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纳粹核计划

史春树

英国凯恩戈姆山区不仅是旅游胜地，还拥有一个已被多数人遗忘的标签：二战期间的特工训练基地。在这里，来自挪威的抵抗战士为解放祖国日夜操练，最终在摧毁纳粹德国核计划的行动中立下功勋。

乍一看，德鲁米诺托旅店和英国富裕家庭的乡间别墅毫无区别。这间雅致的石屋坐落在苏格兰凯恩戈姆山脚下，始建于维多利亚时代，与门前的庄园归同一名领主所有。

细心人会注意到，通向宅邸的土路旁有两根粗壮的金属圆柱。它们表明，在动荡年代，这里曾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圆柱的作用是阻止敌人的战车入侵。

在苏格兰，很难说还有什么地方比凯恩戈姆山更适合隐藏秘密。作为英国最大国家公园的一部分，当地风景秀丽但人烟稀少；公园内拥有英国排名前五的高山中的四座，崎岖的道路和寒冷的气候导致这里的常住人口不到两万，更多的是来此度假的游客。

70多年前，德鲁米诺托旅店和附近的崇山峻岭，因在二战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而被视为传奇之地。英国军方的特别行动处在此开设了特工学校，专门培训来自欧洲各国的抵抗战士。纳粹德国将这个培训机构视为眼中钉，称其为“国际黑帮训练营”。

在凯恩戈姆山下的“STS26”基地，挪威独立部队的战士曾为了解放祖国夜以继日地操练。在这里，他们策划了二战中最大胆的敌后特种作战，粉碎了纳粹研发核武器的图谋。

抵抗战士的身份秘而不宣

同曾经遍布英国各地的同类军事基地一样，“STS26”基地非常隐秘。当地居民不得在附近停留，但来此受训的特工有一定的行动自由。挪威老兵埃尔林·洛伦森回忆说，他偶尔会在周末去附近的镇上喝一杯，但必须时刻注意，不能泄露身份。1942年，德军士兵得到指令：一旦发现抵抗组织成员，可以不经审判就地处决。更危险的是，据旅店女主人菲利帕·格兰特介绍：“如果纳粹知道了谁是抵抗战士，他们在老家的亲友会被杀害，全村人都可能遭殃。”

现年93岁的洛伦森是全部由挪威人组成的“林格连”的成员。他17岁时参军抵抗德国对挪威的入侵，到1942年，已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面对纳粹秘密警察的追捕，他历尽艰险经第三国撤退到英国，在苏格兰受训，1年后重返被敌人占领的故乡。战争结束时，洛伦森已经是一支敌后游击队的指挥官，手下的战士有800多名。

“我直到今天還记得，刚下飞机，我冲着黑夜大喊，‘英格兰太棒了！”洛伦森笑着说，“不一会儿，黑暗中传来回答，‘伙计，你不在英格兰，这儿是苏格兰。”

“STS26”基地是洛伦森在英国待过的训练营之一，这里的课程难度大且内容复杂，从操作各种枪械到格斗与暗杀技巧，都令人印象深刻。在洛伦森的战友贡纳·桑斯特比看来，在训练营学到的最拿手本领是与制造爆炸有关。“我反复练习把炸药放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计算破坏不同类型的目标需要多少分量。”桑斯特比在自传《重返挪威》中提到。此后，他成为挪威抵抗组织中的爆破专家，也是实施敌后行动获得勋章最多的挪威军人。

地理环境造就完美训练营

与其他特工训练营相比，德鲁米诺托旅店周边地区的优势在于，附近有许多为了运输木材而临时修建的铁路，可供受训人员练习爆破。附近的哥腾湖也可用于演练水上作战。

“游客们经常挖到金属，集中在湖岸一带，”经营一家滑雪培训机构的本地居民奈杰尔·威廉姆斯说，“全是被炸碎的铁轨。你还可以发现碎玻璃，那是燃烧瓶的残骸。”

至二战结束，欧洲各国在英国受训的抵抗战士超过4万名。其中，考虑到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凯恩戈姆山区一直活跃着“林格连”士兵的身影。

伦敦国王学院的历史学家托尼·英索尔表示，他正在撰写一本关于英挪合作抗击纳粹的专著。一方面，两国社会差异显著，“挪威的国土面积几乎是英国的两倍，地广人稀，半个多世纪前，该国最大的城市只有百余万常住居民。因此，在那里组织一支抵抗力量，与在比利时或荷兰等国土狭小、人口稠密的国家组织有很大不同，抵抗战士们必须更灵活、更机智、更强壮。尤其是冬季在户外生存所需的技能，完全不同于欧洲南部或其他地方”。

另一方面，凯恩戈姆山区的地貌较英国其他地区更接近挪威。崎岖的林间小路，夏天也不会融化的积雪，酷似挪威哈当厄尔高原的山地，都让挪威军人常有回到故乡的错觉。事实上，正是这样的自然环境，让特工们得以精心策划1943年的那场秘密行动，并确保它的成功。

重返故土，击溃纳粹核计划

无论是作家托马斯·加拉格尔的著作《突袭挪威》，还是1965年的电影《雪原英雄》，都将摧毁纳粹德国核计划的功绩归于英军特别行动处。实际上，“林格连”才是真正的主角。

1942年，盟军察觉德国正在加速研发原子弹。证据是，后者试图获得大量重水。彼时，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大规模生产重水，那就是位于挪威留坎镇郊区的威莫克化工厂。

盟军统帅部决定派出熟悉当地情况的特工，彻底毁掉这座重水工厂。1942年10月，一支4人的先遣队被秘密空投到挪威。意外随即出现——载有第二支部队的滑翔机在目标附近的山区坠毁，惊动了工厂的卫兵。先遣队不得不忍受着严寒，撤退到深山中躲避搜捕。

特别行动处迅速调遣仍在苏格兰受训的“林格连”前往支援。增援部队于1943年2月下旬潜入挪威，并在先遣队指引下赶往化工厂。特工们注意到，工厂设防较少的一侧面对的是一道200米长的峡谷，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越过结冰的激流，背着炸药攀上陡峭的岩壁，不费一枪一弹就混进了工厂的心脏部位。当夜，随着一连串巨响，重水生产线化为废铁。

11名参与行动的特工全部在行动中幸存，其中5人运用在“STS26”训练营学到的生存技巧，连续滑雪数百公里摆脱追兵，经中立国瑞典安全脱险。

贡纳·桑斯特比在回忆录中提到，突袭重水工厂的特工后来成了他的教官。“他们都具有在挪威参与实战的经验，这是训练营的一大优势，”他写道，“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

驻扎在德鲁米诺托的抵抗战士还利用旅馆附近的湖泊，操演了“林格连”的另一次重要行动。那是1944年初，纳粹准备把剩余的重水及生产设备从挪威转移到德国。“林格连”特工闻讯出动，在运输船上安装了定时炸弹。船只出港不久后便爆炸沉没，在重水蒸馏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化学试剂，与德军士兵一道葬身鱼腹。

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特工们甚至在湖中搭建了一座轮船模型，并亲手将其炸毁。

在挪威抵抗战士的阻击下，纳粹德国直至战败也未能研发出核武器。挪威军人陆续回国后，德鲁米诺托旅店不再是军事禁区，于上个世纪60年代被格兰特家族收购。如今，到凯恩戈姆山区游览的旅客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STS26”基地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是来这里体验高山滑雪的乐趣。其实，这种娱乐方式正是经特工们介绍给当地人之后才兴盛起来的。

相比之下，有关苏格兰秘密特工训练营的故事，直到今天依然被挪威民众传颂。“我每周都会接待旅游团，如果对方来自挪威，往往会格外认真地倾听我的讲解，”菲利帕·格兰特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应被视为挪威历史的组成部分，他们有理由为前辈的壮举感到自豪。”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青年参考》2017年2月15日〕