级之人，语及此主义，尤有谈虎色变之概。”为此他将心得写成此文，“自问足补西人著述所不及，将以贡献国人，为研究世界改造问题者之一助” [13 ]。该文第二章即为“布尔札维克之成功与俄国从前之政党”，此章对克伦斯基建立临时政府后，俄国国内各党派的策略、斗争和博弈进行了分析，叙述了布尔什维克党最终领导工兵农取得胜利的过程。他指出，“布尔什维克派革命，虽以极短之时日成功，其努力则断非一朝一夕之事。”并对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会议有关党纲之争作了详细探讨，列宁提出加入党的条件是：“无论何人，承认本党党纲，以彼之物质的资力，扶持本党，或个人参与本党之一种組织者，认为本党党员。”而玛尔多夫提出：“无论何人承认本党党纲，以物质的资力，扶持本党，并在本党任何一种组织之指挥下，予本党以个人之规律的协助者，认为本党党员。”列宁要创建的是一个有严格纪律、集中统一的革命政党，而玛尔多夫建立的却是一个缺乏组织性和纪律性的社会团体。为此，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分裂为布尔什维克（多数派）和孟什维克（少数派）。胡霖进一步指出，布尔什维克党依赖无产者，“以无产阶级为活动中心，潜伏于中流以下社会”，是“一新社会之组织，盖抱有极彻底之觉悟者”。其成功“多得力于巧妙之宣传运动”，将布尔什维克主义传播于工人和军队中，使过去形同散沙之工人和士兵变为“有组织之团结” [13 ]，从而迎来了革命的胜利。胡霖并对俄国当前的政权作了进一步澄清，指出，世人认为目前俄国在共产党统治之下，系列宁个人之独裁政治，这其实是误解。现俄国内政外交之政策，都须由共产党会议讨论，经决议之后，少数服从多数，绝对不得再持异议 [19 ]。

二、早期先进知识分子积极开展工人运动，为建党做准备

1. “须知今后的世界，变成劳工的世界”

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开始关注中国劳动阶级，提出了“劳工神圣”的口号。1918年11月15日、16日，北京大学在天安门举行演讲大会，庆祝协约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胜。校长蔡元培在16日的演讲中喊出了“劳工神圣”的口号，并向人们指出：“此后的世界，全是劳工的世界啊！”“我们都是劳工，我们要自己认识劳工的价值，劳工神圣！” [20 ]同月，李大钊在中山公园发表了以《庶民的胜利》为题的演讲，他把欧战结束同十月革命的胜利、世界革命浪潮联系起来考察，指出：“1917年的俄国革命，是20世纪中世界革命的先声”，“须知今后的世界，变成劳工的世界。” [21 ]

五四运动后，工人运动日益发展，规模不断扩大。据统计，1919年下半年全国罢工67次，参加工人达11万人次以上 [22 ]。工人阶级的壮大和十月革命的影响，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已认识到劳动在社会生产中的重要性和工人阶级在社会革命中的伟大作用。

1920年“五一”劳动节，他们积极组织和发动工人开展各种纪念活动。在北京，北京大学五一纪念活动由李大钊亲自主持，参加的工友和学生有500多人；工读互助团出动了两辆汽车，车上插着书写有“劳工神圣”“资本家的末日”等字样的红旗，沿街散发《五月一日劳工宣言》。在上海，陈独秀等人联合中华工会总会、上海船务栈房工界联合会等7个团体组织工人召开庆祝会，到会的有三四千余人，大会喊出“劳工万岁”口号 [23 ]，并发表了《答俄国劳农政府通告》，表示：“我们要努力创造新的、美丽的、永久平和的人类世界，决定和你们同力合作，负担这个责任。” [24 ]在广州，由机器工会等发起，举行了提灯会和五一纪念大会。在九江，有6 000人举行了庆祝大会。此外，在长沙、唐山、汕头、漳州、哈尔滨等地，也有工人集会和散发传单等活动。在这些纪念活动中，工人们不再局限于增加工资，他们要求“八小时劳动，八小时休息，八小时教育”，显示了工人阶级对自身价值的深刻认识，知识界认为这是中国工人阶级“空前的觉悟”，“他们所要求的是人的生活” [25 ]。而李大钊则寄予中国劳工同胞，将1920年的五一纪念日作为一个“觉醒的日期” [26 ]，努力争取本阶级的权利。endprint

为了进一步组织工人，激发他们的阶级意识，进步思想界创办工人刊物，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学说向工人阶级诠释他们受剥削和受压迫的命运，号召他们向俄国工人学习，做觉悟的工人，成为觉悟的阶级。

1920年8月，李汉俊与陈独秀创办了我国第一个工人阶级刊物《劳动界》周刊，他们旗帜鲜明地宣布它是中国劳动阶级有力的言论机关刊物，创办这个刊物“就是要教我们中国工人晓得他们应该晓得他们的事情” [27 ]。《劳动界》先后报道了芜湖裁缝工人、无锡面粉厂工人、镇江人力车夫、唐山矿业工人、苏州丝业工人等罢工的情形；还报道了上海三新纱厂的罢工风潮，武汉船坞工人的罢工运动；调查了上海申新纺纱厂工人的劳动条件，在工厂的生活状况等，作者们发出感叹说，“既然做资本家的奴隶，还要这样去跪拜求做奴隶的奴隶。唉！实在可怜！” [32 ]“工人同他们这些不做事的东家、有钱的人比起来，已经是苦得不好说了” [33 ]。“做工的生命，还不如那资本家底一只疯狗” [29 ]！

面对工人们的悲惨遭遇，早期先进知识分子紧紧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劳动创造价值这一核心命题，结合工人们的劳动实践，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他们受压迫的命运不是上天注定的，而是“资本家生产制”造成的 [30 ]。如陈独秀运用马克思的“资本私有”和“剩余价值” [14 ]概念解释道，因为资本私有，有资本的人拥有工具，并雇人做工生产，自己不做工，没有资本的人只能卖苦力给有资本的人做工生产。同时工人用血汗所生产的，被资本家用红利的名义掠夺而去，这个红利就是剩余价值，这就是劳动者苦命的原因。李达在解读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时，也浅显明白地说：“资本家利用收集生产物的剩余价值，坐致巨富，劳动者仅赖工钱以谋生。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遂划分社会为有产者无产者两大阶级。” [15 ]他进而指出，资本家有了几个孽钱后，办工厂，买机器，收原料，雇佣工人，替他们制造商品，他们拿去卖了好赚钱；而劳动者千辛万苦仅能维持生活，如不能做工，则非饿死冻死不可。

那么劳动者怎么才能不饿死、不冻死？怎样才能够不受资本家的压迫？李达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这里有一个最大的根本解决方法，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主张推倒资本主义，废止财产私有，把一切工厂一切原料都归劳动者手中管理……这是劳动问题的根本解决方法，所以劳动者非信奉社会主义，实行社会革命把资本家完全铲除不可。” [31 ]张赤更鼓励工人，要向俄国劳动工人学习，“你们要怎么改就可以怎么改……现在世界已经有了真正纯粹由劳工劳动，由穷人作主的地方了，（便是北边的俄罗斯）既然有了这样的好榜样，你们为什么还不努力？” [32 ]

2. 联合起来，建立工会组织，向俄罗斯劳农兄弟学习

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在积极开展工人运动，努力向劳工阶级灌输马克思主义学说的过程中，已认识到工人阶级必须联合起来，建立自己的组织。

陈独秀曾发表一系列文章，充分肯定了工人阶级的力量，他说，“社会上各项人，只有做工的人是台柱子，因为只有他们的力量才把社会撑住。”但如何将工人阶级凝聚在一起，在社会革命中发挥主要作用，答案就是联合起来，建立自己的组织——工会。陈望道指出：“劳动者唯一的靠着，就是‘劳动联合。” [33 ]何孟雄极力鼓动工人组织自己的工会，认为它“是工人的第二生命” [34 ]。邵力子意识到工会组织的建立首先要使工人阶级觉悟，明白自己的地位，“自己起来奋斗，方才可以达到目的” [35 ]。李達也呼吁道，“劳动者若看清了资本的专横跋扈掠夺无人道，就应该组织劳动者的团体（如工会之类）去和资本家对抗。” [31 ]包慧僧对武汉工人的劳动和生存状况进行考察后，他希望工人们要彻底的觉悟，快快团结起来，建立强固的组织，“以革命的态度，努力从事劳工组合”“推翻资本制度，实现人类的福利” [36 ]。

在陈独秀、李大钊、邓中夏等人的努力下，长辛店京汉铁路工会、上海机器、印刷、五金、烟业、电气工界工会，广东牛皮工会、钢铁工会，汉口租界人力车夫工会等纷纷成立，并且在工人的罢工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如《共产党》月刊报道广东土木建筑工人罢工始末时，认为取得胜利的原因是“广州土木工人有阶级觉悟而团结巩固的效果”，并期望工人们“努力向前谋根本解决才好” [37 ]；指出上海劳动界在罢工运动中有了团结的意识，“办理得有精神色彩的工会，要算去年组织的机器工会和印刷工会”；并肯定电车工人同盟罢工、英美烟草公司工人罢工所取得的成绩；同时充满信心地说：“工人自动的组织工会，创办劳动学校，都是很好的现象。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三五年，上海劳动界，必定能够演出惊天动地打倒资本制度的事业的” [38 ]。甚至有人号召工人们：“你们只要起来做，认定共产主义的目标，尽管向前进去。要是你们没有头绪，可以把你们北方的俄罗斯的劳农兄弟的榜样学一学。” [39 ]

蓬勃发展的工人运动，不同行业工会组织的涌现，迫切需要有一个能壮大工人阶级队伍，纯洁工人组织，领导工人运动的“司令部”，这更需要早期共产主义者进行思考，作出回答。

三、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对建立中国无产阶级政党的思考

1. “需要建立无产阶级政党”，去争取无产者，并使之成为革命的力量

马克思主义虽然最初从日本和欧洲传入中国，但在十月革命之后，中国知识分子和学生才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从政党的角度，考察俄国革命成功的原因，借鉴他们的经验，并以此思考中国的社会革命。李达在《评第四国际》中，总结了俄国十月革命和巴黎公社革命历史经验，阐述了建党的必要性和重大意义，明确指出：“无产阶级要实行革命，必须有一个共产党从中指导，才有胜利之可言。一九一七年俄国革命之所以成功，与一八七一年巴黎共产团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一个有共产党任指挥而一个没有。” [40 ]

五四运动后，随着中国工人阶级力量的壮大，李大钊已认识到中国有成立革命政党的必要。1921年3月，他写下《团体的训练与革新的事业》一文，认为“俄罗斯共产党，党员六十万人，以六十万人之大活跃，而建设一个赤色国家。这种团体的组织与训练，真正可骇。”由此他思考要改变中国的腐败现状，不得不急求社会改革，着手之处：其一是注意团体的训练，其二鼓动民众的运动。对于要建立的团体，李大钊强调，其“不是政客组织的政党，也不是中产阶级的民主党，乃是平民的劳动家的政党，即是社会主义团体”。他进而呼吁道，“各国的C派朋友，有团体组织的很多……更有第三国际为之中枢……中国C派的朋友，那好不赶快组织一个大团体以与各国C派的朋友相呼应呢？” [41 ]明确表示希望尽快建立中国共产主义的政党。endprint

1920年12月，在关于社会主义大讨论中，陈独秀指出，“中国劳动者没有组织，没有阶级觉悟，不能作阶级的争斗来抵抗资本家……造成外国资本家群来掠夺底好机会。” [41 ]要改变这种状态，中国劳动者必须联合起来，组织革命的团体，改变生产制度，才能挽救中国。李达也痛陈中国无产阶级不仅遭受国内军阀，而且受到国际资本主义的经济掠夺和政治压迫，没有丝毫的平等和自由。为了求生存，求自由，只有进行社会革命。进而他从政党的角度思考何以社会革命不在英、美两国发生，反在俄国实现。李达认为，“这就是因为俄国社会革命党实行的力量比英美两国的大的原故。” [43 ]因此，他希望从事社会革命运动的人要学习俄国，采取行动，建立中国无产阶级政党。

1921年7月12日，张太雷出席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他在会上报告了俄国十月革命后中国工人阶级的觉醒，肯定了中国工人运动的发展。他说：“目前，中国正面临为实现共产主义而极需活动的时机”，“自从俄国无产阶级革命以来，中国的工人也开始觉醒。小规模的罢工在中国不断发生。” [44 ]同时他非常清楚地指出，游民无产者占中国人口的大多数，需要建立无产阶级政党，去争取他们，并使之成为革命的支持力量。

2. 建立“和俄一致的党”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夕，1921年1月19日，陈独秀在广州公立法政学校发表了长篇演说，主题为《社会主义批评》，其第三部分内容为“应讲何种社会主义？”他对无政府主义、工团主义和行会社会主义提出了批评，并且以德国社会民主党和俄国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主张为例，对国家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进行了比较。他指出，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张从事选举运动，俄国共产党主张绝对的阶级战争。“马格斯底著作无一不是主张无产阶级对于有产阶级采取革命的行动，没有一句主张采用议会政策的，可惜自称为马格斯派的德国社会民主党竟然忘记了”。并对考茨基著书批评俄国无产阶级专政进行了批评，他引用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和《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捍卫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合理性，明确指出无产阶级专政是马克思的主张，并认为俄国共产党所依据的国家是无产阶级的国家，而社会民主党所依据的国家是有产阶级的国家。认定“只有俄国底共产党在名义上，在实质上，都真是马格斯主义，而德国底社会民主党不但忘记了马格斯底学说，并且明明白白反对马格斯，表面上却挂着马格斯派的招牌” [14 ]。正是有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实践，苏维埃工兵农政权的建立，使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对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有了感性和直观的认识，使他们在思考用社会主义改造中国社会的过程中，选择了俄国共产党所主张的无产阶级专政。对此原因，陈独秀也作出了自己的解释：

其一，中国的改造与存在，大部分都要靠国际社会主义的运动帮忙。

其二，国内资本阶级虽幼稚，但国外资本主义的压迫人人都知道，因此阶级战争的观念确是中国人应该发达的了。

其三，国内政治腐败，代议民主政治已破产。

其实，以陈独秀为代表的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回答了应在中国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无产阶级政党的问题。他们旗帜鲜明地表示要以俄为师，不赞成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纲领。他们紧紧抓住了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核心内涵：进行无产阶级革命；领会了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体系的灵魂和核心——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因此，陈独秀进一步指出：“实行无产阶级革命与专政，无产阶级非有强大的组织力和战斗力不可，要造成这样强大的组织力和战斗力，都非有一个强大的共产党做无产阶级底先锋队与指导者不可。” [45 ]

蔡和森赴法勤工俭学期间，高度关注欧洲各国的工人运动和社会党、国际共产党活动，对于在中国建立什么样的无产阶级政党，他同样进行了深刻的思考。1920年8月，蔡和森在给毛泽东的信中非常明确地阐述了他的建党主张。他指出，改造世界的对症之方就是社会主义，进行阶级战争，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俄国就是明证。因此，他主张，“对于中国将来的改造，以为完全适用社会主义的原理和方法。”而要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蔡和森认为需要四种利器，其中之一就是建立共产党，因为它是革命运动的神经中枢，是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以中国现在的情形来看，须先组织他，然后工团、合作社，才能发生有力的组织。革命运动、劳动运动，才有神经中枢”。在对加入共产国际的各国共产党考察的基础上，他希望“中国于二年内成立一主义明确，方法得当和俄一致的党”。因此，他建议毛泽东“准备做俄国的十月革命”，并自信“有九分对” [46 ]。他甚至主张将来建立的中国共产党要学习布尔什维克党，到职业机关、议会机关，去做工、办事、当代表、做议员、组织革命的团体，使革命的势力遍布全国，从而取得成功。这说明，蔡和森已经对中国的共产党与无产阶级革命之间的关系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是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中明确提出建立列宁式政党的第一人。

李达也认为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是通过阶级争斗，武装夺取政权，实行劳工专政。因此，就不能不建立一个严密的组织，不能不有一个参谋部，“这参谋部就是共产党”。他并断言：“无产阶级若没有一个共产党来领导，决不能从有产阶级那里，从那班昏迷的领袖们手里解放出来的。”而且他指出，大凡一个革命，总是由少数人发动，多数人顺应。少数有革命精神的先组织精密的团体，将革命精神贯彻全体，“以至于成就”。因此，他主张，“无产阶级革命，应先由有阶级觉悟的工人组织一个共产党作指导人。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柱石，是无产阶级的头脑，共产党人散布到全体中间宣传革命，实行革命” [40 ]。也就是说，共产党应该由无产阶级中最有觉悟、对历史使命具有自觉担当精神的优秀分子组成。

结 语

100年前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不仅对俄罗斯，而且对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都产生了巨大影响，中国概莫能外。早期先进知识分子接收十月革命的信息，学习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布尔什维克的政党理论，并转化对中国革命的思考。五四运动后，他们抛弃对资产阶级自由和民主的向往，李达指出，“民主主义破产了” [47 ]。陈独秀坚定地宣称：“我敢说，若不经过阶级战争，若不经过劳动阶级占领权力阶级地位底时代，德谟克拉西必然永远是资产阶级底专有物，也就是资产阶级永远把持政权抵制劳动阶级底利器。” [48 ]他们看到了劳动群众所蕴藏的伟大力量，借鉴布尔什维克党的经验，积极开展工人运动，创办刊物，向工人们宣传马克思主义，启发工人阶级的觉悟，并在工人运动的实践中，以俄为师，探索建立中国无产阶级政党之路。正如毛泽东所说，“中国共产党就是依照苏联共产党的榜样建立起来和发展起来的一个党。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的面目就焕然一新了” [49 ]。endprint

注 释：

① 1918年3月，布尔什维克改名为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简称俄共（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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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电[N].申报，1917-11-09（3）.

[3]哈尔滨形势急迫[N].申报，1917-12-26（6）.

[4]战电[N].申报，1917-11-13（3）.

[5]怎么办？[M]//列宁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3.

[6]我们的纲领[M]//列宁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160.

[7]Bolshevism的胜利（1918年12月）[M]//李大钊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59-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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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鄢祥禔.俄罗斯社会思想的源泉和派别并各家说略[J].评论之评论，1920（1）：88-89.

[11]蔡林彬给毛泽东（1920年9月16日）[M]//蔡和森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66，6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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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arly Chinese Advanced IntellectualsAcceptance and Thinking of the Bolshevik

Party after the October Revolution

XIONG Qiuliang

Abstract：As soon as the news of the victory of the October Revolution of Russia arrived in China，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ical party，the early Chinese advanced intellectuals had detailedly and accurately studied the Bolshevik party led by Lenin. After examining its class base，theoretical sources，nature，and organizing principles，they affirmed that the Bolshevik party was a real Marxist political party. Therefore，they deliberately learned from its successful experience to carry out the labor movement，set up labor union，and create the Chinese proletariat political party.

Key words：the October Revolution；the Bolshevik party；the intellectuals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