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传奇

肖崇东

校场射箭中鼓手

贾表哥原来练武，后来行医。

那回，他赴本府应试武举，进入府城演武场。头场比试跑马射箭。只见主考官令旗一扬，演武场连珠炮响，金鼓齐鸣，兵丁卫士喊声震天！众武生扬鞭催马，奋力向前弯弓直射，威风凛凛。贾表哥昏头转向，一勒缰绳竟将马拉了个反方向。众人都跃马向前，射那箭靶的鹄，他却打马朝后狂奔，糊里糊涂地放了一箭，射中擂鼓手的屁股。

主考官一声吆喝，他吓得从马上掉下来，被众校尉当场拿住。这样的笨蛋竟然混进朝廷考場来，主考大人顿时哭笑不得，立马下令赏他三十杀威棍。贾表哥被打得屁滚尿流，轰出了考场。

只把他乡作故乡

贾表哥流落到城郊，爬着要饭，百草堂药店老板陈奉全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到药店治伤。贾表哥屁股上的伤好后，无钱付药费，只好留在百草堂做工。

陈奉全有个哑女，为人聪明伶俐，只因不会说话，年过二十八，还没找到婆家。眼看岁月蹉跎，陈奉全心中忧急，见贾表哥人虽呆，倒也老实勤快，加之他漂零在外、无家可归，不必担心他以后会抛弃哑姑，就自己做媒，把哑姑许给了他。

贾表哥正愁找不到混吃的地方，见不花钱白娶个老婆，虽然是个哑巴，但相貌端正，百事都能做，何乐而不为？

贾表哥是个老实人，直把陈奉全当作恩公亲人，死心踏地地留在陈家当女婿，顺便跟陈奉全学医。学着学着，陈奉全不敢教他了，因为贾表哥似蠢猪笨牛，学了点皮毛后便越学越糊涂，要是当了医生，恐怕治病救人的事儿干不了，误人性命倒不差。万一将来独立行医、挂牌营业，不但砸了老陈家十代名医的招牌，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会害得哑姑守寡。

陈奉全这些年挣了一笔丰厚的家产，将来贾表哥夫妻二人，啥事都不用干，一生也衣食无忧。过了不久，陈家老夫妇先后离世，陈奉全临死时还抓着贾表哥的手，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行医，不然定会招来大祸……

时来砒霜能治病

陈奉全死后，贾表哥当家作主，本想遵照岳父遗言，和哑姑安分过日子，偏偏当地的人不知底细，因他是陈奉全的女婿，又跟老爷子学了那么久的医，不是神医也是名医了！加之陈奉全死后，当地医界无人继业，大伙儿都推荐贾表哥出来，继承其岳父的事业。

贾表哥谦虚几句，说自己医道低微，不足以担当重任，恐让父老乡亲失望。偏偏当地几位乡老名耆，当年跟陈奉全感情深厚，自然极力举荐，贾表哥越是谦让，他们越是诚恳。最后，还请动几位官宦，硬是三顾茅庐，把贾表哥奉承得如坠云中，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自比高人出山、悬壶济世。

八月中秋，府城之中，几挂鞭炮一炸，炸出一片热闹景象，歇业多时的陈家百草堂，高挂十代名医招牌，当今医界名流贾表哥正式开张行医。

开张头天，生意就十分兴隆。诊厅之中，病人爆满，贾表哥摸脉切问，忙个不停。好在今天来的都是伤风感冒、肚痛、外伤等不要紧的病人，贾表哥只用半个时辰，就一一看好，开了些补中益气、清热解毒的药方，把顾客打发走了。

中午摆宴，请送礼祝贺开张的乡邻父老们。痛饮到日落黄昏，贾表哥已烂醉如泥、昏昏欲睡。哑姑正要牵他回房休息，偏有一乡绅带着三姨太前来，非要贾名医给她看病。

贾表哥本想借醉推辞，无奈乡绅颇有势力，不能得罪。再者，见面礼的红包也封得重，只好去看。

贾表哥询问病情，乡绅说姨太太自前年回家，喝点生水后肚子就鼓了起来，原以为怀孕，谁知三年零六个月还没见生产，四处求医问诊，终没治好此病。这个姨太太是乡绅的宝贝，哪能让她如此难受下去！

此时，贾表哥昏头昏脑，一句都没听进去，酒劲冲头，吹起牛来：“先生的‘贵内之病，除我之外并无他人能治。”说完也不开药方，到药柜抓了一副药，叫绅士拿去，还牛皮破天地吹道：“此药一服，明天中午时分，病即根除。如若无效，我就不姓贾了！”

名医发话，乡绅深信不疑，跟姨太太千恩万谢，喜滋滋地告辞回去。贾表哥也回房，一觉睡到次日中饭熟时，起来洗漱过后，正准备用饭，突然记起昨晚之事，大叫一声：“完了！”忙到药柜去看，顿时全身瘫软。原来，这些日子老鼠猖獗，贾表哥用砒霜配了一副耗子药，昨晚酒醉，错把病人当老鼠，将砒霜抓给人家了。此药一服，病人当即就得到阎王爷那儿报到。

现在再去乡绅家说明情况已经迟了，估计此时乡绅家正在办丧事，说不定已经把状子告到官府去了。贾表哥无奈，在家里急得拿绳子上吊。哑姑发现了，抢把剪子剪断绳子，贾表哥落在地上跌伤了屁股，半天才缓过劲来。见哑姑抱着他“哇哇哇”地哭叫，他却问：“我这是在哪儿呀？”

突然外头锣鼓声声，鞭炮齐鸣，只见昨天那乡绅，带一群人来了。贾表哥以为他是来为姨太太讨命的，吓得到处躲藏。那乡绅笑嘻嘻地送来一块大红金匾，上面写着“旷世神医”四个烫金大字，还带着春风满面的姨太太，送来整猪、全羊、金银财宝，感谢贾表哥妙手回春。

姨太太因前年回娘家，路途口渴，附近没有人家讨茶喝，就在一个水沟里捧了一捧水喝，回来就得了那个怪病。昨天喝下一口贾表哥的药后，觉得其味甚恶，只喝两小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一会儿，喉咙、肚子又辣又痛，痛得她在地上打滚，乡绅以为姨太太中毒了。哪知半个时辰后，她的肚子一阵轰响，放了一通臭屁后，泻下一堆蚂蝗，足足有半盆之多。

原来，姨太太前年喝的那几口凉水中有蚂蝗卵，在肚子里繁殖了好多蚂蝗，叫她怎的不病？怎的不鼓肚子？贾表哥的一副毒药没想到歪打正着，人没被毒死倒把一肚子蚂蝗给毒出来了。

贾表哥因祸得福，从此名声大振，真的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神医了。

运去甘草毒死人

一天，有个妇人来贾表哥药店，点名要抓三两砒霜，说拿回家去毒野狼。贾表哥认得这个女人，是当地有名的淫浪悍妇，跟附近的二流子勾搭成奸，把老实巴交的丈夫当作眼中钉！她此来点名要毒药，估计没安好心，有可能是拿去谋害亲夫的。万一真做出这种事来，贾表哥也难逃干系。他留了个心眼，把一副甘草沫子当砒霜给了妇人。

妇人回去后，用甘草沫子煮肉面，送给耕田的丈夫吃，因心急慌张，忘了带筷子。丈夫不能用手抓面吃，见田埂上有一棵红茅草，长得肥大，就折了两根草杆当筷子。丈夫吃下肉面后，不久就七孔流血死于田中。乡邻见是命案，立即报官，官府一查，查出贾表哥卖了砒霜给妇人，就将他捉去和那妇人及奸夫同堂审问。

贾表哥把自己猜想妇人要谋害亲夫，将甘草沫充砒霜的事儿一一道明。好在妇人在他这儿买去的药还没用完，放在家里，官府立刻派差人去搜了出来，证明确实是甘草。

甘草本是良药，在药中起中和作用，根本无毒，却怎么把人给毒死了？不但贾表哥怀疑，知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妇人丈夫吃剩下的肉面，连同碗筷拿到后衙。

仔细观察，知县对那双草杆筷子有了兴趣。细心的知县就叫自己的夫人煮碗肉面，和着甘草喂鸡，鸡吃了活蹦乱跳的；再用那双草杆筷子，搅拌肉面，拿去喂狗，狗吃后不多时，七孔流血而死。知县恍然大悟，原来祸因就出在那双草杆筷子上！他召集医界名流来研讨这事儿，有人认出此草叫“红桐蒿”，本无毒，但与甘草相冲，两物合到一起，就成了毒药。

贾表哥开的虽不是毒药，妇人之夫却阴错阳差地弄成了毒药，自丧了性命，知县只好判贾表哥无罪。

通过这次教训，贾表哥才知医药深奥，凭自己这个弱智的脑子和从岳父那儿学来的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终究会害人性命，惹祸上身。他这人憨厚老实，却也晓得厉害，于是不敢再在医界混了，假称自己得了个急症不能看病，另请名医来百草堂坐诊，自己退居二线。百草堂名声还在，生意兴隆，请的医生都赚了钱，贾表哥跟着分成发大财，两方高高兴兴、一团和气。贾表哥乐得个逍遥自在，百草堂的招牌长盛不衰。

〔特约编辑 缪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